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泰听到白淑娘梦呓般介绍着死的五个“丈夫”,心里涌起的不是厌恶或害怕,反而越发心疼这骁勇的小女子,赞叹这小女子真是命苦却惊人的坚强,若换个人,在大宋这种迷信、长舌、又最爱拿道德上纲上线说事的国家,就算是个大老爷们,也早被社会舆论压毁了逼死了,可这个小女子不但未倒下没死,还能惦记着父母,屡经致命打击还挣扎活着。
这真是个奇女子!
她这么出众,这么孝顺,这么善良,这么美丽,这么年轻,这么……理应得到关爱保护与幸福。
殷泰唏嘘不已,生平第一次心软的象面条,不再算计任何利益得失,甚至眼睛都湿润了。
他认为这是天意,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让他来拥有这样的出色女人并呵护好,由此在心里发誓我殷泰对天盟誓此生定要专一对待她,全力以赴让她恢复正常并得到这冷酷人世间尽可能多的幸福。
“不要怕这肮脏的世俗。你没有错,更没有罪,都是那些儒腐假道学伪君子长舌妇在向你泼脏水。你千万不要被那些坏人骗了心智。自己把自己判定为罪孽深重,那才叫傻了。”
“再说了。”
殷泰一昂头,自负嚣张道:“就算你是白骨精。某家也不怕,还能让你幸福快活。爷爷绰号闯塌天,连天都不怕,还怕妖精?既然都说我们是灾星坏蛋,那就当坏蛋。你听我的,信我一回。咱们活个样给宵小们看看。看看咱们坏也能坏得让他们羡慕嫉妒恨。”
白太公夫妇在痛惜闺女心如刀绞中听到殷泰的话,一时有些愕然又有些感激,五味杂陈。
而那些凶恶强盗骑兵们也被眼前这一幕触动了某根心弦,悄悄把握刀的手放松了,脸上的杀机狰狞消散了不少,后又把刀握得更紧了,都不约而同望望天,心中大骂:“贼老天,你不长眼,不给我们公平和希望,那俺们就自己杀出个公平打出个希望世界。”
他们第一次感觉这位凶恶似魔鬼的头领似乎也不是那么丑恶,也有可亲可敬的一面。
两小丫环获得了自由,也不抡刀子拼命了,只顾哭叫:“小姐,小姐。俺们小姐是好人,最善良了,不是白骨精。不该受这么多折磨,呜呜……”
而白淑娘在痴魔中听到殷泰的话,梦游似地扭脸瞅瞅殷泰,当看清那张花花搭搭的狰狞丑脸后,神色古怪地又呵呵笑起来,嘀咕道:“原来你就是现世的魔鬼,自然不怕我克死你。”
说着头一歪昏了过去。
丫环和白太公夫妇以为白淑娘吓死了或难过死了,不约而同惊声尖叫小姐(闺女),一齐抢上来查看。
殷泰倒是清醒又明白,一把将白淑娘柔软香甜的身子横抱起来,对白太公道:“老丈不要慌。你闺女没事。昏了更好,免得清醒着经受打击心痛折磨真疯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哎哎。”
白太公也瞧出来闺女应该象上次经历强盗一样暂时昏迷了,应该没大碍。
他跺跺脚,“罢了罢了。既然当好人不能得好报,那就当强盗吧。但愿俺苦命的闺女当强盗能活得快活,开心哪怕一个月也好哇。俺们老两口愿领所有罪孽惩罚,愿下十八层地狱。”
“啊呸——”
殷泰不爱听了,呸了一声怒道:“你这老丈说得甚浑话?当强盗就不好?就有罪应该下地狱?还开心只一个月也好,你咒俺早死呐?告诉你,俺这个强盗是有闯破天本事的,不活个七老八十死不了。你就快活快活活到一百岁等俺这个好女婿给你养老送终吧你。”
众强盗骑兵也大笑起哄道:“俺们头领本事大着呐,最会当女婿。老丈,你就偷着乐吧你呢。”
也许是欢乐能感染人,也许是绝望中遇到希望,白太公也收敛了苦楚,嘿一声苦笑着摇头晃脑道:“人生如过关,过一关算一关吧。但愿俺可怜的闺女能正常过几天日子。”
殷泰则哈哈大笑起来。很是体贴地把白淑娘抱进房好好休息,挥手让部下该干嘛干嘛去。
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实际上娶对老婆,对男人来说是多么重要。你没本事,好老婆至少能让你过得温馨,不至于愁上愁难上难生不如死。你有本事,前途会更光明,日子会更风光顺当,不会成大恶走上绝路。
殷泰是个面恶心也黑的百分之百坏蛋,被二龙山军纪山规拘禁着,在晁盖身边为迎合晁盖的嗜好与侠义讨得老大喜爱信任获得更多好处,才极力掩藏歹毒自私,不敢作恶多端,目前没有犯下十恶不赦大罪,但也至少素质是个十足坏蛋恶魔胚子,他绝没想到今日突生男女情意,对他以往视若玩物草芥的女人心慈手软激发出了一点人性良善,以后也按誓言努力讨好并竭尽所能关爱了白淑娘一家,他在北宋末这个乱世中本应该狷狂一时而早死的命却发生了转变。
而另一个人,毒角蛟秦会,本只是个军痞军官,不是个恶棍,虽然自负本领,性子琚傲自私热衷当老大,却也讲义气,对异姓兄弟够细心大方够朋友,有绿林好汉本色,也没做大恶,不情不愿上了二龙山却走对了路,本应该越走路越宽有个无限光明的前程,在华夏史册会留有光辉一页,会有子子孙孙传承与为他自豪,却爱错了老婆,早死不说,还死得极惨极没有意义。
缺乏足够智慧看透并掌握世界与自己命运的人,好的人生伴侣的重要性太深奥而重要。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白虎山县因为地理位置与山区隐秘便利环境的原因,太方便从沿海走私,是个走私重县。
殷泰所部骑兵诛杀了县城的全部贪官污吏和地主商人恶霸豪强,抄家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么个小破县城居然能抄出那么多钱财,光是在盘踞本县多年的县丞老家伙家就抄出近三十万贯,县主薄家抄出近二十万贯,知县高腾进上任仅仅三两月却剑财也近二十万贯,当然其中十万贯是宋发贵抄孔宾的家得到钱财扣除私留的孝敬知县的,但由此也能看出本县之富。
要知道,按原本的历史,即使是首都东京城中一下子能轻松拿出十万贯现钱的富户也不多。
二龙山强盗来抢劫,钱财是其一,其它的如油盐布匹等生活用品也是重点。
有熟知本地的地痞指引,本县但凡有些钱财的普通人家的钱财也都被查抄,而且也抄了个不老少。这时候包括殷泰在内却因此都暗吃一惊,不禁抹把冷汗。
原来县城中的太多人家是给大户走私打工的,属于大户的部下,只是平常都各归各家该干嘛干嘛,不象外地来的打手那样是专业的聚集在大户家中,又海盗走私不来,这半年也没干了,人心才散了,如若不然,只区区五百骑兵想这么轻易攻下县城还这么大模大样轻松地抄整个县城,那不可能。县城数千拼杀出来的走私汉子不是好对付的,怎么也能崩掉强盗几颗大牙。
不论怎么说,今天都是殷泰的幸运日,得了个好老婆,也一兵未损,点险未冒就发了横财,并且兵不但未少,还多出来数百,翻了一倍多,自然是收的地痞和投降的大户家走私打手。
官爷地主富商老爷的坐架、走私用的马车都成了强盗的战利品运输车,浩大而满满的车队。
回到白虎山暂时据点,天已黄昏。宋江这一队早回来多时了。
宋江终于等到殷泰回来了。
他看到收获巨大和白淑娘,笑夸殷泰几句好本事好运气好福气,请得意洋洋心满意足的殷泰赶紧入内歇息,却转脸皱着眉头对万大年不无忧虑地说:“临时山寨要随时面对官兵重兵追剿打恶仗,如何能兼顾这许多百姓俘虏和钱财?就怕官兵来打,颂仙山这些刁民无义汉趁机闹事,让我等两头不能兼顾,顾此失彼,结果山寨从内部破解,让我等陷入死地。”
万大年沉默寡言,却是猿猴精一样人,心里明镜似的明白宋江有想法不是在向自己吐露心忧,更不是在询问自己有什么主意高招,这家伙怕是要对自己使坏。
但他愿意接招,故意装作糊涂地问:“押司哥哥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宋江才接触万大年几天,哪会了解这个哑巴一样的莽夫怪物能有多深心机。
而且就算万大年精明透顶,宋江也自负自己挖的坑够大够深不怕万大年不从不掉进去。他一看万大年一脸傻比莽夫相,心中闪过极度不屑又有智商高计谋深的愉悦,却捻着下巴的短胡须,苦笑摇头道:“小可能有什么高明主意?无非是迫于形势要辛苦兄弟你罢了。”
万大年仍是一脸傻比相,又添了为二龙山利益不惜赴汤蹈火的义气相,更傻地一拍胸脯道:“押司哥哥说的哪里话来?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对山寨好,小弟自然愿意。哥哥有什么好主意,只管道来。大年无有不从。”
宋江感叹一声,拍拍万大年的胳膊道:“兄弟真是条汉子。天王哥哥能有兄弟忠心耿耿追随,真幸事也。也是宋江之幸。今日若不是兄弟在,宋江这条命早没了。”
万大年故意装作着急的样子道:“都是自家兄弟,哥哥休要夸奖。本就是应该做的吗。俺在深山长大,没啥见识,也不会说话。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只请哥哥原谅。请相信小弟绝无恶意。咱们还是说正事。押司哥哥快说说怎么解决眼下白虎山的问题。”
宋江暗喜,一眯眼道:“没别的办法,只能辛苦兄弟连夜带部下把百姓俘虏和财物赶紧运回去。早走早了。趁府城那边不知我等所为,还来不及布置应对,没有阻拦,赶紧押回山寨。再说了,后面的步兵兄弟还在半路上,说不定碰面还能就手保护一把,更万无一失。”
“哦——”
万大年傻乎乎地点头,“押司哥哥说得对。确实如此。小弟这就动身。”
说着,他转身就要急着去布置。
宋江却拦住他笑道:“兄弟也勿太着急。且听小可把话说完。”
万大年又回身,瞪着凶恶却无知的眼睛听宋江还有何话说。
“贤弟只五百骑兵,虽然骁勇之师,又人人尽职尽责,但人手却终究少了些,夜晚押那些刁民无义之徒数千人还要保护好众多财物,怕是事多人乱,恐力有不逮而损失。小可的意思是把白虎山人手抽七百,加上那些投降官兵,凑一千人手加入护送押运。这样就放心多了。”
万大年一听这个一抱拳,“哥哥心细,想得周全。就请哥哥赶紧安排。小弟也安排一声。”
宋江点头,看着万大年匆匆忙忙的身影,心中冷笑不已。
他安排白虎山七百人手加降兵参与押运无半点好心,坏就坏在这些人,坑也部分在这。
抽调的山寨人手是他和王枭私下悄悄商定的,就是随铁匠村从大名府来的那些强盗。
这些人,宋江看得出个个是强悍凶恶、一心祸害社会、追求一时享乐的无识短视暴徒。他也看得出王枭身为白虎山寨主却控制不了这些人,一个是王枭本身的能力有限又死了兄弟亲人好帮手,服不得众压不住人,一个是时间太短,异地出身的双方没相处出来感情,因而做不到生死与共福祸同当,属于有利就聚无利就散的乌合之众。
这近七百穷鬼兼恶鬼若留在白虎山山寨,骤然看到有堆积如山的财物,必然心动生邪念,起了歹意已是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又在内部身边防不胜防,二龙山人马只怕睡觉都是个问题,一睡着了稍松懈,被这些人钻了空子下了黑手,只怕就是脑袋搬家,死得糊涂。
若再引得王枭等其他山贼也动心下黑手,那危险就更大更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