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殿内,比比东平静的阐述完星罗一行,她看着千道流,眼睑微垂,似是俯视,又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千道流只是笑了笑,颇为认可的夸耀了比比东一番,他难得表态,其余那些对比比东颇有微词的长老们一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而对于他们,比比东也从来没有放在眼中。
如果不是因为罗刹神考被限制在九十八级,她早就连千道流的脸色也不看了,说不定还会找机会将其一举歼灭,毁灭天使家族的传承,是她毕生夙愿之一。
千道流并不知晓这些,当年他为了武魂殿的发展,甘愿放下丧子的仇恨,想着千仞雪毕竟是比比东的女儿,时间总会冲淡她们之间的隔阂,哪怕将来的千仞雪达不到天使神的考核要求,一个九十九级神之代言人总归是可以的,到时一殿双极限,照样傲世魂师界。
对了,还有比比东的那两个弟子,天赋都极高,尤其是那个叫俞稚的,这些年千道流一直在观察这小子,这个有八年空白期的小家伙,竟是凭着惊人的天赋硬生生没有落后胡列娜等人太多,在同龄人中更是鹤立鸡群,天才二字,似乎只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最难能可贵的是,天斗泰坦动乱,俞稚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千仞雪,这点尤为重要,千道流已经非常认可比比东的这个弟子,等小雪稳住天斗,回来汇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行。
千道流打着自己的算盘,他手下一名长老却是犹豫再三后,还是冲比比东质问道:“教皇调动各地分殿人手,大动干戈的追查泰坦动乱的元凶,为此甚至搁置许多原有的计划与行动,更导致近来武魂殿的各类资源收入不断下降,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比比东淡淡道:“这是同诸位长老商议后的决定,怎么这才过去几天,长老们又觉得有问题了?”
那名长老愤愤不平道:“当初可没说要投入这么多人力!”
比比东道:“能控制十万年魂兽的能力,投入再多精力也不为过。”
长老道:“可你哪里有半点头绪?这样盲目的找下去,简直是大海捞针,白费功夫!”
“好了。”千道流开口道:“这件事情折中一下就行了,有什么好争论的?倒是唐昊现世,你们都上心一二,一但有他的下落,立刻回禀给我。”
千寻疾的死,千道流有一半还是怨在了唐昊头上,加之这次天斗动乱,他的儿子居然敢对千仞雪出手,新仇加旧恨,自然不能轻易了却。
长老们纷纷点头,对千道流不敢有丝毫忤逆。
比比东对这群人可没什么好感,该说的都说完后,便直接离去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走远,众长老们才松了口气,方才那名与其发生口角的长老看向千道流,道:“大供奉,近些年来,比比东在武魂殿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大了,甚至已经有很多人都忘记您的存在了,我怕再过几年,咱们长老殿……”
千道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比比东是老夫承认的教皇,你们不要总把她当成是长老殿的对立面,我知道,你们是被她压了权,心中不忿,但在魂师界,拳头大就是道理,比比东有这个本事和野心,就该得到这些,武魂殿在她手中,也会走的更长远。”
那名长老道:“可是还有少主啊!您要为少主的将来考虑啊!”
千道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话是在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吗?”
那名长老一愣,立刻噤声不敢言语。
千道流不轻不重的提点那名长老一句,也不再多言,他心中又何尝不知晓比比东和千仞雪之间的隔阂?只能寄希望于血浓于水了。
……
教皇殿偏殿,俞稚望着天花板上精心雕刻打磨出的内顶壁画,心中竟有些说不清的紧张。
他喝下不知第几杯红茶,银壶中的水自滚烫变作温热,房间外才终于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伴随着银杖触地的响声,那脚步渐近,俞稚看向殿门,下意识站起身来。
殿门缓开,光影之间,一道矜贵清隽的高挑身影缓缓走进。
女子持杖而立,紫石点缀银装,纤腰收束玉带,衣摆一托到尾,却难掩一双被月白色长裤包裹的笔挺长腿,那衣裤贴身,将腿型完美展露,裤口分作数瓣,如正绽的花。
她仍戴着一顶高冠,只是换了风格,以纯白为主,辅以金纹,配上一身同样以纯白作为主基调的礼服,瞧上去比以往更显贵气。
只是她的面容带着些清傲,桃红的眸子中似乎也只剩下属于教皇与人师的威严。
“老师?”俞稚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比比东的回应带着几分漠然,她随手将银杖推给俞稚,去到桌案前坐下,故作平淡的问道:“这些天你和娜娜过得怎么样,修炼上有没有困惑之处?”
俞稚抱着银杖上前,回答道:“还好。”他顿了顿,又问道:“老师呢?去星罗这么久,一路上顺不顺利?”
比比东道:“也还好。”
“哦……”俞稚觉得氛围有些不对,他沉默地看着比比东品茗完半杯红茶,才开口道:“老师,在史莱克那晚……”
“……忘了吧。”比比东道,她放下精致的瓷杯,用劝诫的语气说道:“你我师徒一场,莫要再荒唐下去。”
荒唐?俞稚攥了攥拳头,又缓缓松开,只觉心中有些泛凉,他能感觉的出来,这是比比东这些天认真考虑过后给出的答案,怕是难以改变。
“也不能说是荒唐吧……”俞稚苦笑着,想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好,眼睛更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落,抬眸四顾,思索后又看向比比东,不甘心的问道:“老师是怕世人非议吗?”
比比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稚儿,你不觉得这太过荒诞吗?你说的那些……怎么可能呢?”
俞稚咬了咬牙,道:“那么那晚老师为什么没有推开我?甚至还回应了,说要再想想看!”
比比东认真看着俞稚的眼睛,竭力维持住自己的平静,道:“老师承认,稚儿在老师心中是特别的,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看着你糊涂下去,老师有自己的寄托,你也值得更好的,忘了那晚的事,这样对你我都好,明白吗?”
俞稚轻笑一声,像是嗤笑,又好似自嘲,他道:“不明白……老师,您的寄托已经成为别人的港湾了,您还在执着些什么呢?这都多少年了,他连主动见您一面都没有过,这样一个懦夫……”
俞稚话未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隔着厚重的门,有声音传来道:“冕下,有个人想要觐见您,他拥有长老令,自称姓玉,这些天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俞稚愣了愣,这些天他埋头修炼,倒真未注意到此事,玉小刚这些天居然一直都在武魂城,他紧锁着眉头,忽然觉得老天都在与他作对。
比比东也微微一怔,旋即暗蹙细眉,心道他来做什么?
俞稚在一瞬间起了杀心,又很快隐藏下去,来去仓促,自然逃不过比比东的感知,她暗自苦闷叹息,深感头痛无奈。
但这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你先回去。”比比东道,清清冷冷的眸中,透着一丝决绝。
俞稚杵着不动,也不看她,只是低着头。
短暂僵持过后,比比东从他手中取回银杖,擦身而过的瞬间,俞稚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没有回头,手上松软无力,只是不甘的挽留。
比比东滞了瞬息,轻轻抽出手,继续向前走去,她也不曾回头。
俞稚站了许久,解不开心结,反而愈发烦闷,他回头看去,早没了比比东的身影,犹豫再三,还是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
星罗的问题早就解决,比比东本可以更早回来,但她还是选择绕了远路。
这一路她想了许多,心情可谓矛盾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她承认了自己对俞稚的感觉已经有些变质,但她不确定这是寂寞多年滋生的本能欲望,还是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弟子,为此,她甚至怀疑起自己这么些年对玉小刚念念不忘,到底是因为真的还爱他,还是只把这当成了执念与自己心中不断滋生怨毒的借口。
她倒也想过接受俞稚,可每每回忆起当年之事,心中便涌起极度的自卑,她觉得自己的弟子这么好,不该让自己的污秽玷污了他。
当年密室之中,虽说她全程昏睡,不知晓任何过程,可到底还是发生了,想起床榻上赤裸的自己,和一旁的千寻疾,她就直犯恶心,生不如死,她不敢想象那残酷的过程,哪怕她已经亲手杀了千寻疾,可心中的怨愤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就比如她不待见千仞雪,并非是真的厌恶这个女儿,而是一看到千仞雪,就难以避免的想到千寻疾,千仞雪就像是她污秽的证明,一想到千仞雪身上有自己和那个人的血,她就难有好脸色。
比比东觉得这样的自己永远也找不到能容载这份沉重与怨毒的船,她只能在苦海兀自漂流,那又何必再将自己的弟子拖下水呢?
她来到会客厅,看到那个宁折不弯的倔强背影,心中竟出奇的平静,远不如方才回教皇殿时的不安与忐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却未迸发出什么火花,玉小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怅然。
两人沉默片刻,比比东开口道:“你不在史莱克陪你的堂妹,怎么跑到我这武魂殿来了?”
她声音柔和,笑容却是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