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想要的供状,李凌才挥手让人将这些罪官全部带下去,继续看押。
这些人虽然把许多罪过都推到了蒋贵勋的身上,但他们身上的罪名依然不轻,丢官罢职是必然的,说不定还会被严惩发配。
当然这些事情李凌自然不会多作考虑,他此时又把目光落到了几乎瘫软在地的蒋贵勋身上:“蒋巡抚,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呵呵呵呵……”一阵惨笑从蒋贵勋口中传出,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他的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李大人……李凌,我还是小瞧了你!你的胆子要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人更大,居然想通过我来对付太子……你觉着你真能成功吗?那可是太子殿下,是我大越储君……”
“我不认为这点控诉真能扳倒太子,也拿不出更多确凿的证据来,所以太子依然是太子。”李凌平静作答。
“那你还……”蒋贵勋都有些傻了,那他图啥?就不怕因此遭到疯狂报复吗?那可是太子,将来的天子,要对付他一个三四品的官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凌只是一笑:“我也不瞒你,此番来湖广,我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太子的破绽,然后打击他在朝野中的好名声,要是能剪除他一些羽翼,就更是大有收获了!”
“你……”
“好了,我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来关心了,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李凌似笑非笑道,“现在你的罪名已然坐实,我甚至都不用上报朝廷,就可以为平民怨的名义把你先斩后奏。你就不想为自己说点什么吗?”
“呵……成王败寇,既已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李凌确实要比我之前所想的更加可怕,我败在你手上,死在你手上,倒也不亏。”蒋贵勋这时倒也坦然了,甚至还慢慢坐起了身来,与李凌高低对视。
“是啊,你是必死无疑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人呢?就凭现在这些罪名,将你抄家灭族都不为过了,更别提此事还已经牵涉到了太子,恐怕会有更多人为向太子表忠心,会不惜一切要你举族之命!”
“我自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我也已经无力改变……”将死之人,又怎么可能有余力救护家人亲族呢?反正蒋贵勋已然绝望。
李凌却在此时略略一笑:“如果我和我背后之人愿意保你家族不受牵连呢?”
“你……”蒋贵勋再度惊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同时还充满了疑惑和不信。李凌与自己都成如此不死不休的敌人了,还会好心地救自己的家人?
但很快地,他又从李凌的眼神里看出了真切,他说的是真的!
“你到底有何图谋?是让我也跟他们一样,指证这一切皆是太子的人在背后指使吗?”现在他已经隐隐明白了过来,李凌背后的势力恐怕不在太子之下,至少是想要与之一争,取而代之的意思了。可问题在于,自永王出事后,朝中还有这样的势力吗?
不过很快地,他又把这一猜疑什么的都抛到了一旁,对方到底有何倚仗,背后又有什么势力撑腰,与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最重要的只在于,李凌的话当真可信,以及自己到底能为他做什么?
在自己必死的情况下,蒋贵勋终究还有所求,他的亲族家眷,若能活下来,尤其是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孙儿能不受牵连,那什么都是值得的。
李凌笑着点了下头:“只靠那些地方小官的指证确实说服力还不足,所以我需要蒋巡抚你死前的最后指控。不过在此之外,我还有一事请教,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我,答应你。”一番沉默后,蒋贵勋终于还是点头应道。事到如今,他好像除了相信李凌外,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然后,他又好奇问道:“另一事又是什么?”居然能与太子一事相提并论。
“据我所查,罗天教在湖广已扎下深根,这次之事他们也有参与吧?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的真正总舵在哪里,还有之前与你联络的叛逆贼首,又身在何处?”说话间,李凌一瞬不瞬地盯住了他,等着蒋贵勋给出答案。
蒋贵勋有些诧异地看了李凌一眼,想不到最在意的,居然是罗天教逆贼的下落。不过很快的,他又回过神来,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嗯?”这下却轮到李凌感到意外了,有所怀疑地上下打量对方。
“李大人,本官虽然私心重,做事也不择手段,但还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既为朝廷命官,又岂会与罗天教逆贼勾结?你总不会真以为我会蠢到以一省巡抚的身份去与叛逆结盟,给自己招来灭门之殃吧?”
李凌见他一脸正色说出这番话来,再想想其中道理,还真就觉着在理了,可心中到底还是有着一些疑虑:“可本官怎么听说你所以会孤注一掷,就是因为与罗天教有约在先,打算与他们联手对我下手?”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想过借罗天教之手杀你!可结果呢?直到我功败垂成,他们也未曾现身。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和哪个罗天教的贼首见过面,真正能与他们递上话的,是胡家等几个城中世家。其实我也是直到前几日才知道了他们与罗天教有此关联,若是之前有闻,我早把他们法办了!”
李凌眯眼沉思,要是他所言是真,恐怕他这次也是中了罗天教之计了,表面与他达成合作的罗天教,其实却是来了一招隔岸观火!坐看他们双方内斗,然后自身则继续藏于暗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到了此刻,我还有什么必要欺瞒李大人你呢?我反正已是必死,而我的亲族家人还要仰仗李大人保护,此时撒谎得罪你,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顿一下后,蒋贵勋又道:“不过李大人,你若是真想查出罗天教逆贼下落线索,其实还是有办法的。那胡家家主胡文泽,显然就与罗天教关系紧密,只要严刑逼问,总能从他口中问出内情。”
李凌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这一提点终究不能减免你的罪责。三日内,我会于城中将你明正典刑,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呵呵……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只求李大人能说到做到,使我家人能苟活下来,我便赶紧不尽了。”说这话的蒋贵勋再没有了之前的愤恨或是阴险,只剩下了浓浓的疲惫。在接过李凌又递过来的供词时,他也没有多少迟疑,提笔就在上头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又按上自己的指印。
如此一来,他不但认下了所有罪名,还跟那些下属官吏一样,把矛头罪过推到了太子一党身上。反正就是一死,他也确实没什么好顾虑了。
让人将他押走,李凌才长舒一口气,此时外间已是夜半,半个月亮都已爬上中天。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回房歇息,而是在沉吟片刻后,说道:“来人,去把胡家之主胡文泽,以及其他几个大户世家的主人给我带来。”他想要趁热打铁,从这些家伙口中问出罗天教的线索。
结果没一会儿,便见下属赶了回来,可照距离推算,关押那些大户世家人等的牢房离着巡抚衙门可不近啊,怎就这么快回来了?
就在李凌有些意外看着他时,对方则是一脸惊惶道:“大人,那胡文泽等一干大户世家家主,以及他们家中不少重要之人突然中毒,竟已……已死在了狱中!”
“什么?”李凌顿时变色,虽然隐隐猜到事情不妙,可还是不禁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大牢那边是什么人做主,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人呢,我要见他!”
“牢房都管施旺也……也在我们找到他时死了……”下属更为慌张,小声回道。
这下李凌是彻底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就往外走:“带我去看看!”这下的变故可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这些大户家主可都身份不低,在朝中,在官场也都有各自的人脉靠山,现在一死,知道的是罗天教杀人灭口,不知道的,便会把一切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以为是自己为了立威泄愤所为。
小半个时辰后,当李凌匆匆来到前方大牢时,三十多具尸体已被陆续抬了出来,在火把的照耀下,这些家伙都面色发黑,身体扭曲变形,显然都是中毒后痛苦而死的模样。
见李大人赶来,大牢内外的狱卒更是大为不安,全都跪倒请罪。李凌这时已经顾不上追究他们的罪责了,只盯着他们问道:“你们在事发前后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为何其他犯人都没事,就这些身份更高的人犯全都中了毒?”
“大人恕罪啊,小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因为他们身份特殊,所以施都管就特意交代了要为他们专门准备食物,我等也实在不知这其中居然就下了剧毒啊……”众人连忙分辩,却是一下就把罪责全推到了已死去的施旺身上。
李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众人,总觉着事情有些蹊跷,并不像表面看着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