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一·百年过往
太恒与上岁诞下秦婉婉时, 确切说是在两百三十七年前。
仙界怀胎不易，所有能够转世仙胎人，要么是有大功德, 要么是修得大道, 故而仙人之子, 不仅生来就是仙体, 还常常天赋卓绝，未来都会仙界翘楚。
上岁与太恒, 本就是仙界出名强悍，他们孩子, 继承其天赋血脉, 打从出生便备受关注。
而上岁太恒虽然没有觉得孩子一定要多么优秀，却还是对孩子充满期待。
十月怀胎, 上岁感觉孩子一天一天在肚子里长大, 她惯来凶悍, 却在那时日里学会做女红，给孩子缝制小衣服，小袜子, 太恒也布置孩子房间, 把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需要东西都准备齐，就等这个孩子出生。
然而谁曾想，孩子生下来当日, 便天降雷劫, 太恒强悍驱散雷云，上对谎称突破，然后错开时间，隔几日才对报出孩子出生消息, 是谁都不道，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逆天而行，天命不允她生下来，是她父母强求。
太恒驱散雷霆，可这个孩子却从出生那日开始，就体弱多病，她没有金丹，身体虚弱，上岁太恒四处求药，以灵力续命，勉强维系着孩子一线生机，孩子四岁时，他们终问到司命上神处，上神掐指一算，只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本不该出生，你们如此消耗己她续命，又能续多久？撑死不过三百年，这个孩子，必死无疑。”
说完这，司命看见上神惨白脸色，他犹豫片刻，叹口气，安慰着：“仙路漫漫，这孩子与你们不过几年亲子缘分，何必强求？日后，总会再有一个孩子。太恒，”司命转头看向太恒，“你与上岁，好好做打算吧。”
听得这，上岁和太恒一起沉默离，走在路上，两人谁都不敢开口说放弃，直到回到寂山，上岁终才开口：“罢吧，逆天而行，终究是强求。婉婉能活多久，就是多久，她活着我好好照顾她，她走……”
话没说完，两人就看寂山山门打开，秦婉婉穿着红色小袄子，由仙侍跟着，踉踉跄跄跑出来，张着小小双手，大声喊着：“爹！娘！你们回来啦！婉婉好想你们！”
看着孩子跌跌撞撞跑出来，上岁话音止住，余下话，她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只看秦婉婉跑到她跟前，伸手抱住她腿，仰头迷茫看她，片刻后，她有慌张：“娘亲怎么哭呢？”
上岁说不出话，太恒弯下腰，将她抱起来，安慰秦婉婉：“你娘今天在面受人欺负，不高兴。”
听到这话，秦婉婉立刻反应过来，伸出小手要抱上岁：“我亲娘亲一口，娘就不生气啦。等一会儿我带爹爹打他，看谁欺负我娘！”
上岁哽咽点头。
等夜里上岁和太恒抱着秦婉婉在院子里数星星，太恒想起厨房里他炖银耳羹，起身给银耳羹里加冰糖，上岁抱着秦婉婉，声音温柔给秦婉婉认着天上星宿，秦婉婉仰头看着天空，犹豫很久，终开口：“娘，我听说你今天找司命星君。”
上岁动作一顿，就看秦婉婉转头看她，小小眼里满是认真：“娘，我能爹娘孩子，我已经很高兴。凡人寿命，长则百年，短则几年，我足。”
上岁没说话，她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有太过聪慧。
秦婉婉低头，握住上岁手，语调温柔：“娘，万事不可强求，我们应当只看今朝。”
上岁觉得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从咽喉一路疼到胸口。
当天夜里，上岁睁着眼睛，突然开口：“仙界不行，我们其他世界。”
太恒不说话，上岁沙哑着声：“三千世界，我不信没有办法。你留着陪婉婉，我。”
“下界很危险，”太恒声音很低，上岁正要拒绝，就听太恒开口，“安排好，我们一起。”
两人定下计划，就开始准备下界。
下界不是一件简单事，他们不仅要打开世界通道，最重要是，上界神仙力量太过强大，一旦进入下界小世界，容易导致世界失衡，所以守护小世界天道会在第一时间限制上仙能力，逐步削弱。
在下界呆时间越长，本身修流失越快，等到最后，或许连回来能力都失，就彻底沦凡人。
他们要走过三千世界，如果不使一特殊法宝，或许连一半世界都走不到，便无法回来。
加上他们走后，寂山无人镇守，秦婉婉也会有危险，所以他们走，必须安排好一切。
是他们开始四处搜罗灵宝，加固寂山法阵，挑选出忠心耿耿人辅佐秦婉婉。
而这一切，秦婉婉都不道，她身体不好，每一天都只能困在己庭院。
长到八岁，她都没有走出过庭院。
可她从不抱怨，每天开开心心，她常常和周边人说，能睡到然醒，有么不好？
一开始上岁太恒也相信，觉得己女儿天生乐观。直到有一日，紫云仙子带着孩子元河造访，夫妻两想着秦婉婉没有朋友，就让元河与秦婉婉一起玩耍。
元河脾气活泼，秦婉婉安静，两人在院子里耍玩一阵，元河便要给秦婉婉展示己刚学剑术。
是两家家长进入院子时，就看见元河剑舞翻飞，秦婉婉坐在位置上，高兴给元河鼓掌，甜甜喊着：“元河哥哥真厉害。”
元河听得秦婉婉鼓励，越发卖力，等走时，他看见枝头只有树叶，抬手一点，便有一串梨花开在枝头。
他折一只梨花，递给秦婉婉，高兴告诉她：“婉婉，以后我再来陪你玩。”
秦婉婉愣愣看着梨花，片刻后，回神过来，甜甜起来，接过梨花：“谢谢元河哥哥。”
等元河走后，秦婉婉低头看着梨花不说话。
上岁看得剜心疼。
她怎么看不出来，秦婉婉看在元河舞剑时，那满眼艳羡。
太恒看着秦婉婉低头看一会儿梨花，又看看妻子痛苦眼神，片刻后，他走到秦婉婉面前，低声道：“婉婉，你想不想学剑？”
秦婉婉一愣，她抬眼看着太恒：“学剑？”
说着，她立刻有惊慌：“可是我身体……”
“可以，”太恒握住她手，走回院子，他抬手折一根树枝，指着秦婉婉，“来，爹教你练剑。”
秦婉婉一开始有迟疑，她缓缓跟着太恒动一下，见己没事，又跟着太恒多动几次。
试着试着，她开始大着胆子，听着太恒指挥，开始挥剑。
太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毕竟已是仙几万年剑仙，哪里看不出这个孩子天资。
他灵力支撑着秦婉婉舞动这把剑，秦婉婉对太恒动作毫无觉，只觉己身体轻盈，好似一个完正常、可以修炼人。
太恒见秦婉婉得趣，想判断一下秦婉婉剑意，便引导着秦婉婉：“婉婉，你挥剑之时，心中可有所想？”
“想么？”
秦婉婉茫然抬头，太恒缓缓动作，与她对招，只道：“若你可以剑满足己一切愿望，你最希望做么？”
“我最希望？”
秦婉婉脑海中第一幕闪过，是她曾经养死一只猫，人间在医院送走父母时撕心裂肺，今日见到院子死一只鸟。
也就是那一瞬，剑上猛地绽出白光，太恒一口血喷出来，上岁慌忙扶住太恒，急急叫出太恒名字：“子衍！”
“爹！”
秦婉婉冲上前，上岁立刻招呼人拦住秦婉婉，扶着太恒往里走，秦婉婉愣愣看着太恒离，太恒一走，她突然便觉得身体又恢复往日感觉。
疲惫，难受，一枝梨花，都那么沉重。
聪慧如她，立刻意识到，方才是太恒付出么代价换她挥出那一剑。
她有难受，抱着梨花看许久，才追着过。
太恒休息一夜，终缓过来。
他睁开眼，就看上岁抱着红着眼秦婉婉坐在床头，他看向秦婉婉，第一句话，便是夸她：“婉婉好厉害。”
秦婉婉摇头，太恒坐起身来：“我没想到，婉婉剑意，居然是这天下间最接近神剑意。”
秦婉婉一愣，太恒抬手摸摸秦婉婉头：“婉婉，还想学剑吗？”
“不想。”秦婉婉闷闷出声，“好累哦，我不想这么累。”
太恒动作一僵，秦婉婉扭过头，捏着己胳膊：“昨天练完剑，好痛，我再也不想练剑，爹，娘，”秦婉婉嘟囔，“我可不可以不努力啊？”
“可以啊，”上岁听见女儿请求，么都想答应，“你快快乐乐，爹娘保护你。”
“爹娘真好。”
秦婉婉伸手挽住上岁脖子，高兴出声：“我最喜欢你们啦。”
太恒不说话，他看着秦婉婉，想着秦婉婉最后那一剑。
他突然有难受，因他道，如果秦婉婉说是真，她挥不出那一剑。
可她却说假话。
因她道，己挥出那一剑代价。
从那以后，秦婉婉再也不练剑，她每天高高兴兴。
随着时间推移，她一日日长大，上岁太恒灌无数灵丹妙药，她身体也终好起来，除无法修炼，也没么缺点。
这时候，上岁太恒在面造势，开始说她是天界最强女仙，请求几位好友，又买通一不管事神仙，让她过刷个脸，刷天界年青一代最强女仙。
然后，在秦婉婉十八岁生辰那天，上岁给秦婉婉亲下厨，做一碗长寿面，然后告诉她：“婉婉，我和你父君想下界逛逛，你好好呆在寂山，不要随便出，保护好己，嗯？”
秦婉婉吃着面条一顿，片刻后，她抬眼看他们：“你们是我找药，对不对？”
两人僵住，秦婉婉认真看着他们：“不，好不好？”
他们没说话，秦婉婉克制着绪：“爹，娘，能和你们待三百年，我觉得……”
“区区三百年！”上岁忍不住，怒喝出声，“你一个神仙，怎么能只活三百年？”
“蜉蝣朝生夕死，山川与天同寿，母亲，”秦婉婉说得认真，“这世上万物命数不同，活不就活不，又何必强求？”
“我非要强求！”
“母……”
“好，”太恒打断两个人，起来，“好好生辰，干嘛吵架？不就不，婉婉，”太恒给她夹个鸡蛋，“这个鸡蛋是父君煎。”
秦婉婉收拾好绪，朝着太恒，也没和上岁争执。
然而等当天夜里，秦婉婉睡下后，太恒上岁还是按照计划，离开仙界。
他们在百年时光里，穿梭过一个又一个小世界，最终终在其中一个小世界，找到秦婉婉逆天根源。
修千世化梦道素檀音，最后一世未真正参悟天道，而是由一个叫蔺言之人无意帮助，让她度过考验。
可作弊行径终究会天道发现，哪怕转世仙胎，也不能真正仙人。
而素檀音本身天命寿命只剩下三百多年，秦婉婉，才是素檀音真正最后一世。
素檀音曾经弥补，试图封闭己所有记忆，在另一个小世界参悟她所修炼“生之意”，可在那个世界，哪怕她努力、奋斗，终究没有得到真正对生渴望和追求，所以在天道要求转世时间到达，她迫回到仙胎之后，依旧要走向绝路。
要想让秦婉婉活下，无非两个办法，要不是秦婉婉己能够在最后一世参悟她所修“生之意”，要么就是借助力，让她拥有巨大功德，上天认可拥有仙体之人。
前者是她真正道，她可以拥有己心法、金丹、修炼之体。
而后者，不过是让她拥有仙体，可以拥有仙人漫长生命，但永远无法修炼，无法精进。
可素檀音已经花一千世参悟生之意，素檀音无法做到，而秦婉婉，又如何做到？
两位仙人在深熟虑之后，决定己孩子积攒一个世界功德，他们原想，花两百年时间，秦婉婉四处行善积德，建立庙宇，供奉人间香火。
可谁也不道，两百年时间，到底是否足够攒够这么多功德救下秦婉婉。
而恰巧也是这时，蔺言之找上门来。
那是一个雨夜，这位年轻人得天道感应，寻找两位上仙，他苦无法剿灭邪神，想从上仙这里寻找办法。
“这是你们这个小世界事，”上岁答得冷漠，“我们不能插手。你们世界造出邪神，就该你己处理。我们若是插手此事，沾染因果，修心无益。”
天下间恶事众多，他们身上仙，三千世界若一一要管过，又哪里管得这么多？
而且秦婉婉只有两百年，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管其他事。
蔺言之沉默片刻，只道：“我听闻，二位上仙是想救二位女儿。”
听到这话，上岁和太恒看过，蔺言之伸出手：“那，我若与二位交换呢？”
“交换么？”
“二位助我铲除邪神，我这一身功德，都赠予仙子。”
听到这话，上岁太恒颇震惊，蔺言之显已是半神之体，邪神也不过是他神路上一道劫难，劫难若是过，他便会直接飞升，上神。
仙神有别，这人前途无量，居然愿意舍下一身功德？
“你可你如今已是半神之体，一世功德护身，你若给我女儿，你留下么？”上岁皱起眉头。
蔺言之轻：“我算过，我与令爱前世有一段因果，我虽不具体是么，但是功德我无，她若能好，我也欣喜。”
双方沉默许久，太恒终出声：“若神君愿意，我与妻子然愿效犬马之劳，只是我们在此界有天道限制，法力运过多，小世界怕是无法承受，只能稍作协助，不仙君可还愿意？”
“我道。”蔺言之点头。
太恒继续：“我等却之不恭。仙君请放心，日后仙君就算失功德，我与妻子也愿意庇护仙君一世，必定想尽办法，协助仙君飞升。”
“这都是小事。”
蔺言之，只道：“二位能留下，言之已是感激不尽。”
双方达协议，从那天开始，太恒与上岁一直帮着蔺言之捉拿邪神。
他们创造能够检测魔种方子，让修真界能够大规模检测魔种存在，也寻找到追踪邪神办法。
这个过程里，他们肆意插手这个小世界命运，以至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承受一次天罚。
时间呆越久，人慢慢产生感，他们认识许多人，看见他们年纪轻轻，奔赴猎魔之战，十死一生。
当年见过面容，慢慢越来越少。
不过几年时间，原本蔺言之留在这个世界，慢慢杀死邪神，也他们心愿。
可慢慢他们就发现，邪神不是一个人，一只怪物，它是神体，是一种信念结妖孽，唯有神才能杀死神，而如今这个小世界，只有一个半神。
是蔺言之决定将己作容器，禁锢邪神，然后一举杀之。
只是这个提议出来，没有人赞同，无论上岁还是太恒，都希望能让蔺言之活下来。
所以他们希望蔺言之禁锢邪神之后，以渡化主，消除天下邪念，便可彻底封印邪神。
他们此寻找渡化法器，但就在他们离开这个小世界时，鬼城遭逢巨变，鬼城一城百姓，都身中魔种，蔺言之不肯杀，便提前行动，当夜吸收满城魔气，封印魔神。
他本来想等上岁太恒回来，却在那一夜惨遭属下背叛，花容反捅这个将己养大人，蔺言之震惊不已。
他回头本想杀他，却看见花容满身魔气，声嘶力竭问他：“你既然收养我，么不肯教我？不肯好好待我？不肯承认我？你就只喜欢翠绿，你就觉得我是桃花妖，觉得我下贱卑劣，那我就卑劣给你看！”
“花容……”
蔺言之看着这个孩子，好久，只选择将他魔气尽收身体之中。
花容意识到己做么，愣在原地，随后惊慌出声：“不是……城主……我不是……”
蔺言之看着他，抬手握住他手腕，沙哑出声：“帮我镇压邪气，送我宁家。”
花容呆呆看着蔺言之，蔺言之只盯着他：“你要机会，那我给你这个机会。送我宁家，我修墓地在那里，那是唯一能关押我地方。从此以后，你就是城主。”
花容没说话，好久，他咬牙出声：“好，这是你说！”
花容替他镇压邪气，将他封印，一口棺材，送到宁氏。
宁氏如约将他关入他己设立墓地，他修尽失，关在墓地之中，原本一切都该结束，谁道宁氏老祖贪慕他这具半神之体意图夺舍，宁徽荷刎他身前。
蔺言之是半神，但终究是人。
那一刻，他主动接纳邪神存在，与邪神融一体。
而上岁和太恒归来之时，看到就是已经失神智蔺言之，他们控制住蔺言之，以寻来渡化法宝让他清醒过来，然后将他送到柳家，柳家擅长封印之术，又受蔺言之恩惠，欲与上岁太恒一起渡化蔺言之身体中邪神。
此时蔺言之已经极虚弱，他请求上岁：“上岁仙君，杀我吧。我怕没有把握渡化邪神，我也无执着生念。我亲人已死，无牵无挂，让我走吧。”
上岁看着他，只是咬牙：“你凭么要死？这人都活得好好，怎么就你要死？”
“上岁仙君，”蔺言之闻言轻，“您这是执念。”
“那让我让我有这份执念吧，善恶有报，这是我道。”
上岁和太恒布下法阵，协助蔺言之渡化邪神，然而谁柳大小姐因爱生恨，帮助邪神破开封印。
邪神大杀四方，在彻底吞噬蔺言之最后一刻，一道华光从蔺言之身上绽放而出，一个素衣额间悬玉女子虚影出现在蔺言之身后，蔺言之愣愣回头，看见女子垂眸，抬手递给蔺言之一朵蔷薇。
蔺言之愣愣看着那女子，从她手中接过蔷薇，也就是这一刹之间，他骤然惊醒，将神魂撕裂两份，逃窜而出。
上岁太恒追杀着邪神过，最终无果，等回来时，蔺言之已经只剩下一魂四魄，他虚弱看着上岁，声音温和：“上岁仙君，我说过，不可强求。”
上岁说不出话，太恒沉吟片刻，只道：“你这一魂四魄打算怎么办？”
“我此刻太虚弱，还请仙君想个办法，滋养我这一魂四魄，我们计划，不变。”
“么叫不变？”
太恒盯着他，蔺言之说得平静：“以我神魂困住邪神，你们诛杀。”
说着，蔺言之强调一遍：“无需渡化，直接诛杀。”
“召人来吧。”
蔺言之疲惫开口，抬手传音符咒，召唤最值得信任人两个人回来。
彼时还只是天剑宗少主洛不凡，和刚刚突破化神翠绿一起过来，蔺言之一一告他们发生事，最后将目光落到洛不凡身上。
“洛兄，”他声音疲惫，“日后，劳烦。”
洛不凡说不出话，他抬手行礼，只沙哑出声：“神君……”
再无他言。
之后蔺言之驱散众人，独留翠绿。
翠绿红着眼，只问：“神君，是谁把你害这个子？”
“这不重要，”蔺言之声音很轻，“日后花容是城主，你好好辅佐他。他若能对大家好，你不必心存芥蒂，若是不好，你当如何，就如何。”
“我道。”
“无垢城交给你，百年后，我会回来，在此之前，你当么都不道。”
“您一定会回来吧？”翠绿定定看着蔺言之，仿佛这是唯一希望。
蔺言之起来：“会。
“好，”翠绿含泪起来，“我等您。”
“等我回来，”蔺言之声音温柔，“一定要听两位仙君话，杀我。”
翠绿双手颤抖，蔺言之手上浮出一块令牌。
这是无垢城真正城主神魂印。
他将令牌交给翠绿：“翠绿，以后，你也是承载一城生死大人。”
“你一定要记得，”他凝视着她，“杀我，是我心愿。”
翠绿拿着神魂印，颤抖着无法开口。
蔺言之出声：“翠绿！”
“是……”
眼泪滚滚而落，翠绿颤抖着，单膝跪下，就如同以往一般，沙哑出声：“翠绿听命。”
安排好翠绿，蔺言之已经虚弱得接近透，太恒和上岁走进来，蔺言之看着上岁：“仙君，这世上总有事，不可强求。待我归来，不必留。”
这次上岁没有再否决他话。
她看他许久，开口：“好。”
蔺言之闭上眼睛，太恒锁灵囊留住他魂魄，等做完这一切后，太恒转头看上岁：“你在这个小世界镇压邪神，我送蔺言之转世，等照顾他长大，我就回来。”
“好。”
两人分工合作，太恒将简行之魂魄送入幽冥轮回道。
蔺言之身负功德，若不主动留神魂锁住邪神，本身生死簿上，他应该有极好下一世。
他按照命格出生。
他生在一个农户之家，恰巧是太恒飞升前小世界。
出生那日，金光大绽，太恒从天而降，收他徒。
人间苦难纷争，父母巴不得孩子能走上修仙之路，赶紧跪地叩首，感激仙君看上己孩子。
太恒赠夫妇万两黄金，抱着刚出生孩子离开，回到他曾经修道师门上极宗。
他亮出身份，立刻上极宗老祖，暂居在上极宗门之中。
处理好杂事，他回头看怀中孩子，孩子奄奄一息，他吓得赶紧找医修，医修轮番看诊，给他一个答案：“快饿死。”
太恒不解：“他生来金丹，按道理已经辟谷，怎么会饿死呢？”
医修也说不清楚，毕竟出生就是金丹孩子，他们真没见过。
想想，太恒也不多管，只能给孩子弄点奶水，可这孩子脾气古怪，么都不喝，最后太恒抓一头仙兽逼着产奶，他终喝。
太恒这才白，这天生金丹，得喝仙兽奶。
搞清这事儿，就好办，他精挑细选，抓几头九品仙牛，拴在他道场，每天熟练逼着这奶牛产奶，热过之后，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勺子一点一点喂。
这孩子难带，每天吃得多拉得多，还好太恒带过秦婉婉，熟练给他喂奶、换尿布、洗澡……
他比秦婉婉健康，也比秦婉婉皮实，三个月就会爬着到处找东西，一转眼人就爬不见。
太恒没办法，只能给他绑起来背背上，是上极宗就看见己老祖宗每天背个孩子，练剑、讲道、逼仙兽产奶。
有一日，终有人问起太恒：“老祖，这孩子，叫么名字啊？”
太恒迟疑片刻，当天夜里，他想一晚上，终想出一个满意名字。
简行之。
简而行之，不屈不挠。
他不仅想好简行之名字，还想好简行之未来道号。
岁衡，上岁岁，太恒同音衡。
恒太过漫长不变，衡则带公正。
他甚至想到怎么教他，未来他会长么，他会在么时候飞升，会在么时候……
死亡。
这两个字出现时，太恒骤然惊醒。
他回头看见床上爬来爬孩子，握笔僵在原地。
好久后，他听孩子咿咿呀呀叫他。
“父父……师父……”
他坐着不动，许久，孩子哇哇大哭，他垂眸低头，放下手中毛笔，坐到床边，将孩子抱起来，轻轻拍着他背，没有说话。
从那以后，他尽量不过多投入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告诉己，要冷漠，要道，这是蔺言之。
他不该有新名字，新人生。
从简行之开始记事，他就尽量减少和简行之见面，他冷漠面对这个孩子，除教授他修炼，其他时候一概不见。
他也不让上极宗其他人接触他，他怕简行之在这个世界有太多牵挂，走时候会遗憾不甘。
上极宗以战练道，弟子修炼都靠打，简行之和他对战，经常伤痕累累，他便教简行之春生心法修复己伤口。
只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心法运转不够熟练，每次都没办法完整愈合己伤口，他都要悄悄在晚上帮着他疗伤上药。
他不敢让简行之道他对他好，所以不管是上药、替他置办衣物、又或者是生日那天他做一碗长寿面，他都只会默默在后面这么做。
可简行之却不像他像那对他冷漠厌恶，甚至，简行之始终将他当一个好师父。
对战受伤，他不会像其他孩子一埋怨，反而跃跃欲试，只会说：“师父，下次我肯定赢。”
平日除教学拒而不见，他不会是他刻意难，反而是反省己，师父每天都在修炼，己怎么这么贪玩。
这世间万事万物，他总能看见最好一面，偶尔下一次山，他都能高兴得哇哇叫。
那时候简行之很吵闹，每次出，都吵得他头疼。
他七岁时，便已经会偷偷解除他法诀。
有一天他和他对战，打断一根肋骨，夜里太恒给他疗伤，刚刚把骨头接好，就看孩子突然睁眼，抓着他满脸得意：“我就说，师父你肯定偷偷帮我疗伤！”
太恒一僵，简行之亮着眼：“师父，我那 天偷听他们说山下有个么，么皮影戏，我想看，可不可以？”
“修道之人，何必贪恋红尘？”
太恒扭过头，将袖子从孩子手里扯出来，起身道：“睡吧。”
“可天是我生辰啊，我想下山。”
太恒听到简行之话，顿住步子，好久，无奈开口：“好吧。”
第二天，简行之穿上他新衣服，提着己小木剑，趾高气昂等着太恒，太恒看着站在门口宛如朝日孩子，已经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任何蔺言之影子。
他领着他下山，带他看皮影戏，吃桂花糕，破天荒给他买糖果，还给他买风筝背在身后。
简行之高兴得哇哇大叫，一直夸着他：“师父，你怎么这么好？我就道，师父你平时是怕我偷懒，你对我最好啦！”
孩子说着，领着他到一个杂耍团旁边，他个子小，怎么都看不到里面，正打算使术法，太恒弯下腰，将他抱起来，举高让他骑在己脖子上。
“看吧。”
太恒声音很淡，简行之一愣，随后举着糖葫芦高兴起来：“火！你看火！”
太恒没说话，他看着火焰凭空而出，遮盖后方漫天星光。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要是简行之不是蔺言之多好。
他不必送死，他有最好资质，他天资非凡，他会是他太恒徒弟，会光耀上极宗传承心法。
他会是未来仙界最耀眼仙人。
可他不能多想，夜里简行之闹得疲惫，他背着他回山。给简行之盖上子时，简行之闭着眼睛，含糊出声：“师父，我觉得今天好高兴，不过我天还得早期，我还要练剑……”
太恒没说话，他看着简行之闭上眼睛，许久后，他抬手一点，清除简行之所有记忆，替换平日练功记忆。
等第二天醒过来，简行之好似么都没发生。
而太恒将一堆功法扔给他，只说己闭关，不再教他。
从那以后，太恒闭关，简行之已经领悟以战练道意义，十岁时，便四处挑战，以求进阶。
上极宗所在小世界，各大宗门切磋乃是常事，灵气旺盛，灵丹妙药众多，名门大派之间，修士切磋，断几根骨头，只要不伤金丹这根本，都不是大事。
简行之四处挑战，十二岁便名震四方，这时候他切磋间打伤紫山道君独子林山。
林山从小父母宠爱，几乎没有败绩，仅有几次败绩，那几位天才，都他父母派遣高手屠杀。
输在简行之手中，心中愤恨异常，便遣高手回程路上一路截杀。
简行之向来是个己做事儿己管，他一路逃回上极宗，鲜血淋漓倒在宗门门口。
上极宗掌门把人抬到太恒面前时，十分忐忑，只道紫山道君修高深，做事跋扈，怕是不好惹，日后还要简行之呆在上极宗，不要再出。
太恒看一眼简行之，只问：“他们之前当真把人杀？”
掌门迟疑，缓声道：“传闻……确杀。”
“那人宗门人没寻仇？”
“寻仇……”掌门硬着头皮，“灭门。”
太恒没说话，他站起身来，只道：“那就好办。”
“老祖意是？”
掌门听不白，太恒只道：“我徒弟想哪里哪里，我就来。”
说着，太恒提剑离开。
简行之躺在床上，手指头动动。
不久后，太恒提剑归来，只道己闭关休养。
当天夜里，天雷劈在太恒在洞府，四十九道天雷，劈得地动山摇。
也就是那一天，众人听闻，上极宗那位突然出现老祖出现在紫山道君道场，把紫山道君连同手下十一位作恶多端元婴修士都给杀。
杀完留给众人一句：“我上极宗以战练道，若我弟子技不如人，你杀便是。但若想以多欺少，以大欺小，那就休怪我恃强凌弱，欺负你们。”
经此一遭，无论正邪两道，再没人敢打简行之主意。
反正简行之也只是上门挑战，家孩子能打就打，打么上极宗都不会出面。但同，简行之把对方打么，对方也就是抬回家好好养就完事。
有着良好斗殴环境，简行之一路四处越级挑战，修增长得飞快。他经常出，每次出回来，都会给太恒带点礼物。
太恒冷脸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这就是师父脾气。
他十六岁那年，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少年仙君，他造出第一把剑，就兴致勃勃赶来，送给太恒。
“师父，”简行之高兴看着他，眼里带着光，“这剑是我铸，送您！”
太恒没说话，他看着手中剑，又抬头看向对面简行之。
简行之已经是和蔺言之差不多子，可不道么，他完无法将他看做蔺言之。
他看着简行之，简行之有不好意：“师父，你也不这么感动。你放心吧，”简行之拍拍胸口，“我以后会给您养老，会光耀上极宗，绝对不丢您面子。”
太恒说不出话，他看着面前灵动少年，好久，只道：“你走吧。”
简行之一愣，太恒扬手，将剑扔进旁边池塘。
“仙路漫漫，不应有过多牵挂。如今你可以出师，师徒缘分已尽，我即将渡劫返回天界，日后，上极宗与你再无关系，你不必回来。”
“师父……”简行之不可议，“你这是……这是要我走？”
“是。”太恒冰冷出声，“你走吧。”
“那……”简行之想想，“走之前，师父可还有其他要交代事？”
太恒不说话，他本想说伤人话，但看着少年面容，他说不出口。
好久，他只是提点他：“日后不要经常，高冷一，有点仙君子，别人才会怕你，免得一不长眼东西冲撞。”
“白！”
简行之起来：“我学师父就是。”
“你走吧。”
太恒转身回屋，简行之站在门口，朝着他行一个大礼，然后站起身来：“师父，日后我飞升再见！”
太恒没有回话，只催促他：“走吧。”
当天夜里，简行之离开上极宗。
太恒道他离开，在屋里坐着，过一会儿后，他出现在山门前，看着提剑离开少年背影。
他像一把锐利剑，像一张雪白纸，他从来不己命运是么，活得肆无忌惮，潇洒轻狂。
他是蔺言之吗？蔺言之承诺，就可以决定他生死命运吗？
蔺言之放弃己生机，因蔺言之对世界无牵挂，可简行之呢？
他打小就喜欢争，打小就有许多想要东西，他对世界充满好奇，对强者充满野心和渴盼。
要他蔺言之承诺，放弃己已有一切，这公平吗？
他看着少年越走越远，好久，才回到己屋子。
回到屋子里，他转过头，看见己房间里婴儿床。
一瞬间，简行之还是孩子模浮现在他眼前。
同浮现，还有秦婉婉。
同都是注定要死命运，秦婉婉有他们要强求，要逆天改命。
可简行之呢？
没有人管他，没有人在乎他，他注定他前世，奔赴一场盛大死亡。
他生是死，他出生，只是蔺言之归来。
他鬼使神差走出门，看向旁边水池。
犹豫许久后，他步入水池之中。
旁边侍童惊诧，迟疑出声：“老祖？”
“不必管我，下吧。”
他像个凡人一步入水池，开始摸索简行之送给他那把剑。
水池不深，但很宽广，他不道己扔到那里，只能一寸一寸摸索过。
他在冰冷湖水里，想着那个孩子从小到大充满期盼眼神。
想着他刚开始会爬，就把他当树桩，他看书，简行之顺着他爬上，见太恒不理他，他就拽他头发，太恒吃痛，把他拽下来揍屁股，他先是哇哇大哭，片刻后，发现太恒理他，又开始哈哈大。
想着他开始念第一词，就是师父，想着他勇敢无畏，一次又一次冲向己剑。
他无法想象简行之死，就像他不敢面对秦婉婉死一。
在他把剑从水中捞上来那一刻，他看着这把铸得不算顶级剑，终下一个决定。
他要改变简行之命运。
他女儿，他徒弟，他都不想让上天夺走他们。
无论付出怎代价，他都愿意。
不久后，他假死离开，他四方打探，找到传说中可以改变人命运系统一族。
这个种族称ai，通过维护创始者创造小世界秩序吸取能量。
他以己部修，换取秦婉婉和简行之改变命运机会。
这一次，他决定让她女儿重新悟道，完千世化梦道最后突破。
司命说，人世没有圆满，命运不可强求。
可这一次，无论是秦婉婉还是简行之，他偏生，就要强求。
当他舍掉满身修，重新回到上岁身边，上岁看见没有半点修他，满脸震惊。
他一贯从容潇洒，看着上岁，只：“如今我修尽失，到当真要吃你软饭。”
上岁不说话，好久，她才开口：“管够。”
他重新开始修炼，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他年少就是天才，百年剑仙，举世未闻。重修一次，也不艰难。
只是哪怕是修道，他也是仙体，他和上岁一起天道削弱，上岁修流失，他则是身体状况日益变差。
上岁想送他回，但他道，上岁若是送他回，怕是要耗费大半修，若还留在这个小世界，怕是镇压不住邪神。
诛杀邪神已经他们执念，牺牲这么多，这么多相识之人死在他手中，他们不会放过他。
他们一直等待，等待着那个所谓合适时机到来。
终，九十八年后，天雷突降。
他们听到系统声音：“恭喜，两星交汇，两位主角故事，功开始。”
他们欣慰起来，上岁想起来：“他们怎么开始？”
系统声音意味深长：“我们召唤两位时，男主脚正踩在女主脸上。”
上岁太恒容僵住，系统继续补充：“女主已经打个半死，我们进行魂魄传送极大降低难度。”
这时候，问心宗审命台，秦婉婉茫然睁开眼睛。
看着周边喊打喊杀场面，她满脑子都是——
完，又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