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 最近我们会忙起来了,因为工作上突然出现了难缠的对手。”
这天,沢田纲吉在抽空和镜见面的时候, 脸上的疲惫都难以遮掩,一边松了松领带,一边苦笑着对他这么说。
“所以这次过后, 我们大概很久都不能见面了。以后这里也可能会危险起来,阿水也要再来了。”
深蓝色的人鱼冰色的眼眸看着他,半透明的耳鳍抬起, 认真地问了这样的话:“阿纲需要我帮忙吗?”早在见面多了后, 他们就以更亲昵的名称来称呼彼此了。
只是情况已经严重到他都最好不要来的地步了吗?
虽然沢田纲吉一直没说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但看他的样子,很大可能是文书类, 说不定还是比较高级的那种, 毕竟纲吉这样的人不像是武力派,看着太温和了,当打手类的可能的。
觉得这份工作比较高级是因为纲吉总会提起的工作伙伴与这片海滩, 那些工作伙伴似乎都工作繁重且花费巨大, 每次都会大大小小的财务损失,而这种私人海滩怎么想都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和他见面的时候也没其他人看见。
镜想着要是特别难搞的敌人,如就利用魔法让他们全部睡上个三天三夜, 到时候就算是再麻烦的生意,沢田纲吉也能搞定了。
沢田纲吉听到这个问题,忍住笑了起来,棕色的眼眸温柔平静,却拒绝了:“用了, 我想让阿水卷入我们的世界。阿水属于辽阔的海洋,属于人类所能完全控制的领域,理应是自由的。”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阿水的场景,那一瞬间仿佛见到了在海洋深处孕育出的珍宝,耀眼得堪比宝石,又珍惜得稀世罕见。他也记得起每次见面时人鱼所表现出的天真与信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即使他明白阿水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即使这显得些逞强,但他希望阿水为了他沾染鲜血。
“没关系的,我能处理好。”彭格列的十代目这么温和地安抚着自己的朋友,丝毫没提起现在到底遇上了什么样的情况,他所面对的敌人又多么可怕。
“好吧。”镜还是有些担心他,沢田纲吉再怎么抱怨自己的伙伴不靠谱,给他惹事,都没表现出这样的感觉,现在说的话得让他感觉反常。
“阿纲,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难的时候,是要互相帮助的。”人鱼冷艳的脸被阳光罩上了一层绚丽的光彩,宛如精致的画像,那双眼里郑重是最浓烈的颜色,“如果真的需要我,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如果告诉我,让我最后一个才知道......我想你会想知道会遇见什么的。”
棕发青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新奇的威胁,哑然失笑,半晌才答应了:“......好。”同时决定他一定会尽力避免把阿水卷进来的情况。
这次的见面过后,正如沢田纲吉所说,很久很久他都没再联系镜。
偶尔镜开放了属于水的那一部分感知,试图捕捉到来自大洋那边的呼唤,却总是无功而返,只能得到空荡的回答,没有他熟悉的那个人给出的波动。
沢田纲吉会会出事了?这么久都没联系他。
镜时会冲动地认定他发生了难以抵抗的意外,比如被竞争对手了狠手导致卧床起,比如吃到了毒的食物生病了,所以才再也来见他。
他想直接游去找他,想说自己可以帮他,却总是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棕发青年脸上坚定的表情与做的约定。
纲吉说如果需要他的话,一定会来找他的。
沢田纲吉是个珍视朋友的人,会欺骗他的,一定会的。
阿纲会回来的,会记得叫他的,会再见面的。
他只能相信这些话,强行压去见那个人的想法,冷静地期待地等待着。也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海里划了一小块领地,还养了一只颜色偏棕的鲔鱼,时不时弄些小鱼小虾和水草类的喂,看着平平安安地长大。
闲暇时会盯着鲔鱼,飘在海水里发呆,眼前偶尔会晃过那些他认识的人们的音容笑貌。
时间依旧波澜惊地过去,任何感情都会在这无法阻挡的磨炼下变得平静来,变得淡薄起来。
直到差多大半年后,阿水才重新得到了那许久未见的呼唤。
太迟了!也太久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生气地决定,自己绝对要很久后再去见纲吉,以报自己被放了这么久鸽子的仇,一边以极快地速度兴冲冲地钻入了海水里,伴随其他生物都会被掀得翻身的水波,半刻不停留地冲向了在心里勾画过许多次的地方。
那是一片金灿灿的沙滩,被打理得很好,海鸟们会一蹦一跳着啄食被海浪卷上来的鱼类,零星的沙滩伞和沙滩椅摆在一旁,海岸线的形状优美而宽广。沙子的触感是稀软又湿润的,阳光是温暖又耀眼的,风是带着咸味的轻柔,海水是碧色的清透,会顺服地贴在他的尾巴旁,偶尔还会碰到一两只逃跑着的螃蟹与鱼虾。
然后,棕发的青年会坐在一把伞等着他,对他遥遥招呼,露出一个再温和过的笑容。
于是,他就会游过去,对那人同样笑起来。
镜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如此清晰地勾勒出那样的景象,简直像是过于深刻就被刻印在了记忆深处。
又像是,他从来都没忘记过。
看在这份记忆的份上,他觉得自己也是不可以原谅沢田纲吉这么久联系他的事情。
人类总是有很多很多需要负责的事情,为了国家、为了社会、为了他人和自己。沢田纲吉是个那么好的人,会为他人的事情一直操劳以至于累倒什么的,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所以只要他给自己上供一些螃蟹,镜觉得这件事可以就这么过去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心里那份难以名状的激动与期盼就高涨起来,差点控制不住周身的浪花,直接掀起巨浪了。
待会见面要说什么,是要先抱怨一通,还是先说说自己养的那只鲔鱼,或者问问纲吉到底怎么了?
见面了要以什么样的态度说话呢?
总之要先生气?
还是大度一,表现出原谅的态度?
那些乱七八糟的绪却在他看清站在海滩上的人刹那,戛然而止。
那么一瞬,镜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海水感染,冷寂了。
那不是棕发棕眼的温柔青年,是气势锋利的黑发男人。
这是沢田纲吉,是他心心念念等待的人。
那人拥有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狭长的丹凤眼漆黑,神色冷淡,站在显眼的高处望着海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他的脚,几片透明的蓝色鳞片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现在他必须冷静来,判断情况,无论到底多生气,现在沢田纲吉的事才是最优先的。
镜在海水里对自己这么说了,远远确定了那的确是他的鳞片,是他给沢田纲吉的鳞片,才谨慎地从水里冒出头,问了一句:“是谁?的鳞片是从哪里来的?”
他觉得沢田纲吉是会轻易把他的鳞片给出去的人,纲吉甚至担心他这样的非人生物被发现,仔细问了他来这里的路线。所以这个人手上的鳞片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从纲吉手上抢来的,那就是敌人,二是纲吉给出去的,那就是可以信任的。
镜暂时把为什么来得是沢田纲吉的问题放到一边,忽视那份好的预感,冰冷地看着黑发的男人。
“原来你就是沢田纲吉说的朋友。”那人扫了一眼他露出在水面上的脸,尤其是耳鳍的位置,若有所地说了这句话才回答,“云雀恭弥。鳞片是从沢田纲吉那里得到的。”
“他拜托我带一句话:要再出现在人,潜入深海。”他像是懒得废话,甚至对于人鱼这样的生物都没特别多的好奇,直截了当地给出了信息。
深蓝的人鱼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可置信,他几乎是瞬间理解了这句话潜藏的含义——沢田纲吉出事了,而且是已经无法从容应对的情况,以至于他差不多要舍弃自己的朋友,说出让他躲到深海这样的话,怕他被牵连。
“话说完了,我走了。”云雀恭弥毫不留恋,转身就要离开这里,丢下被呼唤来的人鱼。
“等等!”镜一伸手就是一道巨大的海浪,直接冲向了黑发男人的方向,形成了巨大的水幕挡住了他的去路,还隐没的水弹出现在他身旁,“许走,至少要告诉我,沢田纲吉到底怎么了!”
云雀恭弥打量了一这水幕,“哇哦”了一声,露出个好战的笑容:“我似乎见过这样灵活的水,在某次不得游去日本的旅行中。”他转过身,知从哪里抽出两根拐子,看着人鱼:“如果我告诉,就来打一场如何?”
“说。”也顾不得为什么是这样奇怪的要求,镜一口答应了。
黑发男人似乎并不意外这回答,随口说出了情况:“沢田纲吉的话,他已经死了,连葬礼都已经举行过了。”
“砰!!!”
只是眨眼,仿佛被狂风席卷起的几道巨浪冲天而起,瞬间冲垮了海滩上的一切,连礁石都被那可怖的力道打碎,重新卷入深深的海底。触之即伤的锋利水刃无情地从巨浪从喷射而出,轻而易举地折断了岸边的树林,切出光滑的弧线。
神色阴沉的人鱼深蓝的眼眸冷得人生寒,语气低沉地开口:“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