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满注意到小方的眼神, 疑惑地摸了摸脸。

“走吧。”陆昭淡声道，小方赶紧收回视线，去前面开门上车。

日料店是小方为他们推荐的一家, 环境不错, 照例订了包厢。

宋初满见小方为他们忙前忙后，悄声问陆昭：“你助理吃午饭了吗？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包厢很宽敞，再多坐一个人绰绰有余，现在比一般午饭的时间早一些，宋初满猜测他应该没吃。

而且这次小方开陆昭的车送他们过来，估计得自己打车或是坐公交回去。

陆昭眼睛都不眨：“他吃过了。”

“……这么早？”宋初满将信将疑，“你都没问他。”

下一刻他明白了, 留下小方，不就等于留下一个电灯泡？然而现在陆昭越是不想，宋初满就越想和他反着来。

他和小方不太熟, 不好意思问, 便硬拉着陆昭的衣袖：“你快问问他啊。”

陆昭无法，只好对着小方出声：“你中午吃过了？”

他语气还算正常, 背对着宋初满的表情却很冷，小方熟知他的性格, 赶紧回道：“吃过了吃过了……”

宋初满看看小方, 又看看陆昭：“你这么早就吃午饭了吗？”

“对对对，”菜品在陆续上了，小方不敢多留，“那个, 陆总和宋先生慢慢吃，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溜得比兔子还快, 转身出了包厢并带上门，宋初满还有话堵在堵在喉咙里，来不及说出口。

等菜上齐了，包厢里又恢复成以往两人独处的时候。

宋初满轻轻“哼”了一声，低头自顾自吃饭，陆昭眼里透着丝丝怨念：“不想和我一起？”

其实也不是……宋初满盯着自己的碗，皱起眉。

他还没有原谅陆昭，却又拒绝不了他，就好像……他从来没和谁闹过矛盾，不知道生气了该做哪些事。

咬了陆昭一口算是吗？宋初满悄悄看向陆昭的下巴。

陆昭正在给他夹菜，发现他的目光，抬手自己摸了摸牙印：“竟然还在。”

现在还能摸到往下凹陷的痕迹，他出门前没注意这个，那刚才小方也一定看到了。

陆昭对此无所谓，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宋初满咬了他一口。

“下午和我一起去公司好不好？”陆昭又给他夹了一块三文鱼，凑近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可以回家把绵绵也带去。”

那他还不如就在家里……但宋初满没拒绝，含糊应了一声。

吃饭吃到一半，陆昭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后放下，迟疑片刻开口道：“宋家破产了。”

宋初满先是一愣，随即震惊：“这……这么快？”

昨天的信息才说等待时机，今天这就……

“嗯，”陆昭倒是一点不觉得惊讶，“曹家也一样。”

宋初满哑然，半晌后问：“你做了什么？”

陆昭模糊道：“顺水推舟而已，就算没有我，他们也支撑不了两年。”

“他们谁惹到你了？”宋初满知道陆昭大概率是为了他，但仍想听到确切的答案，“还是……公司之间有冲突？”

陆昭目光投过来：“不，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宋初满，这样的小公司他根本不会在意。

宋初满心里涌上一阵暖意，轻轻“嗯”一声。

除了曹远那次找上门要钱，自己已经和那些人断了所有联系，也没什么利益纠葛，陆昭这样做，只是为了给他出气。

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陆昭多半全都知道了，宋初满当初一提起来就情绪激动，时隔这么久，恍惚发现自己已经能坦然面对。

“那他们现在……”宋初满犹犹豫豫出声。

“总之，过得不怎么舒服就是了，”陆昭放下筷子，“想不想……去看看？”

宋初满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我去看他们做什么，不去不去……”

“看他们过得有多惨。”一想起宋初满幼年时的经历，陆昭只觉得还太便宜他们。

“不了不了……”宋初满还是摇头，突然想起曹绮云把宋宅都给买了。

他把这事和陆昭一说：“你知道吗？”

陆昭手上动作一顿：“知道。”

他当然知道，现在那栋房子姓陆。

宋初满还在暗自唏嘘，没注意到陆昭的神色。

他没能把房子和陆昭联想到一起，也没问，陆昭心想这不算欺瞒，应该是惊喜。

但他还是提前问了一句：“那房子，你想要吗？”

宋初满想也不想：“不要。”

他在那里几乎没有值得回忆的东西，要来干什么……不过，那里是他和陆昭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隔壁的房子现在不知道是谁在住，如果能一起买下来……宋初满不考虑价格，陆母不收他的五千万，他正好没处花。

陆昭看出他后来的迟疑，当下明白了几分，转移话题：“嗯，先吃饭吧。”

**

下午去公司的时候，牙印果然还没消，陆昭就这样顶着痕迹去开会，在公司里各处走动。

最后他把某个部门的经理叫进来，抬头指指脸上：“拍一张。”

经理不明所以：“陆……陆总？”

“不拍下来怎么跟你的主子汇报？”陆昭似笑非笑，“赶紧拍，拍完给她发过去。”

大冬天的，经理背上冷汗都要下来了，他不敢多言，摸出手机对着陆昭的下巴拍了一张，想赶紧离开。

谁知陆昭还没完，拿了他的手机检查，确认照片高清无误，才放他走。

宋初满闻声探头出来：“怎么了？”

“没事，”陆昭不想在他面前提起陆母，免得惹坏心情，他低头看表，“今天得迟一点下班，要不要吃点蛋糕之类的？”

下午时间长，午饭又吃得早，他担心宋初满会饿。

实际上宋初满中午吃了很多，现在还撑着呢，他白了陆昭一眼：“你在喂猪吗？”

说完关了休息室的门。

陆昭失笑，起身追过去，和宋初满一起挤在沙发上。

“被你发现了，”他轻轻捏着宋初满的侧脸，“宋小猪。”

“你才是猪，”宋初满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陆老猪……”

陆昭也不生气，凑近想亲他，宋初满按住他的脸往外推：“不准你亲。”

“为什么？”陆昭很受伤。

宋初满一板一眼道：“因为我还在生气。”

陆昭心里只觉得他可爱，顺着他的话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生气？”

他还算规矩，宋初满摸摸他头顶的发丝：“看你表现。”

陆昭表现了一下午，也没能亲到他。

明明在家的时候，他强硬一点，宋初满不会拒绝，但在公司，陆昭还是什么都顺着他来，没有半点强迫。

晚上快八点钟，陆昭终于忙完手头的工作，带宋初满回家。

家里还有些菜，两人就不准备在外面吃了，打算回家自己做。

不去别的餐厅，公司到小区只需要步行几分钟，陆昭便不开车，和宋初满一起走路回去，路上还去了趟超市。

到达小区外时，宋初满看见了一个人，是曹绮云。

时隔多年，他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只觉得似乎眼熟，等靠近了见她整理外套向他们走来，才想起这是谁。

陆昭最先反应过来，把宋初满拉到身后，朝不远处的保安室喊道：“保安。”

曹绮云面露尴尬，很快恢复神色：“陆总，不用这么紧张吧，我是一个人过来的。”

知道陆昭的住在哪里并不难，但她不知道具体的单元和楼层，也不是住户，进不了大门。

宋初满在陆昭身后低着头，心想果然是一家人，都喜欢玩堵人那一套。

陆昭才懒得搭理曹绮云，等保安过来示意曹绮云骚扰他们，让人把她赶走。

保安认识陆昭，客客气气应下。

曹绮云打了一肚子的腹稿，眼看陆昭带着宋初满要走，急忙上前：“陆总，我只想和初满说两句话，您……”

保安拦在她面前，语气不善：“女士，您再这样，我们会报警的。”

曹绮云不甘心，却听到一句：“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话的是宋初满，他停下脚步回头，眼神冷漠。

“我好歹……”曹绮云再怎么憋气也不敢反驳，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抬手整理耳边的发丝，“我只求你不要赶尽杀绝，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不满意吗？”

宋初满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他脸上表情太过诧异，曹绮云目光在他与陆昭之间打转：“难道不是吗……你……”

宋初满想了一会儿，明白了。

敢情他们以为，那些都是他做的……说不定曹绮云还觉得陆昭是他抱上的大腿，就为了对付他们。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的那条短信，说什么到底怎样才肯罢休之类的。

那短信没头没尾，也没署名，宋初满当时以为是别人发错了，现在看来，估计是曹绮云发的。

宋初满沉默了许久，陆昭也站在他身旁安静地等待着，曹绮云以为他态度松动，趁此机会道：“我不求你的原谅，可我弟弟阿远是无辜的……你帮帮他，不然他这次……”

无辜？宋初满不想再听下去，打断她的话：“抱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身边站着陆昭，说话底气很足，“其实，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你们的近况。”

曹绮云愣住，看向陆昭。

“你想多了，不过，”宋初满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到你们遭报应，我挺开心的。”

他最后低声道：“你一定要比我想象中的，过得更惨才行。”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正在被人爱着，捧在手心里宠，过去的一切他可以放下，但绝不会原谅。

说完宋初满拉上“大腿”的手，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