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张宅。
曹梦熊和许六安两个笔直的站在屋檐外的地上,头上飘落着雪花,眼前摆了一张桌子,席面丰盛,张老师独自坐着,身旁立着一个宝相庄严的大光头,神态恭谨的斟酒布菜。
“陈新丰把话跟你们说清楚了?”
“我们本来就没太相信他的鬼话。”许六安笑着说道:“我叔叔怎么可能害曹大人呢,让他知道是谁害了曹大人,我相信他能飞马从长安赶回来为曹大人报仇。”
曹梦熊瓮声瓮气说道:“我一开始是有一点信了的,但后来一想就觉得不对劲儿,所有的一切都是陈新丰臆想推测出来的,许大帅如果与义军勾结,就决不可能放过我爹,这其中的干系太大了,许大帅绝不是妇人之仁的人。”
“有长进。”张潇点点头,转脸对身旁遵自己吩咐修闭口禅的阴雪亭吩咐道:“你去做你的事吧,这里有他俩够了。”
阴雪亭微微点头,悄然退了下去。
许六安立即凑上来倒酒,笑嘻嘻道:“老师莫要生气,学生给您敬酒赔不是了,就瞧在我叔叔的份儿上了。”
张潇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转而对曹梦熊说道:“令尊的情况比较特殊,陈新丰也是为朋友出头,急于破案才会做下那些糊涂事,我若是跟他计较,或者真是做贼心虚,便不会容他好好活在奉阳城里。”
曹梦熊忽然跪拜在地,道:“求先生为我做主,查明真凶,为家父报仇。”
查明真凶事不可能了,不过倒是可以考虑提前让曹大头恢复机能,只是在这之前要先洗掉他一部分记忆。
张潇根据阴雪亭失忆的情况,以及自己几次吸收别人残魂的经验得出个结论,如果灵魂受损,人是可能被洗掉一部分记忆的。张潇设计了一个操作流程,先由阴雪亭的六臂神魔魂相出手吞噬曹大头完整的灵魂,从中筛选出包含近几年记忆的部分,再交由张潇的阴神炼化提纯。
六臂神魔魂相是最纯粹的先天灵体,阴雪亭五级下境的魂技叫借尸还魂,可以确保曹大头灵魂被提取时不至于一命呜呼。之前没有阴雪亭,张潇对阴神的运用水平也不足,所以从没这么想过。通过收服阴雪亭的过程,张潇才有了这个灵感。
“查明真凶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耽误之急是怎么想法子把曹大人救治过来。”
张潇沉声道:“上次我观察曹大人的境况,发现他体内机能旺盛,身体状况非常好,极有可能是识海魂相出了问题,而我最近刚好结交了一个人,在魂相研究方面有独到之处,他本人还是个罕见的上古神祗魂相异人,不如让他试试,只要他能唤醒曹大人的识海魂相,再配合我所练习的上古功法,或许能有转机,如果曹大人苏醒,破案自然不在话下。”
“果真如此,先生就是我曹家的大恩人,弟子愿毕生追随左右,牵马坠蹬,万死不辞。”曹梦熊伏地磕头如小鸡啄米。
张潇起身道:“事不宜迟,这就动身过去。”
......
天近黄昏,曹府内一片肃静。
阖府上下都在默默注视着那个房间,等待着一个结
果。
整个救治的过程如张潇设计的一般,阴雪亭的六臂神魔魂相将曹洪的魂相从识海中剥离出来,六臂魂相是先天灵体,不怕灵魂怨念反噬,从中筛选出包含近两年记忆的部分,把剩下的部分又送回去。
再由张潇用阴神将那部分灵魂之力从六臂神魔魂相中提出来。炼化提纯后再渡回给曹洪。
当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张潇亲手为曹洪取出刺入经络脉轮的金针。
一回生,二回熟,随着张潇对自身阴神的运用越发纯熟,救治过程几乎毫无瑕疵。最后曹大头苏醒前,取出最后一根金针的时候,张潇故意命阴雪亭打开门把曹梦熊叫进屋子,神情严肃的对他说:“救治过程进行的比较顺利,现在只差最后灌顶这个步骤,必须由我亲自操作,此举略有风险,可能会对曹大人的记忆或思维能力造成一些损伤。”
“治病救人怎能没有风险,请先生放手施为,只要能唤醒家父,曹府上下便感激不尽。”
张潇点点头,道:“你不要走,就在这里守着,令尊醒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他才会安心。”
曹梦熊激动的点头,道:“学生全听先生安排。”
张潇道:“灌顶之术本就消耗极大,令尊现在是魂相附体状态,防御力惊人,势必造成更大消耗,完成以后我可能会累倒,你不要慌张,稍做休息就好,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看住曹大人,把事情跟他分说明白!”
曹梦熊闻言,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跪在张潇面前,道:“学生替家父拜谢先生厚恩了。”
张潇含笑点头,示意他起身说话,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我和你父亲前世今生的宿缘。”一旁还在因为炼化曹洪残魂碎片心存纠结的阴雪亭闻听此言,顿时眼中放光。
安排完一切,张潇开始动手为曹洪拔除中枢主脉中的那根金针。左手按在曹洪头顶,右手食指抵住他的脊柱命门,食指前端的金线十分隐蔽的刺入脊柱。与此同时,一声轻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左手灌顶处。
一道寒凉之气扩散开来,激荡的曹洪乱发横飞,情状十分骇人。
而就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灌顶部位的一瞬间,一根纤细如游丝的金针从他的玉枕穴悄然钻出。
纯粹的魂力能量灌入,点亮了曹大头的识海灵光,紧闭多日的眸子猛地睁开来。
张潇发出一声闷哼,假作消耗过重堪堪欲倒。阴雪亭心中赞美祖师慈悲,神通妙法无边,赶忙过来扶住。张潇摆手示意他扶着自己悄然退出房间。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曹梦熊顾不得其他,满面惊喜的盯着父亲,只见曹洪睁眼后立即坐起。连忙上前提醒道:“父亲大人请慢些动作。”
“嗯?”曹洪一怔,有点摸不清头脑,只觉得刚才脑中灵光一闪,识海魂相中好生舒泰,随即便从一场怪梦中醒来。依稀记得有个六臂无眉怪人带自己来到一方奇特天地中,不知怎地就感到又冷又倦,然后就陷入到昏迷中......
“你不在书院读书,跑回家来做什么?”曹洪逐渐
回过神来,突然醒过味儿,习惯性的对着曹梦熊喝问道。
“哎呀,父亲大安啦!”曹梦熊兴奋的一跃而起,赶忙跑到门口向母亲汇报这个消息。
曹洪一脸懵逼看着儿子,这小子这是肿么了?疯啦?这时候院子里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曹大头更迷糊了。
......
白凌霄送宝图残片去白府,回来后眼睛微红,泪痕未干,显然是哭了一路。
张潇一开始以为是因为眼看父女就要分离,难舍亲情所致。后来听了小鹅的小报告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白府家主的位置换人了。
虽然还没有对外官宣,但在白府内部,后山长老会的几位老祖已经带着白宗年正式入主黑鹰白虎堂。
一朝天子一朝臣。
白宗年一朝大权在手,立即把白家上下人等做了一番大调整。这家伙的吃相极其难看。首先,白宗元的直系亲眷这一脉,全都靠边站了。其次是白宗年这一支的人开始掌权。最后就是丑陋的秋后算账,排除异己。
府中的武略、财经、人事和府库管理等重要位置都换成了白宗年的直系人。
白宗元知道自己这边的亲眷受到打压是必然结果,但毕竟一笔写不出个白字,只要白宗年稍有底线,就不至于做的太过分。却没想到白宗年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白凌霄本不想让张潇知道太多白府家丑,但小鹅既然已经说了,她也就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带着哭腔对张潇说道:“他们不但搬空了院子里的物品,甚至连爹爹的坐骑都给收回了。”
“还有吗?”张潇并不觉得出乎意料,问道:“祖母和三叔那边怎样了?”
“还能怎样,白宗年查出许多陈年旧账,已经把三叔一家住的院子给封了,东西全部入库充公,祖母舍不得三叔,就去找白宗年求情,卖光了最后一点面子都没用,三叔被赶出白家了。”
白凌霄叹道:“白门子弟单独出去开府立户的不在少数,但三叔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他为了我的事处处刁难你,现在又被你打断了双腿,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老太君也要跟着他一起离开?”张潇问道。
白凌霄点点头,道:“祖母肯定舍不得三叔吃苦的,她老人家在这个房头当家多年,应该还能有点积蓄。”
“问题是你三叔在得意时得罪了太多人,现在失意了,如果再失去了白府的庇护,就会有很多债主找上门去。”张潇沉吟问道:“岳父怎么说?”
“爹爹心中早存了死志,他要入长安去做大事,把我嫁给你以后,那个家里已经没有让他放不下的人了。”
“你呢?”张潇笑问道:“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我?”白凌霄犹豫了一下,低下头不与张潇目光对视,喏喏道:“三叔家的几个兄弟跟我还不差,小时候我娘不在家,每年三婶做新年衣服都会选最好的料子给我做一件,爹爹醉心修行,大事管小事不理,我在空羽城缺什么少什么也都是找三叔两夫妇...我三叔他对你不起,我真不该跟你说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