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些记忆都还在，只是蒙尘许久，可刹那间，就像是一颗鹅卵石丢进水洼之中，激荡出片片涟漪，曾死寂的水面上，变得热闹许多。

祖龙双眸死死盯着那巨大面容，虽置身这所谓画卷之中，踏过千万纪元，从微末之身，到至高天帝，一路走来，婆娑烟雨落于身后，曾经故人大半皆亡，就算还有尚存者，也跟不上步伐，成为陌路，可此时依旧感到无力。

唯一不同之处，也许是诸多纪元，横压天地养就的无敌气魄，到底容不得祖龙心生怯懦，哪怕实力不如人，祖龙也要挥剑，此剑不出不得舒心中意，心意不平，那修什么道？妄自欺人，当要血溅五步，纵不能翻覆那天地，怎能让弱者不得鸣？

“祖龙道友何必心意难平？顶替我的身份，横压一世无敌，对祖龙道友何尝不是天大的积累？以往来，祖龙才情自是不弱，可不曾盖压群雄，仙路绝巅我为峰，就养不出无敌气魄，这样来，可没办法证道盘古。”

“既是如此，那欠下的因果，还需要祖龙道友来还。”

伏羲这话音落下，就见祖龙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光，像是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团，在那其中，光芒闪耀，如神阳升起，无穷光热挥散开来，祖龙沐浴着帝气，有着大道轰鸣。

道光汹涌，如洪流激荡，有绚烂的道法施展而出，又见波光粼粼，水之大道贯穿苍茫天宇，祖龙身前，有三花齐绽，徐徐青光摇落，祖龙挥动龙爪，打出登峰造极的一击。

那是祖龙将所有嗔怒与怨恨都尽情宣泄，化作对这丑陋世界的绝杀，备受欺辱，那就让大界皆坠，毁去伏羲的算计。

在祖龙看来，伏羲费尽心机，多番绸缪，想必这所谓大界，对伏羲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尽管这一方大界，只是浩瀚莫测的古史映照当世，是在时间长河中错过自身所在位置的一片浪花，刹那的升起，跳出河面，并不意味着命运的改变，也可能是徒劳挣扎后绝望的凋零。

天地悠悠如画，皆成虚妄，此时举世成烟雨，散于茫茫虚空，岂不快哉？死后为尘土，生前俱烟云。

祖龙心有怒意难平，若对伏羲出手有用的话，那祖龙当然不会错过。

可祖龙尚有理智，就算真想要对付伏羲，恐怕也是痴心妄想，还不如毁了这大界，若能让伏羲痛彻心扉，似乎也很不错。

但不管如何做，祖龙似乎都难逃一死，其实若祖龙愿意骨头软一下，那向伏羲低头，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样来，指不定还有生路可言，可还是过不了心底的一关。

祖龙眸子中有复杂之色流转，这或许还跟顶替伏羲的身份，一世无敌有关。

此生无敌，横压万古，怎可能轻易低头？

得失之间，有些说不准。

祖龙昂着头颅，紧盯着伏羲，伏羲并不言语，淡然望着祖龙在毁天灭地，在崩山裂海，那混沌的气流滚滚，化作天地最后的绝唱。

有生灵穷途，踏上末路，歇斯底里的狂吼，有生灵静观生死，淡看己身坠浮尘，不生悲怒哀怨抛流光，身若微尘，渺若虫蚁……

诸多怨恨贪嗔显现，像是化作锁链，纠缠在祖龙身躯之上。

只是祖龙哪会在意？再多因果孽报又能如何？大不了此身坠落，生而高贵，怎甘心坠落成泥？

更别说，祖龙此时其实没法分出太多心思，在那每一寸血肉之中，都像是有新的意志生出，就算祖龙施展伟力，浩瀚莫测的大道轰鸣，化作无穷无尽的道光喧嚣开来，都不能将这种变化逆转。

蓦地祖龙血肉炸开，骨骼飞溅，血水淌落一地，汇成瀑布汪洋，血光成灾，弥漫长天，化作雾气纷扰，连绵不散。

那无尽血骨，朝着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洒落，而后有着轰鸣之音，不绝于耳，响彻开来，就见自血光之中，显化出两道身影来。

其中一道，不用多想，自然是祖龙，祖龙来不及感受身体之中传来的虚弱之感，抬眸望去，就见另一侧，伏羲的身影自虚无中化生，逐渐凝实，而后彻底于这方天地显现。

澎湃的水浪卷过，似要将伏羲溺入其中，可伏羲浑身沐浴灿灿光雨，是如此超然伟岸，立身之所在，就化作一方神土。

祖龙惊怒不已，伏羲的手段，超出祖龙的预料，这到底是什么禁忌之法？祖龙对此一无所知。

本以为伏羲对这大界十分看重，没想到只是要自祖龙身上篡夺某种力量。

可伏羲如此强，这样做又图什么呢？

祖龙满心的疑惑，很是不解，祖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永久的失去了。

沉下心来，仔细感受身上的变化，祖龙双眸灿灿，有着神通施展开来，望见自伏羲头顶上方，有无穷流光如雀鸟归林，汇成江海，最后化作紫气滔滔，那紫气如瀑垂落，映照伏羲神圣伟岸。

“是我的气运命格。”

祖龙死死盯着伏羲，有些想不通。

“我的气运命格自然不凡，但与伏羲道友，应该还有很大差距吧？”

祖龙没有莽撞出手，在那九天之上，还有伏羲的面容显现，那宛若至高天意，一缕伟力倾泻流转，就足以让祖龙万劫不复。

伏羲轻笑一声，悠悠叹道：“那景阳手段非凡，我要将其彻底打败，十分不易，我等伟力倾泻而下，由此开辟出独立的时间线，眼下这大界，是那时间线上所余下的一点余烬。”

“你是此身坠入大界之中，与这天地同化，不然有机会看到这大界尽成鬼域，哪有什么万灵共尊？不过是凶鬼不甘就此沉寂。”

“而我就是这凶鬼之一，已为死物，不容当世，于当世而言，这一条时间线，都为虚妄，天地开辟未久，哪来如此厚重的斑驳古史？煌煌千古，尽为烟云，不借助祖龙道友之手，无法逆转生死，自一抹余烬之中，诞生些许火花，寂灭的尘土，也当破去腐朽，朽木之上抽新枝。”

祖龙被伏羲这话说的有些动容，“伏羲道友已经身死了？”

“这么说来，是景阳占据上风？”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景阳胜了，那怕是会来一场大清洗，只是这念头刚起，祖龙就心中苦笑，当下处境本就不妙，似乎不必想那么长远，有些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