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武装会和世俗守卫联手吗?
那得是很棘手的角色。
照我担任红王的经验来看,要让神庙与城市的守备队合作可不算容易,这中间要经过大量接洽、谈判和沟通,诸神的庙宇可不会去执行凡间律法,或者帮忙抓捕罪犯,除非他们本身就是城市的统治者。
所以,眼下紫衣兵封锁列神岛没过太长时间,就调动了圣火之手,这协调时间如此短,没猫腻才是怪事!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思变得阴暗:
别告诉我,千面之神的无面者也和那些或明或暗的敌人是一帮。
应该不会,但是也不能完全放心。
我眼睛一眯,手握剑柄四探,话音里带上了一丝严厉:“慈悲之人?”
假如真的是一个陷阱,那我要无面者付出血的代价!
人没在,眼前的黑池睡尸,无数黑色的死神塑像,全都一派安静。
“黑白之院不见血,红王。”倒是诺索伊斯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这话儿是看透了我的想法。这话的意思,是让我放心?
我们这队人对此面色已然平静,无面者这稀奇古怪的潜入法子,已经被习惯了。
“我不可能被困在这里,你们有密道吗?”我语气不变。
要说这么多年下来黑白之院会没有一点逃生的门路,那是不大可能的。
然而,自家的逃生通路又岂能是外人能得知的?
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正在我等待无名之辈诺索伊斯回应时,却不料另外一个人说话了。
我没想到的人。
原本以为,或许只是碰巧遇上,可是他,却提出了:
“用不着,”静立一边的亚里安这时开口,“庇圣所那里有一条通路——”
我怀疑庇圣所和黑白之院是一体,自然不是没有原因,两个地方距离极近,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能在黄昏时分跑个来回,顺带和无面者打一架。
虽然这一架打得莫名其妙,像是在摸我的底。
假如那里真有路走,那当然是好消息。
头一次,我毫无掩饰地看向我这个“丈夫”,他两唇一碰:“——虽然我不知道那条路通往哪——”
那你说个毛毛?我蹙眉,看来还是得从黑白之院下手,既然说是要支持我整合力量,以对抗北方的黑暗,那想必无面者们不会不顾眼下我的危机。
“——但是我有一种直觉,我们可以借那条路逃出生天,我的直觉从未出错。”
…一次把话说完不好吗?!
我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这或许是大丈夫,不对,大女人想拔剑杀人的征兆。
他轻笑一声,就像是我装作没看到他一样,装作没看到我一脸无语,直想把头盔塞他嘴巴里的模样。
“我们现在是不是即将被围攻了?”艾莉亚突兀地一问。
“对呀,可为什么我感觉,比起院子里的气氛,好像那都不算事?”布兰迷惑。迷惑个蛋蛋啊小鬼,不愧是小鬼,这中间有什么问题都没看出来?
你这样还给我表白?
不愧是青春期少年,愣头愣脑。
接着,布兰低声在我耳边,防范的意味十足:“总之,莱拉,我不相信这个男人。”
下意识的吃醋了?
话说,当初布兰来洛恩王国时,好像确实没怎么和亚里安接触过,似乎是看到他就烦,能避就避,这会儿当然也不会有太好的态度。
让我气闷的是,亚里安的气质变化太大了。
他亚里安瞒着太多对我很危险的秘密,导致我痛下杀手,然后通缉,再来就是他跑来刺杀我,结果放弃,这谁欠谁真不好说。
所以,虽然我有心要撤了他的通缉令,还有把青枝家族赶到矿井里的惩罚算了,但是真心看到他就尴尬。
说来,一个城邦里的小贵族,面对的我,又不是当年那个得联姻才能拿下一块土地的剥皮团团长,他哪来那么多的底气不急不躁,云淡风轻?这和当初陪床那个亚里安完全不同。
哪怕是经历过这段时间的沧桑,性格大变,这变得也太多了吧?
不过,形势如此,不能耍脾气。
在黑白之院是等死,看一眼这些黑色兜帽人,似乎也没想殷勤地带我去找他们的路子。
另外,既然上一次没下手,那亚里安没必要在这一次下手,别忘了,他也是被布拉佛斯人追缉的“白犬”。
于是,“他不会害我,”至少不会害他女儿,“就这么定了,带路,佣兵!”
既然大家都装作不知道,认识亚里安的卫士也在看我的态度,那就装到底好了。
皮革甲,双剑,一脸沧桑和疤痕,他这样子,喊他一声佣兵也没问题。
这还是我们头一次,认真地对话,自在征服瓦兰提斯时离别以来。
“佣兵?”他嘴角含上一丝奇怪的笑意,仿佛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游戏。
远处是汇集起来的火光,大概就是要逼宫黑白之院的宗教士兵,他们或许以为我们插翅难飞,毕竟就如我所言,即便有逃生密道,无面者把逃生通道暴露在我们眼前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毕竟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朝一日,无面者会被红王给围攻,毕竟刺客,可是所有君主都忌惮的一群人。
却不想,有个亚里安横插一杠,居然是这个我差点杀了的前夫,给我找了一条生路。
或许是生路。
我们没有用上火把,而是摸黑鱼贯而出,结果某个男性恰巧就跟在了我后面,“佣兵,不该是种马么?”
放屁!
“别靠近他!”布兰插话,满腔不耐烦,亚里安没有生气,看我的眼光反而满是揶揄之色: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老牛吃嫩草?
“行了,我答应给你报酬,”话里真当他是佣兵,我半点都不耐烦,更没心思和前夫调情,“带路!”
石板地面杂草丛生,茂密的灌木掩盖了历经风吹雨打之后,变得光滑无比的台阶,踩上去得加倍小心。
黑暗出现在台阶的尽头,劈开拦路的植被之后,一股铁锈味灌入鼻腔,原来不是一个门洞,而是一扇黑色的铁门。
谁会料到,在一群死去的神灵中间,居然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门?
“你怎么会知道有这个地方?”我问。
“待会我们谈谈。”
让我感觉熟悉又陌生的亚里安,难道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我引路?
应该不至于如此,如果有魔法,如果亚里安有预言能力,我当初哪里能算计得了他?
什么,亚里安和我旧情未了?不可能,我们之间是政治交易。
至于美色之类,那是布兰才会为其所惑。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
“走吧,没时间浪费。”
是的,没时间浪费,我听到人声如浪,正向平日宁静的千面之神圣所席卷而来。
好吧,待会我要了解个清楚,心脏树,死灵师摩根,现在又加上一个亚里安,我受够了这帮神神秘秘的家伙!
铁门之后的空气不算稀薄,显然通风,有别的出口。倒是这里湿气粗重,位于海岛上,不为人知,会泡在水中也不足为奇。
“我先去。”布兰慨然,再或者是有了和亚里安别矛头的意思。
傻孩子,到了我们这个地步的男女,哪会有什么浓情蜜意?有的只是机关算尽。
“小心,艾莉亚,你也去吧。”
艾莉亚点了点头,却从怀中放出一只花斑小猫,“喵呜。”小猫嗅了嗅她的手指,向前跑去。
哦,是我忘了,布兰和艾莉亚都是狼灵,而且天赋好像都很棒,他们兄长罗柏只是做梦附身冰原狼,而这两位,清醒时也能做到。
说不定我和无面者决斗时遇到的那只小奶猫也是艾莉亚的伙伴,她和猫很契合,不是吗?
此时此刻,我周围出众的人物里,还真是半个没魔法的都没有。
我们点起火把一路前进,听着水声滴答,几乎让我有梦回卡斯特梅地宫的错觉。
突然!
“嘶!”艾莉亚发声,“等等!”她闭上眼睛,靠着墙坐下,似乎是跨越到了猫儿的视野里。
是发现了什么吗?
接着,艾莉亚睁开双眼!“我们后面,他们跟进来了!”
圣火之手...依照我过去在匕首湖和瓦兰提斯的经验,我如何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卫士固然精锐,但是和那样超凡的拉赫洛奴兵只怕还不是一个水准。
听到此处,我如何还不知!?
枉我相信你。
或者说我居然会傻到相信要杀死的人?
如果说,那一夜吩咐阿莎和其他指挥官杀死眼前的亚里安,我还心怀愧疚的话。
如果说,我对自己的君主权术,不敢信任自己的丈夫一事,还觉得自己有误的话。
那现在,这些歉意通通都烟消云散了!
好不容易,我心里深处想要重建和他的关系。
或者说,我居然天真的相信至少和他和平共处。
结果呢!?结果就是陷入绝境!?只要这个通道一堵,我就是死在这也不奇怪!
“亚里安!”我话音凌厉,拔刀在手,“圣火之手和七神教徒怎么可能会知道这里,你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吗!?”
还是说,我死不要紧,你想要把我的女儿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