同样是从洛阳出发的人,崔雅伯等人还没到,杨婥的姐姐杨大娘已经先入了京城。
最初,杨大娘并不想亲自来,亲妹妹嫁给人家做侍妾又不是什么喜事,她又何必上赶着庆贺?她原想着给崔家写封信,表明自己的意思就成了。
但随后发生的吴王之乱,却改变了杨大娘的计划。
前文咱说过了,对于某些传统世家来说,他们看中的是血统门第,在他们眼中,圣人的诸多皇子中,最合适的继承人是吴王。
原因无他,血统高贵呀,你想想吧,母系既是世家又是前朝皇族,父系勉强算是个新晋世家又是当今皇族,而吴王便是强强结合下的产物。
是以,许多世家把赌注押在了吴王身上,此次吴王发动政变,也少不了那些世家的帮助。
如今吴王败北,那些附逆的世家们也纷纷受到了波及,严重的家道败落,幸运的被砍去了枝叶,只留下了枝干苟延残喘。
杨大娘的婆家是个小世家,别看着家族不大,野心倒不小,也参与到了吴王的叛乱中,虽只是边缘的小喽啰,却也受到了太子的严厉惩罚。
整个家族被弄得险些衰败,杨大娘的娘家又都死绝了,她左思右想,猛然发觉自己唯一能依仗的竟然是京城的姨母。
只可惜姨母年迈,表嫂当家,崔家对婆家的帮助并不大。
正在杨大娘想着如何拉近与姨母的关系时,崔幼伯的信到了。
接到崔幼伯的信,杨大娘眼前一亮:哎呀,她、她这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只要阿婥嫁入崔家,那么她与崔家的关系更加亲密。阿婥虽然没有名分,但表弟夫妇说的很清楚,除了名分,他们将会按照贵妾的规格厚待阿婥。
之前,杨大娘觉得没能给妹妹争一个名分,有些对不住妹妹。但此时,她却觉得,崔家不能给妹妹名分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正好可以利用表弟的愧疚帮妹妹多争取些福利。
当然,若是能顺便帮一下自家,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些,杨大娘觉得她必须亲自赶往京城,当面跟姨母和崔家表弟把话说清楚,条件什么的也要提前说好,省得她帮崔表弟打发掉了杨小郎,崔家就把她和妹妹丢到了一边。
萧南听说杨大娘亲自来了,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按照礼节把人请入了荣寿堂。
杨大娘是个直爽的人,快人快语,见了萧南的面儿,就直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半个月前接到表弟的信,我就想来,结果遇到了……被耽搁了,表弟妹不知道呀,那几日我在家里心焦得不行,生怕姨丈他们有什么闪失,幸好佛祖保佑,姨丈有惊无险,安全渡过了此劫。”
平心而论,萧南比较喜欢杨大娘这样直爽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弯弯绕绕的说一些让人去猜的‘谜语’。
这会儿见了她,萧南的态度也很亲切,笑着说道:“有劳表姐惦记了,那几日虽受了些惊吓,庆幸的是一家平安。就是杨表妹那儿,也都一切安好。”
提到妹妹,杨大娘圆润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她讪讪的笑了笑,道:“唉,说起我这个妹子,我、我真是不好意思在表弟妹跟前张嘴。不过,我家长辈都去了,我是阿婥的长姊,离着她也近,必须看顾好这个体弱的小妹妹。
表弟妹既提起了阿婥,我也不绕弯子了,杨小郎的事儿,我在表弟的信里都知道了,表弟妹放心,有我这个长姊在,任谁没资格对阿婥的亲事说三道四。”
萧南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她知道,杨大娘答应的这么干脆,后面肯定还有条件。
果然,杨大娘话音一顿,又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表弟妹,说句心里话,我并不赞成这件亲事,但随后一想,这毕竟是家慈生前的遗命,身为子女,我应当遵从。”
接着,杨大娘露出一丝苦笑,推心置腹的说:“还有一点,我也不怕表弟妹笑话,阿婥的情况你我都清楚,她一出生身子就不好,能勉强成活至今,已是祖宗庇护,似她这样的情况,想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嫡妻,恐怕不容易。这也是我阿娘为何要把她嫁给表弟的主要原因。”
嗯,这确实是大实话,萧南缓缓点头,表示认可杨大娘的话。
杨大娘端起茶盏,轻啜了两口,道:“在洛阳的时候,我就知道表弟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有人说表弟妹贤良,没错,我也觉得表弟妹贤良淑德。可说句实话,我也是个大妇,哪里不清楚做人正妻的苦楚?表弟妹,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换做我是你,我也不喜欢自家郎君纳妾,尤其是这个妾还是郎君从小一起长大的表亲。”
萧南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杨大娘却摆摆手,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继续说:“不过,阿婥的性子我了解,最是个绵软、敏感的,只要给她一个安静的院子,给她一卷书,一盏茶,她就能悠然自得的过日子,绝不会出来招惹麻烦。而表弟妹你呢,我也了解,最是个贤良大度的,只要阿婥安分、守规矩,你也不会跟她计较。”
萧南眉心跳了跳,暗道:这个杨大娘还真有一套,表面做出一副大喇喇、直言不讳的样子,但说出的话,细细一听,还都别有深意。
杨大娘还在说:“还有一点,我不说表弟妹应该也知道,以我家阿婥的身体状况,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表弟妹您已经有儿有女,儿女个个聪慧康健,将来也定是出色的……
我说句失礼的话,即便是表弟怜惜阿婥,对她多有看顾,她也只是一个病弱的女子,无儿无女,对表弟妹也不会造成威胁。而且,我可以保证,我家阿婥绝对不会起非分之想,更不会扰乱表弟表弟妹的家庭和睦,这一点,表弟妹尽可放心。”
萧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肘下的隐囊,缓声道:“嗯,表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表姐放心,我萧氏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既说了善待杨表妹,就定会善待与她。当然,如果表妹受人蛊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我也不能姑息,将会按照阿婆定下来的家规秉公处理。”
杨大娘听了萧南的话,眉梢微微动了动,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爽朗的笑道:“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表弟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把阿婥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她怕的就是萧南不规矩、不秉公。
不多会儿,崔幼伯也闻讯赶来了,与杨大娘相互见了礼,主宾双方重新落座。
崔幼伯先致谢,感谢杨大娘亲自来安排他与杨婥的亲事。
杨大娘笑得灿烂,直言道:“表弟无需客气,阿婥嫁与你是阿娘生前的遗命,不止我和阿婥,就是杨小郎也要遵守。表弟只管放心,有我在,断无杨家的人借阿婥的亲事为难与你。”
崔幼伯听到杨大娘如此直白的话,心里悬起的大石顿时放了下来,他也有闲心跟表姐说些家常话。
一提这个话题,杨大娘的笑容顿时一敛,面带忧色的说道:“唉,说起来我家郎君也是个痴汉(唐时骂人的话,痴汉=傻瓜、笨蛋),竟被旁人的三两句好话诓了去,什么都还不清楚呢,就跟着素日的好友冲撞了洛阳的守军……若不是人家看在他是崔家姻亲的面子上,早就将他投入大牢了,唉,一提起他我就焦心,好好的荫职也被革了,如今正在家闭门思过呢。”
崔幼伯和萧南相互对视一眼,随即萧南微微颔首,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
崔幼伯会意,心知娘子已经提前调查了杨大娘夫家的事儿,而且他们家的事儿并不大,还能帮上一把。
杨大娘此行的来意,崔幼伯也猜到了,如今听了她如此明白的话语,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微微一笑,崔幼伯道:“表姐无需忧心,咱们既是姻亲,表姐夫出了事儿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我家堂叔在洛阳还有几分关系,待我与阿婥的亲事办完了,杨大娘返回洛阳后,可以直接寻我堂叔。”
嘿,妥了!
杨大娘闻言,心中大定,她就知道,自家这点儿小事放在京中贵人眼中根本就不值什么。
好,看在崔幼伯夫妇这么痛快的份上,她定会好好劝劝妹妹,让她过门后安分过日子,别听信了姨母的挑唆,与萧南为敌。
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一半,杨大娘心里没了负担,开开心心的去荣康堂寻妹妹说话去了。
另一边,崔雅伯等人也进了京城。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崔雅伯顾不得感慨几句,便匆匆进了门,他不是抢着去跟亲娘请安,而是去寻老相公说话。
唉,一想到门外马车里坐着的那个小娘子,崔雅伯就觉得头大,他、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差事呢?
若是日后八弟两口子知道是他把人弄回来的,还不定怎么责怪他呢。
现在崔雅伯只希望崔幼伯夫妇明理大度,不会迁怒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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