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雎椒殿越来越近, 但徐氏却是越走越慢,她低敛着的眼眸中闪过些许慌乱。
越近深宫,外人越少, 周韫也就懒得遮掩,她直接吩咐时秋:
“快些去雎椒殿, 使人去请太医。”
话音甫落,徐氏顿时紧咬唇,她攥紧手帕, 有些迟疑地抬眸:
“这般, 是否太、太过麻烦贵妃娘娘……”
不待旁人接话,周韫倏地冷冷回眸:
“你在娘娘生辰宴出事,莫非就不麻烦娘娘了?”
徐氏一顿, 堪堪垂眸, 不和她对视。
周韫心中冷笑,徐氏最好是真的身子不适, 否则她总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傅昀有些不耐听着两人争吵, 雎椒殿就在眼前, 他沉声打断:
“够了。”
一行人进了雎椒殿, 茯苓带人迎过来, 有些惊诧: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忽然派人回来,叫人去请太医,着实吓得她一愣。
如今见姑娘和殿下皆是好好的, 方才松了一口气, 稍顿后,才注意到徐氏的脸色,她眸色一闪, 在宫中呆久了,女子稍有些幺蛾子,她总要怀疑这背后是否有算计。
太和殿离雎椒殿并不远,一段路程并未耽误多少时间。
周韫让时秋回来得早,不过片刻,太医就请到了。
此时徐氏的脸色要比在太和殿时,不知好看多少,周韫懒得看她,在太医替其诊脉时,环视了一周,才发觉不对劲。
周韫有些疑惑:“姑姑呢?”
茯苓顿了顿,才低声说:“和圣上一同去了弦雅宫。”
良婕妤混淆皇室血脉,兹事体大,圣上没有当场就发怒要了良婕妤的命,不过是顾及皇室颜面。
如今得了闲,自不会叫良婕妤和背后的奸夫好过。
周韫思绪回拢,就见替徐氏诊脉的太医似有些迟疑,他顿了顿,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徐氏和傅昀。
徐氏脸色刹那间有些惨白。
傅昀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他心下一沉,冷眸看向太医:
“她究竟如何了?”
徐氏身子轻轻颤抖,见状,太医本还存疑的心思顿时褪尽,心中咂舌,这贤王府的后院倒也真的乱。
他稍稍抬头,有些迟疑地没说出真相,而是道:
“贤王殿下,许是老臣今日有些糊涂,出了差错,不若再请位太医过来看看?”
话落,众人一愣,太医究竟诊出了什么?竟不敢直说。
徐氏忽地跪了下来,泪湿着一双眸子看向傅昀,纤白的手指攥住傅昀的衣袖,惶恐不安地喊了一声:
“爷……”
话音中透着不止多少祈求和告饶。
这番,谁还不知晓她心中有鬼,傅昀阴寒着脸,她怀有身孕,他如何也想不到她究竟有何事会怕成这样?
不可抑制的,他忽然想起今日被查出有孕的良婕妤。
可和良婕妤不同,他清楚地知晓徐氏对他的心意。
一时之间,雎椒殿内只有徐氏细微的泣声,寂静无比。
周韫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给了茯苓一记眼神,茯苓不动声色地点头。
片刻后,茯苓上前一步,服了服身子:
“殿下,徐良娣在娘娘的生辰宴上出事,若不将此事查清,待圣上问起,恐是有些不好交代。”
徐氏腹中的胎儿是皇长孙,注定了万众瞩目,在贵妃的生辰宴上出了事,贤王府上的侧妃又是贵妃的亲侄女,难免会叫旁人心生猜测。
这间道理,茯苓只隐晦地提了一提。
傅昀沉了沉呼吸,隔了好半晌,他抽出衣袖,徐氏的哭声一顿,纤白的手空落落地举在空中,她有些慌乱地抬头:
“爷!不、不可……”
她拼命地摇头,眼泪簌簌地掉落,不能请太医!
不能请太医啊!
可惜,在傅昀甩开她时,茯苓已经转过身吩咐人再去请了太医。
待第二位太医到了之后,他愣了下,忙上前请脉,只片刻,他就暗暗瞪了眼先前的那位太医,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道:
“不知先前是何人诊出府上贵人有孕?”
虽未说明,但话中之意明显。
徐氏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周韫惊得睁大了眼眸,就连庄宜穗脸色也变了几番,任何人也想不出徐氏竟这般大胆。
在场的人,只有洛秋时低了低头,掩下眸子中的那一抹嫌弃。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徐氏的哭声只一顿,又断断续续地响起,她跪着朝傅昀爬了几步,想去拉住他,一张小脸哭得煞白:
“爷!爷!妾身鬼迷心窍,您原谅妾身一次!”
傅昀脸色阴沉,踢开她的手,有些好笑:
“鬼迷心窍?”
他倒不知,她如何一番鬼迷心窍,竟要假装有孕?
他本所有的计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断,如今她再告诉他,一切皆是假的?
他自幼被生父送走,被生母厌恶,无人知晓他多盼着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可现在,所谓的有孕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良久,傅昀弯下腰,掐住徐氏的下颚,一字一句地问她:
“假报有孕,意图混淆皇室血脉,徐氏,你可知你犯的何罪?”
她既装孕,最后总要诞下一个孩子,那孩子从何而来?
徐氏摇着头,哭着拉住傅昀的手求饶。
周韫看得细眉微蹙,她有些怀疑傅昀会心软,毕竟徐氏跟在他身边非一日两日,而是整整三年。
她捏了捏帕子,忽地开口:
“你既无孕,方才在大殿之上,何故那般作态?”
说至此,她眸子中窜上一抹怒意,嗤出一声讽笑:
“你欲算计何人?娘娘还是本妃?”
站在傅昀身后,她虽话问的是徐氏,但紧盯着的却是傅昀。
徐氏身子堪堪一颤,有些说不出话来,再多的狡辩在此时也显得无力,徐氏咬着唇瓣,祈求地看向傅昀。
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陪在爷身边多年的情谊。
她哭着说:“爷,您原谅妾身一次,妾身一时糊涂……”
她不过是害怕,怕新人入府,爷再也想不起她。
她想着,她只要有孕,哪怕为了孩子,爷也总会来看看她。
可她等啊等,也等不来她和爷的孩子。
她算计了一切,虽只假孕,但若用好了,总有大用处。
唯一的纰漏,就是被洛侧妃发现了此事。
若非如此,她何故在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冒险。
傅昀一直未说话,身边气压却低沉得甚是逼人。
周韫还待说话,忽地,茯苓朝她轻摇了摇头,周韫一顿,知晓了她是何意。
须臾,周韫敛下了那抹凉意,似稍有些迟疑地握住了傅昀的手,傅昀一怔,就听她低声说:
“爷,徐氏再有错,不过家事。”
她说:“我们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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