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一仙山,曰员峤。
此山常年有云雾笼罩,霞光万丈宛若仙境。
峰上仙鹤飞舞,谷间灵兽散步,又有奇花异草无数,古树怪藤盘梗。飞瀑垂天直下,落入幽碧深潭之中。
水面有朵朵金莲盛开,岸边有一株古树,高约万丈,叶片好似缕缕云霞缠绕在枝条上,中有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灵果。
这些灵果晶莹剔透,皮薄得好似透明一般,可以看到内里好似一团团云霞在其中流动。
这便是员峤仙山独有的流云果,乃是一株先天而生的灵根。
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再有一千年才得成熟。
未开灵智的后天生灵只有吞下一颗流云果,立刻便能开启灵智,增寿千载,更能凭空获得苦修千年的法力。
虽然比不上蟠桃、草还丹这样的极品灵根,但也足以让普通修士趋之若鹜。
好在东海之上,碧波茫茫,想要找到员峤仙山又是谈何容易?
不过有一个人却是对此地知之甚祥。
这人便是红云道人。
他性喜云游四海,早在无数岁月前,便走遍了洪荒大地,便是天之四极也没少去闲逛,更别说东海之上的一座仙山了。
红云很早以前便晃荡到了员峤仙山,发现了这株流云果树,不过他并没有将之炼化为法宝,也没有移植到自己的火云宫中。
他只是每隔三千年便来采摘一次流云果,对这株先天灵根丝毫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
这一日,红云道人躺在云朵之上,慢慢悠悠地飘到员峤仙山,落在了流云果树旁。
“时间刚刚好……一千颗流云果全部都在。”
红云望着流云果树,对自己的准时非常满意。
他挥了挥手中的九九散魂葫芦,树上的流云果便自行从枝条上脱落,落入他的葫芦之中。
“五百颗,够了。剩下的还是和过往一样,留给山中的生灵吧。”
红云道人摘足一半之数,便立刻收回葫芦,笑呵呵地自语道:“带着流云果上门,镇元子道兄总不好再说我是冲着他的人参果去的吧?”
话音刚落,忽地心生感应,似有大劫将至之感。
他连忙伸手掐算,正推演间,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不远处一座万丈山峰拦腰而断,倒下来的半截山峰直朝着他镇压而来。
红云道人眉头大皱,他虽脾性极好,但也并非任人欺辱之辈,当即化作一道赤芒直冲天际,便要去看看是谁这么粗野无礼。
等他升入空中,便见一人迎面飞来。
来人雍容华贵,器宇轩昂,身穿碧绿道袍,头戴紫金冠。
红云认得此人,乃是与他同为紫霄宫中客的鲲鹏老祖。
只是他不是受封天庭妖师了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红云道人压下心中的火气,迎上前道:“原来是鲲鹏妖师,道友不在你那北冥宫中享乐,怎么跑到这荒芜的东海来了?”
他好意问候,却不料鲲鹏老祖却是满面怒容,咬牙切齿道:“废话休说!速速把那鸿蒙紫气交出来!”
“鸿蒙紫气?”
红云道人呆了一呆,“那是什么东西?”
“还敢装蒜?”
鲲鹏老祖怒声道:“红云匹夫,当日要不是你充好人听信准提妖言,将你之座位让予了他,又帮他与接引一起来夺了我的座位,我又岂会分不到那鸿蒙紫气?
你干了这般好事,却还在我面前装蒜!今日你若不交出老师赐予你的那一道鸿蒙紫气,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说罢,一座恢弘雄伟的道宫宝殿自他身后浮现而出,从中涌出无穷碧光,碧绿一片,映得天空和海水都成了碧绿色。
“且慢!且慢!”
红云一见他要动手,连忙推拒道:“当日劝你让座之事确是我思虑不周,可是道友所说的那鸿蒙紫气到底是何物?老师何时赐予过我这样的宝贝?”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诳我!”
鲲鹏老祖怒道:“当日紫霄宫内分座位之后,老师便赐下了七道鸿蒙紫气,其中六道注入了那六个蒲团之中,最后一道老师便赐给了你!
鸿蒙紫气事关成圣机缘!
得之便可占得先机!
若不是你这个匹夫充当好人,诳我让座,我岂会错过那成圣之机?
还不快快把你那道鸿蒙紫气交还与我!否则今日定让你形神俱灭!”
红云道人听得目瞪口呆,直到鲲鹏祖师说完之后才苦笑着道:“道友这是哪里听来的荒谬之言,圣人道果岂是那什么鸿蒙紫气便可决定的?再说老师也从未赐过我什么鸿蒙紫气啊。”
“哼!”
鲲鹏老祖连连冷笑,“此事吾从那准提之处已经得到证实,要不是他有那鸿蒙紫气护身,今日我便已把他活吞了!”
红云道人这才发现,鲲鹏老祖背后的道宫宝殿似乎缺了一角,也许便是被那准提道人给打破的。
准提啊,准提,你可是害苦我了!
红云心中苦笑,正想再与鲲鹏老祖好生解释一番,却见那道宫中涌出的无尽碧光此刻突然聚成妖雷,劈头盖脸朝他打了过来。
“道友你这是为何!”
红云不想与鲲鹏祖师争斗,身形化作一片云气,赤红一片,中间显出九九散魂葫芦,放出无数红砂盘旋围绕在云气周围。
这些红砂每一粒都有石榴仔大小,密密麻麻不透缝隙,围着红云旋转不休,任由妖雷打在其上也难以瞬间破去。
他一心只想抵御,同时大声道:“我的确不曾听闻什么鸿蒙紫气,道友何必苦苦相逼!”
“还敢狡辩!”
鲲鹏老祖怒声大作,身后苦心祭炼无数岁月的北冥宫断然祭出,直接封锁空间,朝着红云镇压而去。
论法力道行,鲲鹏老祖远在红云之上,这一下动了真格,红云立刻便觉抵挡不住。
他当即将九九散魂葫芦拿在手里,打开葫芦嘴往下一倒。
但见无穷红砂涌出,立时便塞满了周围方圆万里之地。
这些红砂专门坏人元神。
鲲鹏老祖纵然是顶尖大能,刚一接触那红砂,也觉得元神阵阵发昏,几欲溃散。
身体好似被山岳镇压,丝毫动弹不得。
不过鲲鹏老祖又岂是易与之辈,猛地一震元神,体表冒出无数妖雷碧火,将那红砂隔绝在外,然后继续催动灵宝北冥宫,朝着红云猛地镇压下来。
亏得红云道人见机的早,清楚自己的红砂奈何不了鲲鹏老祖,早已经留下一具假身,真身化作一缕云气朝着洪荒大陆疾驰而去。
只是还没跑出百万里,便听身后传来鲲鹏老祖的怒喝。
“红云匹夫!你往哪里逃!”
鲲鹏老祖俨然是杀红了眼,他又掌有急速神通,盯着红云道人追着不放,一路追追打打也不知道到了何地。
幸而,两人身处东海之上,除了零星的仙岛外,便只有海中的生灵可以得见这场大战。
只是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这是有幸,还是不幸。
两人的打斗动辄激起大浪万重,直抵九天之上,也曾打到深海,将那海底劈出了数道深达万丈的沟壑。
被他们的争斗殃及的生灵数不胜数,只是却无一人敢上前去分劝阻止。
两人一逃一追,日落星升,也不知缠斗了多久。
渐渐地,红云开始落于下风,数次险些被那北冥宫击中元神。
也亏得他那九九散魂葫芦攻守一体,妙用无穷,又能坏人元神,才让他在鲲鹏老祖手下支撑到现在。
此刻,红云道人却是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是鲲鹏老祖却是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无奈之下,红云道人只得运起大神通,跨越不知多少万里,元神传音向镇元子求救。
这是他的至交好友,两人曾一同游历洪荒。
只要镇元子赶到,合两人之力,必定能战败鲲鹏老祖。
只是他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到镇元子的回应。
没听到吗?
自己的传音之术,及时目标身在隔绝元神传音的禁制之中,也应该能听得到才对。
难道镇元子道兄进入地仙界了?
也只有自成一界,与外界隔绝的地仙界才能阻挡自己的传音之术吧?
想到这里,红云道人不由地苦笑起来。
镇元子道友早不进去晚不进去,偏偏这个时候进去。
难道是天要亡我吗?
这时,红云道人突然想起了当日离开不周山之前柳白对他的劝告。
难道那时候,长青小友便已经推算到了我今日会有此劫难,所以才让我避往五庄观?
没错!
一定是这样!
红云道人心里再度活络起来,在躲过鲲鹏老祖的一记轰杀之后,立刻耗费法力再度施展传音之术,只不过这一次的目标却是远在亿万里之外的柳白。
“当——”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刚刚施展完传音神通的红云道人瞬间觉得元神一阵昏暗,身体难以动弹,等他回转过来时,正好看见鲲鹏老祖祭起北冥宫劈头砸落下来。
这一次,红云道人却是再也躲闪不及,肉身刹那间便化作灰灰,只剩下元神裹挟着九九散魂葫芦驾驭起遁光,向着远处慌忙逃去。
“还不速速交出鸿蒙紫气!”
鲲鹏老祖怒喝一声,祭起北冥宫便要将红云道人的元神吸纳进去。
红云道人连忙祭起九九散魂葫芦抵挡,心中又惊又急又怒,他好端端地受此无妄之灾,更是心知自己刚刚遭到了东皇太一的先天至宝混沌钟暗算。
这可如何是好?
“只剩下元神,还想与我争斗?”
鲲鹏老祖不屑地冷笑一声,北冥宫猛地放大无数倍,如同山岳一般将红云道人放出的亿万红砂笼罩在底下。
“吾与你拼了!”
红云道人悲愤地怒吼一声,疯狂地运转元神,亿万颗红砂瞬间放大亿万倍,好似一颗颗散发着赤红光芒的星辰一样。
海天之间凭空多出了一条赤红星河。
星河中间是一只硕大无朋的赤色葫芦,而在葫芦之上,还有一座同样恢弘雄伟的道宫宝殿北冥宫。
两大灵宝碰撞在一起,四周的空间顿时出现了无数道巨大的裂隙,有丝丝缕缕的混沌从中溢出,眨眼睛便又恢复了原状。
洪荒世界,稳定无比,便是鲲鹏老祖和红云道人这样的顶尖大能轻易也无法使之破碎。
这一记对拼,结果又是红云道人落败。
虽然同为准圣之境,但他的道行比之鲲鹏老祖还是要差了不少。
此刻他只觉元神几欲涣散,九九散魂葫芦亦是多出了数道裂纹,将碎未碎。
“红云匹夫,你还要负隅顽抗吗?乖乖地把鸿蒙紫气交出来,我便放你离开,否则……”
鲲鹏老祖立于北冥宫之上,盯着红云道人,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红云道人悲怒交加,吼道:“我真没有什么鸿蒙紫气!”
“到了如此境地居然还敢诓我!既然你心存侥幸,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说话间,鲲鹏老祖猛地探出右手,化作一只巨岳般的利爪,朝着赤红星河守护下的红云道人抓去。
此乃鲲鹏老祖独门神通无相天妖裂神爪,泯灭元神别有奇效。
但见巨爪所过之处,周围空间无不寸寸开裂,溢出混沌之气。
红云道人识得厉害,想逃却又被北冥宫所镇压在下方,只得硬着头皮催动那赤红星河顶了上去。
这时,鲲鹏老祖却是再度探出一手,化作无相天妖裂神爪一举突破赤红星河的守护,直接将红云道人的元神抓在了手中,然后用力一握。
无声无息间,红云道人元神化灰,只剩下点点灵光被鲲鹏老祖抓在了手里。
这是他要留着这一点灵光好施展搜神之术,查探鸿蒙紫气的下落。
红云道人身死,赤红星河失去了法力加持,立刻缩回亿万颗红砂一股脑儿回到了九九散魂葫芦中。
“这倒是个好宝贝。”
鲲鹏老祖一边施展搜神术,一边伸出手指点向九九散魂葫芦。
这时,一道白衣似雪的人影凭空出现在葫芦旁,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鲲鹏老祖点过去的那一指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来人伸手托住九九散魂葫芦,叹息道:
“还是来晚了一步,看来红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