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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响水客栈如期开业。
书香在参观完之后由衷感慨:不得不说这是一座古代的五星级酒店,里面的配套设施非常的完备,充分考虑到了大夏与北漠两国的建筑风情,既有仿北漠毡帐的小院,也有江南精致的院落,假山错落,每个院落都各有特色,连房间细小摆设也各有不同。
客栈里除了十二个时辰供应热水,集南北热菜与一体的厨房随时恭候点菜,每个小院独立的厕所,还有专门的浆洗房,免费帮客人浆洗衣服,整体服务水平非常不错。
其实响水客栈最吸引人的,却是丁师傅耗资建的澡堂子。
大概是丁师傅这江南书生在北地呆的太久,颇为怀念自家温泉庄子上的汤池,又见着响水客栈占地颇大,索性便在响水客栈一侧辟出来一个大院子建了澡堂子,不但有与客栈相通的院子,还有对街开的门,简直可以算是独立于响水客栈的另一门营生。
书香知道还有特别面向男客的这种福利以后,除了感慨这个世道男女并不平等之外,向裴东明酸溜溜的丢了一句:“你可别去澡堂子里泡啊,小心染了花柳病回来。”
这个澡堂子她没有机会进去,不过可以想象,在娼妓业如此发达的时代,那些远行的客商们总要找地方解决生理需要的。
不知道是书香的这话提醒了裴东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当日裴东明便上街聘请了古大夫作为澡堂子的看诊大夫。
外间都传裴掌柜贴心,连洗个澡也要请了大夫来看适不适合泡澡。
出门在外的商人总怕有个头疼脑热的,现在免费看诊,何乐而不为?
那些从远处赶来的行商进了澡堂子,被古大夫诊过了脉,然后扒光了衣服,搓掉了一身远行的泥垢,跳进热气腾腾的汤池,小二端着用井水冰过的瓜果进来,放在他们伸手可及的地方……咬一口香甜的蜜瓜,一路的风尘疲累顿时不见了踪影。
虽然在澡堂子里泡一回的价格不菲,但是很快去响水客栈泡澡就成了风靡响水的一种社交活动。
今年的粮食丰收,呼延赞与众北漠行商过招,最后独得裴记的大宗粮食,为此特意感谢裴东明,请他泡澡。
两个人进了澡堂子,古大夫先替他们把了脉,正欲往进走,后面走进来的一个尘色匆匆的行商被古大夫把了脉,却被拦住了。
那行商本来抱着好好泡个澡的念头兴冲冲而来,哪知道古大夫却一句话就将他阻在了门前,禁不住暴跳如雷。
“我瞧着你们这里谁人都可以进,凭什么要把我拦住?”
古大夫拈须沉吟,含蓄道:“这位大官人可是在路上去了那不干净的去处?”
“什么不干净的……去处?”那人怒声责问,最后两个字却低了下来。
“大官人还是应该即刻去医馆看诊,本城的欧阳大夫看这类的病颇有经验,这病实在不宜泡澡……”
那人狠狠跺脚,转身走了。
呼延赞与裴东明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呼延兄你想的没错,这大夫就是请来当门神看传染病的”意思,不禁大笑出声。
他久经商旅,早知这些行商们跋涉辛苦,停在稍微繁华一些的地方,总要寻些乐子。
男人寻乐子,有钱些的无非秦楼楚馆,没钱的暗门子也钻得,染上些脏病也是正常的。
“裴兄弟真是心细,考虑的也别样周到,不怪能闷声发大财。”
二人相识这么久,生意场上虽然寸金不让,但私下里,性情倒颇为机投。再加上澡堂子里热水一泡,心神松懈了下来,呼延赞由不得叹息一番家中诸事,讲到尚未寻到的小姑姑,这位向来豪爽的北漠汉子几乎要流下泪来。
“家父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小姑姑还未有消息……”
作为收了客户的佣金将镖局的主力部队撒出去近一年也未有消息的裴东明,虽然收银子收到手软,而今也良心小小的发现了一回,请了这位离家千里的北漠汉子回宅子喝酒消愁。
裴九一家自送了赵如梅给呼延赞之后,总巴望着这美人计能够实行的通,天降横财。早盼晚盼,如今总算将呼延赞盼了来。裴东海殷勤的迎了上去,张口一声“妹夫”倒将呼延赞吓了一跳。
呼延赞久在大夏行商,对本地风俗多有了解,面上浮上惭色:“某不敢当!裴公子有所不知,那日我带了令妻妹回去之后,令小姨子嫌弃某年纪老大,与某护卫队里的一个年轻后生一见钟情,某不好多做阻拦,只好成全了他们,前几日他们便成亲了。”
他似乎惭愧自己年纪老大,肖想鲜嫩的小姑娘,结果被嫌弃了。
这个‘年轻后生’其实比他只小了六七岁。
至于两情相悦一见钟情什么,纯属这位北漠商人顺口粉饰。
裴东海跌足大叹,一时里没脸再坐在厅里陪呼延赞喝酒,回客院去与赵如玉理论,大骂赵家女子‘水性扬花,不守妇德’云云。
赵如玉被裴东海破口大骂,又加之前些日子嫁妆被抢,对裴东海的不满一时达到了,血冲脑门,当即回骂。
裴东海做人儿子太久,在裴九面前弯腰曲膝,装乖多年,父威太盛,总算成亲之后,脚底下有人可踩踏,那夫威一向很盛,比之裴九的父威亦不遑多让,如今被妇人抢白,顿时恼羞成怒,拳脚便往赵如玉身上招呼。
赵如玉自小也是被家中父母如珠如宝的捧大,嫁人这后已自感委屈,但碍着三从四德,敛气吞声,如今怒火冲昏了头,哪管他天王老子,扑上去就是一顿抓紧挠,夫妻二人在房里上演全武行。
等到裴王氏闻讯赶来,使人拉开了这夫妻俩,赵如玉面上好几次青紫,裴东海更惨,被赵如玉几管青葱玉指将一张整齐的脸给抓挠了个稀烂,恐怕一时半会再不能出门见客。
裴王氏一辈子在裴九面前忍气吞声,本来家中娶了个媳妇儿,眼见着媳妇儿也被儿子压着一头,心里始平衡许多,哪知道今日媳妇全不顾脸面,抓挠开来,顿时板起脸来,要好生教导一回媳妇儿。
“这是哪家子的规矩?做什么惹的丈夫生气,竟然敢跟丈夫还手?这般的不守妇德,就应该一纸休书休出去!”
赵如玉寻常对这位婆婆也有几分惧意,可是自来响水,眼见着裴王氏在书香面前节节溃退,全无还手之力,心底里早对婆婆累积了许多不满——柿子都捡软的捏。
她做了好几年软柿子,如今立志要硬气一回,当即回嘴:“想要休我也容易,只消将我的嫁妆还我,一纸休书我离了裴家,照样能活!”话虽狠,眼眶里的泪珠却难抑,被她仰头吸气,待那泪意过去,转头抛给这对母子一个冷笑。
裴王氏:“……”
裴东海:“……”
反了天了!
这一刹裴王氏悲从中来,禁不住开始后悔。
自来响水,折财不说,连守规矩的三媳妇也被刁蛮的二媳妇给带坏,有样学样,居然敢跟丈夫对打,跟婆婆顶嘴……再要住下去,说不得这两个媳妇都要踩到她头上来了……
客院虽然闹的不可开交,主院却和乐融融。
呼延赞收粮已毕,只等手头的货物全部脱手,便要回到北漠王庭去。
苏阿爸再见到呼延赞,倍感亲切,又怀了别样心思,与裴东明父子俩个将呼延赞灌了个大醉。
裴东明本来准备送呼延赞回客栈歇息,苏阿爸却道:“天色这般的晚,不如便让他留在家里。”
裴家收拾出来的客房如今被裴九裴十六两房占着,哪有多余的空房待客。
裴东明为难的看着苏阿爸:“阿爸……我总不能将呼延兄送到娘子的起居室去住吧?”
被媳妇儿知道他送了个男人放到自己的私人领地,恐怕项缸都是轻的。
“就知道你是个怕媳妇的。”苏阿爸笑道:“送到我们院里厢房去住。呼延是个小辈,住到我们院里也合适。”
裴东明顿时大喜过望,连连朝着苏阿爸作揖。
自苏阿妈住进了这院子,除了裴欢欢偶尔留宿,还没住过别的客人。
裴东明扛着醉后的呼延赞进了院门,一时惊住了兰萱跟苏阿妈。
苏阿爸径自指挥着裴东明将呼延赞安置在了厢房,遣了兰萱去打热水,上前去三两下扒开了呼延赞的前襟,在古铜色的肌肤之上,前胸靠近心脏的地方,纹着一只展翅飞鹰。
苏阿妈的泪水没有任何预兆的流了下来,如开闸洪水,决溃千里。
北漠王庭,王族男儿向以狼头纹胸。但呼延家族不同,祖上累世远走他国行商,崇尚展翅雄鹰,男儿成年之后,即会在胸前纹以飞鹰为记。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看评论的人默默爬上来更文……向着完结进发!
在完结以前,我决定不看评论了,无论砖或者鸡蛋……都等完结之后再看,反正也就两三天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