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距离见识了那些商人的阴险手段,又看了看有所改善的随州城中情况后,李凌才返回客栈。
结果才一进门,就见舒文庆和周老板两人神色慌张地直往外出,正好相遇,后者当即叫道:“凌老板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想着去找你呢。”
“怎么,是出什么变故吗?”李凌双眉一挑,急忙问道,隐隐间已猜到又有什么难题出现了。
果然就听舒文庆急声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林、方、王、李等等老板都收到了请柬,然后他们就都出门了,只有我与老周未曾接到请柬。我有所担心,就让人跟了他们出去,结果发现他们都去了梁园……”
“你是说他们是被蔡范等人请去的?你担心他们有所图谋,想要分化我等同盟?”李凌的神色也立马变得凝重起来,说出自己的猜测。
两人同时点头:“这是很明显的分化拉拢的手段了,我们担心他们几个受不住人家的威逼利诱,会就此反水抽身啊……”
李凌又扫了他们一眼,心中猜测着,恐怕这二人不光是在担心那些人会叛变,更是在懊恼怎么自己不被邀请。其实这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人家既然拿出了分化之策,自然需要树立一个目标,只自己一个怕还不够分量,所以又把和自己同去沈家的舒文庆给分了出来。至于周老板,自然是因为他没什么资本了,那点粮食都不够人塞牙缝的。
“你们不必过于担心,他们毕竟与我有约在先,而且那些粮食还在我们手上呢。”李凌忙宽慰两人道,但这话显然没什么用,只见舒文庆一脸不安道:“凌老板你不是咱们湖广的人,所以不知这几家势力有多大,我等寻常商人真要被他们盯上,怕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啊。
“尤其是这回,他们还把人叫到了跟前,光是他们许下的一些好处,就够让人心动了,何况他们还能从官府方面给我们施加压力呢。”
“是啊凌老板,这事确实不好对付了。您有皇商的身份自然不惧他们,可我们不同啊,我们终究只是一些小商人,一旦真遇上官府什么的,那就是死路一条。”周老板也跟着说道。
看着两人这一番惶恐到几乎乱了分寸的表现,李凌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所以,你们也想要临阵退缩吗?”
他森然的一句问话,让本来都想要点下头去的两人陡然一凛,这才想起这位也非善茬儿,一时已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了,只能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那凌老板你帮我们拿个主意吧……”
“怕什么?说到底他们在此也是外地商人,还能翻了天不成?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已经和他们对上了,难道你们觉着此时收手,那几大豪门就会放过你们吗?”李凌说着,拿手在两人肩头轻轻一拍,“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这一局我们不可能败!我已经有了全盘计划,而且一切的发展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他
们越是使这等阴招,就证明他们越没有底气,胜负说不定很快就能见个分晓了。”
虽然依旧不是太信得过李凌的说辞,但事到如今,两人也确实没了更好的选择。毕竟就目前来看,他们就算想要投到另一边去,人家都不愿意接纳啊。
怀着忐忑而压抑的情绪,三人等到了夜间,直到将近三更天,那些受邀而去的商人才醉醺醺地回来。然后在看到等在院中的三人后,这几位都有些心虚地低头不敢与他们对视了,只打了声招呼,便要各自回房。
“各位还请慢走,就没话跟我们说吗?”李凌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语气看似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压力。
“呵呵……凌老板这是何意?我们外出喝酒归来,能有什么话与你们说的?”王老板勉强笑了下说道。其他人也各自停步,然后一个个都神色古怪地看着李凌三人,似是心虚,又似是不屑。
李凌的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直把他们看得心中发慌,才慢慢说道:“如果只是寻常出外喝酒应酬,我们自然不好过问。不过,要是你们今日饮酒的对象是我们的对手,就不一样了。各位,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可是才从梁园回来吗?”
几人的脸色再度一变,片刻后,才由王老板再度开口:“既然凌老板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那我等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不错,我们今日确实去见了蔡范胡几位老板,还与他们达成了合作。”
“合作?”李凌目光更冷,“是指这次的粮食上的合作吗?”
“不错!我们已看出来了,跟了你做这笔买卖只会亏得血本无归,明明是二十多文一斗买来的粮食,结果却交人以十八文的价格卖出去,这天底下还有如此愚蠢的买卖吗?你们想做好人圣人,我们却只是常人凡人,只是想赚些钱的商人而已,所以请恕我等不能与你们站在一起了。”
“不,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可是两万两银子,是我辛苦多年赚来的,可不能赔了!”
“我也一样!”
“我也是!”
……一时间,那十来个商人都表明了立场,就是要和李凌三人分道扬镳,再也不合作了。即便有所准备,舒周二人还是脸色大变,心中既有愤怒,更多的却是不安,这些人一抽身离开,不光自家手上的粮食会被抽走一半,对方手上的粮食也会多出许多来啊。而局势,也对自身是越发不利了。
李凌也阴沉着脸,半晌后,才寒声道:“你们可别忘了,之前咱们可是有过承诺的……”
“那只是为势所迫,而且没有字据,根本做不得数!”
“就是,姓凌的,你和我们本就是对手,可没什么交情,现在我们有了更好的赚钱法子,自然不会跟你亏钱!”
这些人随着说话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或许自以为靠上了范蔡这样同是皇商的靠山,再不用顾忌“凌厉”这
一层身份了吧。这番嘴脸,可算是把商人无义只求利益这一点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凌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神色几番变化,但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只叹了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我也不好强求。不过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很快就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因为你们错过了名利双收的大好机会!”
面对他这一说法,众人只是一阵不以为然的哂笑,然后不再多言,各自转身回屋,只留李凌三人,还在院中,孤零零地站了许久。
……
有人失落就有人欢喜,此时的梁园之内,范长月正开怀而笑,冲着蔡知义由衷道:“蔡三哥,我是真服了你了,居然能拿出这两个釜底抽薪的妙计来,这下用不了多久,无论沈添还是那几个广安的家伙,都只能认输出局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佩服。倒是蔡知义本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喝了两口醒酒汤后,才说道:“不过是略施手段罢了,他们有太多破绽,自然是一抓就准。尤其是广安那些小商人,更是各有打算,我们只要许下一些蝇头小利,就足以让他们为我所用了。不过现在最关键的还在于那个姓凌的家伙,据他们所说,那凌厉还有皇商背景,连广安县令都要讨好于他。”
“皇商?我看多半是在扯虎皮做大旗了,就我所知,淮北就没一家姓凌的皇商,至于衡州万家,就更与皇商拉不上半分干系了。”胡观觉不以为然地摇头道,“而且要是他真有那等背景,早就亮明身份与我们合作或是与我们一争了,哪会如此鬼祟,居然还和这么一伙没多少实力的小商贩合作?”
蔡知礼也跟着附和:“我也觉着此人多半是在撒谎,而且即便他真有那层身份又如何,还能与我们三家相比不成?此番他既然敢与我们为敌,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还有剩下那几人付出代价!”
对此蔡知义也是表示赞同的:“你们说的是,无论他们有什么靠山,既然是我们的对手,就没有必要手下留情。我要在十日之内,买光沈家手上的粮食,至于广安来的粮食,也有一半落到我们手中,它既有先后,就很好办了……”
几人立刻会意,嘿嘿一笑。那些广安的小商人早被他们说动,接下来得罪人的事情自然就全交他们来办了。而只要那边的粮食出现供应不上的情况,就是他们趁机发难,就此将粮价再抬上一个高度,然后逼着百姓们把田地宅子什么的都拿出来抵押换粮的时候了。
笑声中,蔡知义又问了一句:“铜钱又兑换得怎么样了?”
“随州这边的铜钱确实不多,不过我们已经就近从襄樊与德安两地调集铜钱,两三日内便会有第一批铜钱送达,十天之内,必能买光城中粮食!”
“那就好,十天时间,足够收拾手尾,让随后而来的朝廷官员查不出什么了。”蔡知义最后笑道,是那样的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