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杨泽南从阴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知道我喜欢用玉石蒲团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她道。

“若雨……”杨泽南轻轻念着她的名字，她冷淡地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明知道，你给我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这不是我给你的。”杨泽南道，“你仔细看看。”

宁若雨将那玉石蒲团拿起，发现旁边缺了一角。

那是她在修真大陆用过的东西，是她从极渊深山之中寻来的一块上好玉石，亲自雕刻成蒲团。

当年她在昭天帝尊的宫中，身无长物，这玉石蒲团是她得到的第一件完全属于她的宝物，她非常喜欢和珍惜。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只蒲团，所以将它带回来了。”杨泽南道。

宁若雨摸着那块缺口，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缺一个角吗？”

杨泽南皱了皱眉头，他的确不知。

宁若雨盯着玉石蒲团，眼神却满是冷漠，道：“你还记得云君帝尊吗？”

杨泽南脸色微变，眼底是深深的悔意。

云君帝尊是杨泽南的老对手，二人一直不对付，但又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有一次云君帝尊来昭天宫，与杨泽南在桂花树下饮酒，宁若雨在一旁伺候，他忽然看了她一眼，笑道：“这就是你宠爱的那个女人？”

杨泽南端着酒杯，瞥了宁若雨一眼，道：“原来云君帝尊也喜欢听这些闲言碎语？”

“一向不近女色的昭天帝尊居然会宠幸一个女人，我当然感兴趣。”云君帝尊笑道，“一千年了，你已经放下了当年那个女人了吗？”

杨泽南脸色一沉：“云君帝尊！”

云君帝尊似乎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继续道：“当年你拜在东云宗门下，恋慕东云宗宗主之女东方清。我能够理解，那东方清可是当时的天下第一美人，连我都心动了，你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并不奇怪。”

他顿了顿，嘴角带着笑意道：“只可惜，那东方清是个蛇蝎美人，居然帮着她大师兄陷害你，还说你对她意图不轨，差点将你害死。这样的女人，不杀不足以平心中之怒。只可惜在你学成归来之前，她就已经被她最爱的大师兄给亲手杀死了，你心中这一口怨气，始终是咽不下啊。”

昭天帝尊的眸中弥漫起一股冰冷的杀意：“云君帝尊，你今天是来挑事的吗？”

宁若雨那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曾经恋慕过一个女人。

心底深处有些隐隐作痛，但她知道，自己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个玩意儿罢了，和他手中的那只玉石酒杯没有什么区别。

云君帝尊淡淡一笑，喝了一口杯中的桂花酒，道：“别生气嘛，昭天帝尊，咱们俩不是向来都是损友吗？”

杨泽南冷着脸道：“谁和你是朋友？”

云君帝尊的目光落在了宁若雨的身上，见她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低垂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忽然露出一道恶作剧的笑容，道：“昭天帝尊，你到底喜欢这个女孩什么？她天赋也不怎么样，长得也不好看，难不成就因为她和当年的东方清完全不同，所以你才喜欢？”

他轻笑了两声，道：“看来你还是没能从那件事中走出来，对于咱们修行之人来说，这很容易滋生心魔，今后飞升之时，怕是要受心魔折磨。”

杨泽南的脸色很不好，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云君帝尊，本座还有重要事情要处理，就不留你了，请吧。”

他下了逐客令，云君帝尊却淡淡一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在东云山中的那条灵脉矿吗？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将这个女人送给我，我就将那条灵脉矿送给你，如何？”

宁若雨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君帝尊，而云君帝尊却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优哉游哉地喝着桂花酒，眼中满是笑意。

那一刻，杨泽南的身体中弥漫起一股森冷的杀意，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骤然冷了十几度，头顶上的桂花树感觉到了这浓烈的杀机，吓得瑟瑟发抖，细碎的桂花花瓣簌簌落下，洒在了宁若雨的头上。

良久，杨泽南才开口，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你要是喜欢，随时可以拿去。”

那一刻，有一片桂花花瓣落在了宁若雨的眼睛里，眼中有些干涩发酸，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

云君帝尊朝宁若雨看了一眼，勾了勾嘴角，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这个姑娘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的后宫已经佳丽成群，不差这一个。至于那座灵脉矿，如果你想买，我们可以商议。”

杨泽南面无表情，仿佛他要不要宁若雨，都没有多大关系。

宁若雨从回忆之中醒来，目光重新落在了玉石蒲团上，说：“那天我回到房间里，砸坏了这只玉石蒲团，那天我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不会为你动心。”

她抬起头看向他，道：“杨泽南，你走吧，以后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

杨泽南目光暗沉，里面仿佛有一丝隐痛，道：“若雨，当初云君帝尊之所以那么说，并不是真的想要你，只是想要找我的麻烦罢了。我只有表现得不在乎你，他才会放手。我要是表现得珍爱你，连一整条灵矿脉都不肯交换，他就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从我手中将你抢走。”

宁若雨面色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是傻瓜，我在修真大陆生活了一千五百年，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但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件道理，如果自己不强大，我就只是一棵无根的浮萍，连自己的身体，都永远做不了主。”

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修真大陆，女修士比男修士艰难百倍，很多女修为了活得轻松一些，也为了保命，寻找一个强大的男修士，依附着他，从而得到修炼资源，变得更强。

这样做的女修，很少会有好下场。

包括她自己。

如果当初她没有毅然决然地离开杨泽南，离开昭天宫，恐怕她已经死了。

“何况……”宁若雨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说，“那个时候，你并没有多珍视我，你用脱骨丹换我的身体，并不是为了帮我，只是为了羞辱我罢了。你恨我，恨我害得你穿越到了修真大陆。”

杨泽南眉头紧锁，上前两步，道：“若雨，我怎么会恨你？如果不是穿越到了修真大陆，我怎么能有今天的成就？”

宁若雨忽然露出一道自嘲的笑容：“昭天帝尊，你刚到修真大陆的时候，过的也很惨，还被一个女邪修抓去，差一点被吸走了精元，成为废人。直到拜在了东云宗门下，才好一些，但东方清在你的心中留下了心魔，她是你这一生，第一个倾慕的女人，却伤你最深。阴差阳错之下，你没能亲手杀死她，这个心魔就一直留在了你的心中，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若雨！”杨泽南忽然将她抱进了怀中，让她贴着自己宽阔的胸膛，道，“修真大陆已经毁灭了，那些事情也过去了千百万年，难道我们就不能重新开始吗？”

宁若雨听着他的心跳，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将他轻轻推开，道：“昭天帝尊，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既然事情早已经过去了千百万年，你又何必执着呢？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