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瑶池宫。
昊天神镜悬于半空，镜面中倒映着一座光秃秃的山峰。
瑶池金母叹息一声，望着昊天道：“虽然用这般手段暂时瞒过天条，但瑶姬还是要受骨肉分离的困苦。”
昊天无奈道：“这已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我和瑶姬都是混沌灵石得道，身具土德之体，只有将其融入地下，用昊天塔隔绝天地，才能瞒过天条。”
瑶池有些伤感地道：“也不知何时瑶姬才能出来。”
两人默默朝着昊天神镜望去，心里都不好受。
无数岁月的相伴，三人的感情之深外人难以想象。
过了许久，瑶池伸手轻轻一拂。
一点粉红的灵光自她指尖离去，穿过南天门，落在下界那一座光秃秃的大山上。
昊天神镜之中的画面立刻产生了变化。
只见那座光秃秃的山峰上，很快便有一株株嫩芽破土而出。
嫩绿的新芽在法力加持下，飞快地生长成为一株株桃树，粉色的桃花漫天挥洒……
“启禀陛下、娘娘，太白星君求见。”
“着他进来。”
“遵命！”
侍从应声退下，很快太白星君长庚道人步入瑶池宫内。
不等他上前见礼，昊天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长庚道人有些沮丧地道：“回禀陛下，微臣去晚了一步。”
“砰！”
昊天猛地起身，厉声道：“怎么回事？”
长庚道人躬身道：“微臣听从陛下之命安顿杨氏一门四口，可是等我赶到那里时，杨天佑已经殒命，魂魄被地府之力牵引而去。”
瑶池面色一寒，“那三个孩子呢？”
“托陛下和娘娘鸿福！孩子们都无恙。”
“那就好。”
昊天和瑶池明显松了口气，“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庚道人对此也不觉意外，毕竟站在两人的立场来说，那个什么杨天佑跟他们实在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又不是魂飞魄散！
如果不是怕瑶姬伤心，昊天甚至都想亲自送他入地府。
“回禀陛下、娘娘，微臣赶到时，阐教弟子玉鼎道君已经在场了。据他和杨氏兄妹所言，杨天佑乃是被五个天兵天将所杀，当时他们还想将杨氏兄妹一并斩杀，好在玉鼎道君偶然路过……不过微臣已经调查过了，天庭并无任何天兵天将擅离职守。”
“哼！”
昊天冷声道：“这幕后推手好毒的心思，这是想要让朕背负冷血无情的骂名吗？偶然路过？他当朕是傻瓜吗？”
“陛下！”
瑶池微微皱眉，小声提醒道：“不可妄言。”
“哼！”
昊天气哼哼地重新坐下，目光望向长庚道人：“我那三个侄儿呢？他们现在何处？”
“杨蛟和杨婵都已被微臣带回天庭，暂且安置在太阴星君的广寒宫内，而杨戬他……他已经被玉鼎道君收做弟子，随他回玉泉山去了！”
“砰！”
昊天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拍桌子大吼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本来朕还以为幕后推手另有其人，现在看来……”
“陛下！”
瑶池起身走到昊天身旁，轻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可他现在都已经明摆着要算计我了！”
昊天怒道：“你说他想要做什么？没错，那三个孩子里的确就属杨戬资质最为出众，可洪荒天地那么多良材美玉，他为什么非要把杨戬收入门下？
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
瑶池宫内，一干侍从早已退下，只剩下长庚道人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中。
他低着头，恭谨地望着脚尖，心里颇为无奈。
昊天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可这般非议圣人真的好吗？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虽然这是对自己极为信任的行为，可这也意味着今日之事一旦泄露，自己必然逃脱不了干系。
唉，原来做天帝近臣是这么一桩苦差事，还是当初打扫瑶池宫来得清闲。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瑶池的声音响起，“太白啊，刚刚陛下所言你可都记住了？”
“啊？”
长庚道人一脸茫然地抬头道：“陛下刚刚说了什么？陛下恕罪、娘娘恕罪，刚刚微臣在思虑如何安置杨蛟、杨婵兄妹，一时失了神，还请陛下重新吩咐一遍。”
瑶池对他装傻充愣的表现很是满意，笑着摇了摇头，“当着陛下和我的面还敢神游太虚，少不得要记你一过。”
长庚道人慌忙点头，“是，微臣下次一定注意！”
瑶池点点头，望了一眼昊天，见其仍是满脸怒意，便朝着长庚道人微笑道：“陛下刚刚让你将杨蛟和杨婵兄妹二人送来此处。”
长庚道人点点头，偷眼看了下昊天，见其并无反对之色，当即便恭声道：“微臣这就去办。”
说完，他便告辞退去。
待他走后，昊天望着瑶池道：“怎么改主意了？不是要把他们兄妹安置在下界的修仙宗门中吗？”
瑶池叹道：“之前那是不想让他们卷进来，可如今杨戬已经被那位圣人收入门下，必然会成为其手中一颗有力的棋子。这种情况下，把杨蛟和杨婵放在外面，我有些放心不下。”
“说的也是。”
昊天点点头，眼中露出一抹柔情，“还是你思虑周到。”
瑶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重修一千七百五十劫的天庭之主，刚才怎地这般沉不住气？”
“哼！”
一提起这个，昊天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他还是堂堂圣人呢，还不是照样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唉——”
瑶池叹了口气，眉宇间隐现忧愁，“我觉得这件事不像是那位圣人所为。”
昊天稍稍冷静下来，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以他的性情，若真是他要维护天道公正，恐怕会直接出手抹杀瑶姬……可就算不是他所为，他也定然知情！”
说到这里，他忽地起身道：“不行，此事若不止一尊圣人做局，单靠我们两个怕是抵挡不住。”
瑶池望着他问道：“你想去求老爷？”
昊天点了点头，“不错。”
瑶池摇了摇头，“求老爷怕是无用，是瑶姬触犯天条在先，老爷想必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倒不如去灵皇天试试。”
这回换做昊天摇头反对，“我等刚刚与那位圣人结下善缘，非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惊动他为好。”
“说的也是。那你还是先去紫霄宫试试吧。”
“嗯。”
昊天点了点头，身形晃动，眨眼便出了南天门，然后径自往天外混沌中行去。
然而刚刚进入混沌中，他便觉得有些不对。
紫霄宫的方位感应不到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天庭的，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瑶池宫中。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瑶池皱眉问道：“你不是去紫霄宫吗？怎么这么快就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昊天脸色难看地道：“我感应不到紫霄宫的位置了。”
听到这话，瑶池瞬间脸色大变。
好半晌，她才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莫非老爷他……”
两人很清楚，哪怕无量量劫来临，紫霄宫也不一定会有事。
昊天之所以感应不到紫霄宫的位置，只有一种可能。
鸿钧道人不愿见他！
……
灵皇天内，柳白正为女娲解惑。
之前讲道之后，女娲心有感悟，便回娲皇天闭关静修柳白版本的斩三尸证道之法。
她本就是第一位证道的功德圣人，而且还是在圆满了造化大道的情况下证道成圣，在六尊功德圣人中，她的实力足以排在前列。
转而修习斩三尸证道之法后，进度也是奇快无比。
时至今日，她已经快要斩出一具善尸化身，准备寄托于极品先天灵宝红绣球。
斩三尸之路越往后越难，便是她这样的圣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会遇到许多瓶颈、困惑，需要花费时间慢慢领悟。
不过她与柳白相交莫逆，倒是不用顾忌面子，遇到困惑之处，便会前来请教。
柳白自然也没有藏私的念头，当下便毫无保留地替她讲解困惑之处。
待到通彻之后，女娲便起身告辞，回去继续闭关静修。
柳白说过，天道圣位有序次，先成圣者可以稳压后来者一头。
女娲自然不想落在其他圣人后面。
送走了女娲，柳白便继续自己日复一日的修行和从未间断过的签到。
忽地，一股浩大的气息降临，裹挟着熟悉的天道之力。
他心中一动，朗声道：“道祖来我灵皇天有何要事？”
随着话音，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手持拂尘自空气中缓缓凝聚成形。
鸿钧道人，天道化身，降临灵皇天！
望着这位天道圣位序次第一的圣人，柳白心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最终却都被他逐一摒弃。
他轻轻一挥手，之前与女娲论道时的茶案再度出现，同时对面多出了一个蒲团。
鸿钧道人也不客气，径直落座。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品尝着大红袍的浓厚香醇，随后微笑着道：“未成圣前，吾与扬眉道友也时常在一起坐而论道，或是饮酒、或是品茗，而今再次端起茶杯，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柳白微微皱眉，不明白他为何会提起这些。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异样。
眼前的鸿钧道人和上一次在紫霄宫见到的不太一样。
准确地说，情绪变得多了。
之前他所见到的鸿钧道人虽不像传言中那般无欲无求，但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可以用淡漠来形容。
但此刻，他面前的鸿钧道人言语间竟然流露出一丝感怀之意。
似是察觉到柳白的心思，鸿钧道人微笑道：“道友不必惊讶。吾虽以身合道，成为天道的代言人，但天道是吾，吾却不是天道。吾所走的路，并不会摈弃七情六欲。
只不过此前洪荒天地，并没有值得吾相交的人物。”
柳白微微颔首，到了他这等境界，自然能够明白鸿钧道人与天道之间的关系。
简单来说，鸿钧道人是天道的一部分，算是天道的代言人，但却不能完全代表天道，同时他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个体，只不过他的存在形式与柳白这样的天道圣人大有不同。
他没有肉身，但必要时他也可以用天道之力凝聚出肉身。
他依托于天道而存在。
如果说天道是操控洪荒宇宙正常运转的机器，那么鸿钧道人就是这部机器的一部分，同时也是管理者、维护者。
如柳白这样纳天道之力为己用的天道圣人，也可以说是天道的管理者，但权柄却不如鸿钧道人来得高。
在杯中茶饮尽之际，鸿钧道人终于步入正题。
“今日来见道友，乃是有一要事相商。”
“何事？”
“量劫！”
柳白点了点头，对此也不觉意外。
这倒不是托了前世记忆的福，而是他证为天道圣人之后，对天地间的因果纠缠、元气变化等等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应得到。
尤其是近一会以来，由于各方大教的快速崛起，以及人族的兴盛，使得洪荒天地间的天地元气快速减少。
元气减少，因果纠缠，这二者达到一定程度便会引发量劫劫气。
这是天道规则。
天道无情亦有情。
引发量劫劫气，清算因果，洪荒天地间的仙神必然陨落者甚众，但这些陨落的仙神此前所摄取的天地元气便可归还天地间，使得洪荒天地不至于荒芜衰败。
这是一种循环。
唯有证道成圣，能够于混沌中汲取天地元气，才可以无视量劫。
不过柳白此刻却联想到另一个问题。
洪荒宇宙是有边界的，也就是说混沌并非无限的，终有一日，随着证道成圣者越来越多，混沌也终将被彻底炼化。
到那时，是否就是无量量劫？
洪荒宇宙就此毁灭？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动用圣人手段窥探时间长河。
这还是他头一次踏足时间长河。
这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一条巨浪滔天的大河之中。
大河只是比方，柳白实际上看到的是无数的点、线、画、物……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每一朵浪花都是千百年的时光，所有的人、物、事的变化都包含在这一朵浪花之中，想要看清便需摄取这朵浪花仔细查看。
柳白先是看向过去。
不周山倾、巫妖血战、十日同天、女娲证道、须弥山塌、三族争霸……
柳白快速地浏览着，直到前方突然亮起一道雪亮的斧光挡住了前路。
盘古开天！
肆溢的开天之力截断了时间长河，使得柳白无法再去查看洪荒天地出现前的那一段混沌时光。
不愧是盘古大神！
柳白暗暗赞叹一声，沿着时间长河回溯到现在，然后看向未来。
看向未来比查看过去更加麻烦。
因为未来尚未确定，每一个念头的变化都有可能引发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只说近在眼前的封神量劫，柳白一眼望去，竟然看到了数千亿个不同的未来。
所以，没有什么是注定的。
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只需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便可以做到。
柳白一边想着，一边略过此处，加快向着更加遥远的未来行去。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长河突然由无数的点、线、画等等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不再是那一瞬间便有亿万个不同变化的未来。
展现在柳白面前的是永恒的……
寂静！
黑暗！
没有一点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