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周围的居民,这边是不是经常有陌生人出没,还有,问问看波隆是不是出现过,印证一下。”我吩咐道。
刚一到这儿,薪柴与火油的味道非常浓烈,让我怀疑是不是烧烤现场。包围红神庙的人撤了,现在我的金袍和灰卫集中到了这里,大家都很安静,周围的宅子没有一处亮着灯,我们动得很响,看来确实已经把居民撤开了。
这地方真的很邪门,我们在外如此吵闹,里面却半点火光都没有,月光也对烟雾巷没有半点影响,当乌云遮盖起月亮时,我的四周都变暗了,但是那条巷子里却还是老样子。
这只是一个表象,无疑。
管他什么群星诸灵异神,除非他能让陨石现在就把我砸死,否则我可不相信一把火没法烧光他们。
“你说我是该直接一把火了事,还是进去找我的佣兵。”
我这话让红袍僧看了我一眼,“如果想要了解一些真相,您可以去探索一下,拉赫洛之物——”大概是指火焰,“——虽然简单粗暴,能解决问题,却会让您无法得知很多,不过这也好,无知才会快乐。”
密尔的索罗斯双剑在腰,“看起来稀松平常,一条普通的道路,对吗?陷阱不会设置在火光之下,危机总是潜伏在阴影之中。”
“所以这是幻术?”
我觉得我来的这趟没错,我们这边有魔法,对方也有魔法,或许我能探究出一些东西?
他默认了,笑意十足地说道:“长夜将至,四面皆敌,我们实在不该相互针对。”
“我没想烧死任何一个红袍,也从没想过禁止你们传播,是你们,在针对我。”拿着救世的名义玩宣扬教义的把戏,其实我能理解,依照七神的经典来说,完美无缺的义人自始至终就不存在,但是无疑,我会很反感。
毕竟我和七国的大部分人都属于被宣教的异教徒,试想一下,一个人满口仁义道德,私下玩的却是中饱私囊的勾当,纵使你能理解人在为公的时候也得谋私,也不会对这家伙有什么好印象。
更别提,他们家的梅丽珊卓直接就想烧了我,我不可能为了拯救世人去自杀吧?还得背一个寒神先锋的骂名,开什么玩笑!
所以,我没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吩咐托马德爵士,“让我的护卫和士兵集中,六十个人,”对付一条巷子怎么都够用了,“家伙带全,这种狭窄的地方太重太长的就算了,红袍僧,你有什么要嘱咐他们的吗?”
“邪恶隐于黑暗,女士,”他答道,“女士”,看来确实不太开心,“有些事情是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的,小心,不要看任何画作,不要读任何文字,不要翻开任何一本书,无知才是福分,盲目痴愚的人才会享有快乐的一生,该闭眼时就闭眼,不要尝试去接触任何黑幕下的东西。”
“可是不去了解,又要凭借什么,战而胜之?”当然,我很不喜欢这种未知之物皆为祸害的想法。
“任何信息都掩盖着危机,”他大概是对我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见过不少,“战胜它?只需要火便足够。”和信徒果然是没法说道理的。
“能谈判吗?”
“猴子和鸟儿能相互理解吗?太知晓那些东西,会把人变成怪物,不是肉体上,而是心理,相信我,他们和你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姑且信之。
“盾牌手先行,弩手跟上,检查自己的铠甲,也互相检查,准备行动。”金属低鸣声声,大家伙儿在进行最后的准备,我拉了拉手臂上盾牌的皮带,很牢实,索罗斯在念经祷告,用的是高等瓦雷利亚语,他将袍子和锁甲下头的光之王圣徽堂堂亮亮地展示出来,那东西是一块铁上雕刻的火团,在隐隐发着红光。
“你这是魔法?”
“不,这是特殊的矿物颜料,在夜里会发光。”他摆弄一下圣徽,“魔法是很沉重的东西,轻易施展不得,不论是亚夏的魔法,还是光之王的。”如果梅丽珊卓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待会我带头,小姐,否则你的人一进去就会失散。”
“失散?”
“一些群星就位教的老把戏,我对付过他们,相信我。”索罗斯的本事自然毋庸置疑,当初比武大会时如果不是我的干扰,第一该是他,这个红袍僧有故事里的骑士那样的战斗力,“拂晓神剑”亚瑟·戴恩那个层次,如果是生死相搏,我恐怕挨不住几下,比武大会我觉得他肯定是有放水的。
再加上,恐怕那群邪徒不是刀剑能搞定的,让同样邪门的拉赫洛僧侣上,不是个坏主意。
“我也排在前头。”枯燥的声音来自贝里·唐德里恩伯爵,他一身戎装,长剑在手,面无表情,这是坚毅,还是已经不会有任何情绪了?
我点了点头,转首嘱咐斧刃和托马德爵士,他们一个拿着两米长柄的斧枪,一个拿着柄在一米左右长的砍刀,“按训练来,跟着走。”
“武装起来!”托马德爵士回身吼道,“恐怖堡万岁!”
“万岁!”我的二十位卫士身披板甲,在火光下寒光闪烁,其他的弩手和士兵身穿锁甲和板条甲,装备有些许差异,毕竟每个人情况不一,这些是我最训练有素的战士。
未知是世上最可怕的敌人,他们的恐惧和忐忑没有显在脸上,这就够了。
“群星就位教的把戏有缺陷,人一多,就用处不大了。”索罗斯一马当先,贝里伯爵紧随其后,然后是我和托马德爵士。
“他们想要干什么?”
“可能是某种仪式,或者寻找某种东西,维斯特洛那么大,肯定有什么是他们需要的。”听起来索罗斯也不是很了解,他抬起手上的灯,映照出的木房材质上和巷外没有区别,但是,但是非常老旧,尘土斑驳,好像很久没人修葺居住。
在我们走进之后,四周突然浓雾弥漫,遮挡视线,只有我们手中隐约的火把照亮四方。
这不是水造成的雾,也不是火造成的烟,既没给我湿润的感觉,也并不呛鼻,红袍僧一边走,一边说,“这里应该有几年了,只是一开始时一文不名,毫无力量,在最近突然被激活。”
毫无力量?激活?
“你是说,陨星坠落以后,这里才会是这副模样?”
“对,这帮邪徒一定兴奋坏了,把那颗流星当成了启示。”索罗斯头流冷汗,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无法分辨东西南北,似乎浓雾不仅遮蔽了我的视野,也遮蔽了我的方向感,“确认你们周围的人!”我放下面甲,这样会稍微有些安全的错觉,“别跟丢,也别丢了伙伴!”我后头轻响成一片,大家听令行事。
“我应该分散成小队,派我的人去搜查各个房间吗?”我在响动中征询红袍的意见,声音回响在头盔里,沉重悠远。
“不用,也很危险,”他答复道,“你的人如果落单,或许就会是死路一条,我猜您现在一定理解了,为什么拉赫洛的信徒会遍布整个世界。”因为没有你们我就没法处理这一切?
“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或许我就能理解,”我抬高火把,照向最近的地方,平平无奇的木头,然后是黏土堆砌的墙壁,上头什么都没有,“这些群星就位教的教徒居然有这种水平,掩盖一整条道路。”
“这不是特别难的事儿,”索罗斯继续前进,“尤其是对异神的信众来说,并不难,有浓雾是一件好事,倒是浓雾散尽之后,千万不要抬头看。”
不要抬头看,抬头会看到什么?
我们朝里头走,越走越深,我看到墙上开始出现痕迹,一个一个漩涡符号,然后是围绕着漩涡的人,大概是人,手脚又细又短,腰却很长,长得诡异,我能分辨出有些是用炭笔画的,可是有些却难以描述其质感,有种凝固的血液的感觉,却完全不是,我见过凝固的血,这绝对不是,或者至少不是我知道的血,“这是,描述当初血石皇接触那颗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不要问,不要解读,不要思考任何关于壁画的事,”索罗斯声音严肃,“甚至不要看,如果您还想要一个正常的脑子!”
“它就画在这,我不可能看不到,”我把火把举近,依稀听到后头人里有胆小鬼牙齿打战,“这个头戴冠冕的,大概就是血石皇?”
“我警告过你了,小姐。”索罗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警告有什么用,来都来了,要是一把火烧了那自然如他所说无知是福,但是既然已经走进了这里,我眼睛总得看些什么,不能闭着眼吧?
我尽量让自己挪开视线,可是双眼瞩目之处,却总会回到壁画上。大概是我想听他的话儿,但是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为了让自己的战栗减少一些,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我依然搭着话,“这些漩涡和螺旋,我以为会是触手什么的。”
“这不是传说中的深潜者之城,也不是海怪,更不是故事里淹神的宫殿,不是同一类邪恶。”深潜者,依照一些学者的记述,是一种畸形的半人,居住在海中,诞生于咸水中的生物与人类女性的结合,可是从没人看到过这种东西,哪怕是淹神信徒,接着,索罗斯不大耐心地说,“我说了,小姐,不要看,真的不要看这些!”
他说我可以,管得住我手下人的眼睛吗?
壁画的主题变了,我看到一个个螺旋漩涡占据了整个苍穹,其中最大的那个像是太阳,露出一角,然后是下一幅,其他的漩涡消失不见,一个庞大无匹的螺旋占据天空,地面上腰长手脚短的小人匍匐下跪。
我下意识地抬首望天,迷雾没有遮住我的双眼。
我记得天上原本是繁星点点,一轮圆月辉光播撒,可是现在。
眼睛,全是眼睛,一个个星星全变成了独个的眼睛,这些没有眼睑的眼睛瞪大了,眼珠子如此巨大,一眨不眨,盯着我。
尤其是月亮那颗眼珠,占据了半个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