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净,园子里水汽习习,吹散了八月末的暑气,让人感到格外舒心。
谢安向张潇保证了三点:张汉在苍穹书院,很安全,谢龙煌没有恶意。
确定了这三点,张潇心中一块大石才算落地。
至于能否说服谢安,反而没那么重的包袱。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从北国到长安,这一路铺垫,与士族集团已经搭建起合作的基础。
谢安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在楚王无忌和汉王叶辉之间,他并未做出选择。
他隐忍多年,厚积薄发,一朝入圣便晋入大天象神圣领域,占据了水圣位格。在城外只是一个灵体分身便惊走了当代兵圣曹修道。俨然已经是天下有数人物。
如此光芒万丈的人物,当然可以自成一家。更何况他身后还有统领异人时代两千多年的士族集团。
张潇要说服谢安改变初衷,跟自己一起支持汉王称帝,只有说服士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加入进来,才有可能跟叶辉称帝最大的阻力苍穹书院抗衡。
一切道理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十八行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张潇有实力,手下也有足够潜力,所以潇哥相信自己的道理很有说服力。
谢安很认可张潇关于鲶鱼效应的说法,也接受了张潇对大日坛宗成为东陆神教的利弊分析。他改口称张潇为张先生,并且回答了张潇关于张汉下落的问题。
“楚王无忌已经接受大日坛宗为南方三国的国教,赋予无上权威,他自己本身也已经同意入教,担任首任世俗国度的教皇。”谢安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顿了顿,等张潇消化掉这个消息,又继续说道:“老院长在张先生之前找过我。”
张潇当然清楚他在这里提到谢龙煌找过他只可能为了一件事。
谢安又爆料道:“谢龙煌将要进入到九海归墟,为了寻找他想要的答案,应该是不打算回到大陆上了,临行前他希望我能接替他在委员会的位置,如果我接受他的条件继续支持大日坛宗,王谢两家会落入神籍,不在士族阶层。”
张潇想到了谢龙煌会开出很高的价格,却没想到老院长给谢安的条件如此优渥。他隐忍了这么多年,
会不会是为了谢龙煌的条件才入圣的?
天人两榜上面的半步圣人不在少数,肯主动入圣的却只有陈无忌和楚歌邪。王袍则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晋入圣阶领域的。其他人如白玉京等人,都宁愿停留在原地。
入圣就意味着要以圣阶新兵的身份参与到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中。不入圣,则还能坐拥家族资源,享受高高在上的老祖宗待遇。这么简单的账谁都会算。
不过事无绝对,并非所有人入圣后都必须进入九海归墟。比如陈无忌,靠一张委员会成员人手一张的专属特赦令就可以免役。另外还有一种情况也可以免役,就是入圣者直接进入神圣领域。谢安显然就属于后者。
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并且谢龙煌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比较老院长那边的实力,你们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谢安接着说道:“做出跟你们合作的决定很不容易。”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老夫真的是很不喜欢看到叶辉称帝啊。”
张潇刚要说,谁称帝其实并不重要。忽然意识到谢安说的是双关语,他这么说恰恰说明了他已经决定拒绝谢龙煌了。他如果拒绝,又何必这么说?
“皇帝是国家的象征,权利属于人民和有德者。”张潇压下心头狂喜,道:“在北地,绝大多数百姓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北地的向心力和活力却是东陆最好的。”
“权利属于有德者?谢安笑了笑,问道:你觉得叶辉能接受?”
“他必须接受。”张潇道:“皇帝是一个符号,不是非他不可。”
谢安眉头微蹙,问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可知道汉庭叶氏的潜力有多大?”
“他的潜力再大,也不会比您和士族集团更大。”张潇从容应答。
“你倒是深谋远虑。”谢安道:“摆布叶辉可不是容易事,就算你我联手有很大把握成功,那把皇帝摆上神龛之后呢?谁来管理香火?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天下,论功行赏的时候谁不想多分点儿?”
这是实在话,谢安的背后是整个士族集团,出了力就要分好处,就算是圣人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张潇道:“如果我们成功了,怎么安置叶氏
就是您要操心的问题了,而我会带着自家兄弟出海去九海归墟。”
“这又是什么道理?”谢安道:“你千辛万苦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张潇道:“我这一辈子能活个顺心意已经足矣,有些责任其实并不适合我的性子。”
“张先生和叶玄终究是不同的。”谢安沉吟良久,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来。
“人生如白驹过隙,倥偬百年过,谁不是这世界的过客?”张潇道:“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都是人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的性子并不适合那种喜欢坐在高位上主宰很多人命运的枭雄人物,跟出入千乘一呼百诺比起来,我更喜欢做一个浪迹四方一诺千钧的游侠儿。”
“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的。”谢安谈兴正浓,居然跟张潇讨论起人性和人生来。又道:“比如某一天,我们要做的事情成功了,那些追随你的人有的愿意追随你退出,有的却想留下,但是想留下来的人并不具备你这样的能力,他们只有追随你留下才有活路,面对这些曾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怎么退出?”
“人不应该去追求自身认知之外的利益。”张潇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们只负责带他们达成属于他们的登峰造极,如果到那天有人自不量力,硬要去逆天改命,那也只好由着他们。”
“张先生倒是洒脱。”谢安呵呵笑了起来,道:“这般进退自如的境界可不像个年轻人能企及的,谢龙煌老院长受困于世俗恩义百年,最近才做到放下二字。”
张潇道:“您未必相信我今天的话,但时间会证明我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音刚落,忽听东边跨院传来一声虎吼,紧接着一头白虎魂相冲天而起,白凌霄的声音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和官人情比金坚,绝不可能分开,您的侄女是女儿家,我白凌霄也是女儿家,她的幸福很重要,我也没有轻贱自己的道理,您今天若是想强人所难,白家的女儿唯有一死而已!”
谢安神情一怔,看着张潇,尴尬笑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不说说好的聊几句体己话吗?怎么还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