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讲台的, 满教室都是暧|昧的惊叫, 灼灼的视线, 还有吹口哨拍桌子的,让他耳根子立时烧了起来。
他僵着一张脸, 努力保持嘴角平稳不上翘, 像踩着云朵似的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接着, 教室里的同学听到了他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江传雨抿着唇低下头, 眼里是藏不住的笑,这下把小甜o吓走, 怕是要等很久才会来找自己了。
他猜的没错,钟念是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回来的, 悄摸着缩回座位,面上一派平静。
这是节讲评试卷的英语课,英语老师声音偏小,正适合底下的学生狗狗崇崇的讲小话。
徐婉知道钟念正绷得厉害, 用手肘捅捅他,
“喂,以后还跟我当同桌吗?”
钟念矜持地一点头,
“放心,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徐婉笑得花枝招展,伸手薅着钟念的头发,
“这话可不能让雨神跟老袁听到,念儿啊,阿妈很欣慰, 孩子总算有人要了!”
钟念晃了晃脑袋,笑得像偷吃蜂蜜的小老鼠,
“本来就有人要,可多人想要了,得排队!”
徐婉跟他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儿,凑到他身边小声问,
“你俩进展到哪步了,谁上谁下?算了,你肯定下……你们要去打终身抑制剂吗?”
钟念瞪着她,“什么上上下下的……什么终身抑制剂?”
徐婉啧了一声,语气不满,
“你好歹也了解下aa恋的规矩,如果两人决定长期走下去,都会去打终身抑制剂,那个能逐渐减少alpha激素,打上十年基本就不会再对omega激素有反应了。”
还有这种东西?
钟念怔了怔,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那要是ao夫妻,o对a不满,想要逃离他的魔爪,用这个比洗标记还容易?”
徐婉被他的脑洞镇住了,想了想才说,
“时间太久了吧,要达到对o激素不再有反应,至少得八到十五年。不是,你怎么想的东西这么奇怪?”
钟念耸肩,“我就是比一般人想得更深远。”
说完,他看向徐婉,眼里带了点惊讶,
“你跟袁修意这么认真?现在就想去打那个吗?会不会太早了啊。”
徐婉叹了口气,
“是他提出来的,这种抑制剂对男a效果更好,女a很少打。他说马上要进大学,算是给我的保证,如果我俩不在一个地方,至少能心安一点。”
是啊,还有半年,就要跟这个学校告别了。
听到‘不在一个地方’,钟念皱了皱眉,心里泛起轻愁,低声嘟囔,
“两a不在一起还好,ao异地恋怎么办?”
徐婉又是一声啧,
“你有没有生理卫生常识,ao怎么异地恋?发情期易感期都离不开人,还不见得会同步,异地就每个月来来回回的跑?你动动脑子!”
钟念不是没动脑子,动了也没什么结果,他忧愁地看着徐婉,问:
“那更没有异国恋的ao了?”
徐婉呵了一声,
“异国就直接去洗标记吧,靠抑制剂度日还不如不标记。”
钟念重重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英语试卷上的分数,忧心忡忡地问徐婉,
“你说我这英语,能够日常交流吗?”
徐婉答得很婉转,
“跟我们当然够了,跟外国人还差点。”
钟念苦兮兮地想了想,认真问,
“那个长期抑制剂,有给omega打的吗?”
徐婉点头,“有啊,那些不婚主义的omega会打。”
钟念小心翼翼地再问,
“ao恋的能打吗?”
徐婉白了他一眼,有点不耐烦了,
“你不懂omega就别瞎问,ao需要打抑制剂?人家激素调和天生一对,哪需要像我们这么麻烦!”
“你周围没有ao家庭吧,我有个远方叔叔家就是,那感情好的,十几年没吵过架,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四十多的人了,对视一眼还会脸红。”
说到这儿,徐婉神秘一笑,勾勾手指,让钟念凑过来,低声问,
“听说过高契合ao没?”
钟念淡定地眨了眨眼,“略有耳闻。”
“信息素契合度越高,那啥越和谐,还会出现通感。现在有模拟仓可以模拟体验通感,据说北城那边引进了一套,你俩可以去试试。”
钟念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脸上还得尽力保持冷淡,话到嘴边转了几转,还是没忍住,
“……能有多和谐?”
徐婉笑得捂住了嘴,
“具体能多和谐,就得找一对高契合度的来问了,反正有人进模拟仓都会上瘾,现在国外连家用模拟仓都有了。”
钟念莫名吞了下口水,抬起头眼神不由自主往江传雨那边瞟。
江传雨没注意到自家小甜o火辣的目光,他也在跟同桌讲小话。
不过跟这对话多又不太正经的同桌不一样,他们的对话就简单明了很多。
曲桃:怎么没换座位?
江传雨:他脸皮薄,得缓一缓。
曲桃:今天很勇敢了,对于一个omega来说。
江传雨:你知道了?
曲桃:不然我为什么会告诉他那么多你的事?被逼无奈啊!
江传雨:他问什么你说就是,何必让他逼。
曲桃:?这是人说的话?你怎么不叫他别来骚扰我!
江传雨:他愿意跟你说话,是对你的认可,我之前还担心他讨厌你。
听到这句,曲桃无法淡定了,转过头直愣愣盯住江传雨,
“他要是讨厌我,你就准备跟我断交?”
江传雨嘴角微翘,抬头看向英语老师,
“也不至于,别让他看见就行。”
曲桃在心里骂娘,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特么是个恋爱脑呢!
老师正点评到阅读理解,看到江传雨求知若渴的眼神,心中一喜,朝他招手,
“下面请江传雨同学起来给大家翻译一下这篇短文。”
江传雨手里的试卷还停留在第一页,他一边起身,一边快速扫视前排同学的试卷,站定后,试卷已经翻到了阅读理解,没有任何停顿的开始翻译。
“当我们想跟他人交流时,我们可以通过语言,或者其他方式进行。”
江传雨的座位轮换到了窗边,在冬日浅淡的晨曦里长身玉立,发丝都镶了个金边儿。
隔了两条过道,钟念盯着他,看得有些痴了。
好帅,长得帅,动作帅,连呼吸都帅!
阅读理解有好几段,等江传雨翻译完两段,英语老师抬手叫停,
“很好,词组跟句型都解释得非常到位,现在我们换一位同学继续。”
所有学生不约而同地低头,有的直接钻桌子下面假装捡东西了。
只有钟念,无知无觉地抬着头,脸上洋溢着大无畏的喜悦。
老师冲他点点头,
“好,就请钟念同学翻译接下来的段落。”
!!
钟念眼神空茫地看向老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跟窗边的江传雨对视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
这两人同时站着,让全班立刻变成了大型感冒现场,咳嗽的清嗓子的响起一大片,大家纷纷转过头,眼波漫天乱飞。
“阅读理解,第一篇第三段。”
徐婉小声提醒着,这才让钟念如梦初醒,拿起试卷手忙脚乱地翻页,找到位置,磕磕巴巴地开始念:
“here,herea american was,was once having his holidayitaly……”
钟念的英文一出口,马上引来了哄笑,他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看老师,又看看江传雨,很是惶恐。
发音不对?念错段落了?
徐婉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是翻译不是读!”
是翻译啊!
钟念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话还卡在喉咙里,就听到江传雨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了过来。
“告诉你们一个故事,曾有个美国人在意大利度假。”
!!!
这操作太骚,让全班同学和老师都怔住了。
老师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来回滑动,正想说点什么,被迅速反应过来的钟念抢了先机,他立刻又念了一句,
“one daywenta restaurant and sat downa table.”
“某天,他进入一个餐馆坐下。”
“when the waiter came,the american opened his mouth,put his fingersit and took them out again。”
“当餐厅服务员来后,美国人张开嘴,把他的手指放进去接着又拿了出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剩下的短文朗诵并翻译完毕。
不知是谁带头鼓的掌,顷刻间引来潮水般的掌声和叫好,还有人扯着嗓子唱:“这就是爱~~~”
钟念的脸上青红交加,但神色还算镇定,跟江传雨一起巴巴地看向英语老师。
老师大概猜到了学生们在闹什么,看了看江传雨,又把眼神转向钟念,笑着说,
“这次就算了,下来你得好好感谢江传雨啊。”
“哦哦哦好好感谢!”
“夫夫之间的感谢不需要语言!”
“对,交流有各种方式!”
在快活的空气里,钟念悄然坐下,把头埋进书里,直到下课都没再抬起来。
好在这一次是大课间,立冬后学校把课间操换成了百日长跑,让全校各班围着操场跑圈,像出栏的野狗,场面格外恢弘。
钟念跟着队伍跑了两圈,悄悄从小路溜上看台,钻进小径里偷懒。
阳光跟他一样,懒洋洋的,洒在身上没什么热度,钟念随意坐到花坛边,从兜里摸出个棒棒糖,撕开,叼进嘴里。
跟雨神的关系就这么公开了,被大家盯着起哄,还有点不习惯,但心里甜滋滋的。
像是有了能名正言顺保护雨神的身份。
钟念抬头望着被树枝割裂的蓝天,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朝他走来了。
钟念余光瞥见来人,嘴角翘得更高了。
“学神也不好好跑步啊?”
他保持着45度仰望天空的姿势,把糖棍搅得上下摆动,语气轻浮。
学神瞟了他一眼,伸手夺走他嘴里的糖,塞进自己嘴里。
!!
学神抢糖吃!
钟念立刻转过头,无声谴责。
江传雨咬着糖,学他刚才的样子仰望天空,轻笑,
“你已经够甜了,不许再吃糖。”
这情话来得太突然,钟念摸了摸鼻子,转过头笑开了花。
江传雨把手覆上钟念的手背,语气仍是轻轻的,
“谢谢。”
“说什么呢……”
这句比情话还让人害臊,钟念赶紧岔开话题,
“那个,没跟你说就擅自找校医拿了你的记录,不好意思啊。”
江传雨抠了抠钟念的手指,浅笑盈盈,
“你能这么关心我,求之不得。”
钟念扭过头,小心确认道,
“不怪我多事?”
江传雨把目光从天空收回来,投向钟念,瞳似点漆。
“第一次有人为了我,站出来跟大众对抗,如果在古代,我就是你的小厮了。”
钟念被他这个比喻逗笑了,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也不是我一个人,婉儿茂狗和老向都帮了大忙,昨晚他们查资料做ppt,搞到大半夜。”
“也要感谢他们。”
江传雨正色道,“请他们吃饭可以吗?地方你来选。”
这个提议还挺合理,钟念想了想,点头,
“行啊,我跟他们商量下,周末是茂狗的生日,看周五有没有时间聚一下,上次说要唱k,结果我出了事,这次补上!”
两人说了会儿话,课间长跑结束了,人潮开始往上涌。
听见动静,钟念拍拍屁股起身,正想叫江传雨跟他一起回教室,冷不防被拽了一下,跌进熟悉的怀抱里,颊上一热,是江传雨的唇。
“谢谢念宝,我好高兴。”
花坛后面是回教室的大军,人声嘈杂,耳目众多,钟念不敢腻在江传雨怀里,刷地直起身,脸有些红。
“到处都是人……”
钟念说着,抬眼瞟了瞟,正好看到僵在花坛灌木后的曲桃。
她是隔着树枝认出了他俩,正想走过去吓唬吓唬人,就看到了这杀狗的一幕。
曲桃:……
钟念:(`Д)!!
江传雨:' - '。
曲桃双目失焦地转过身,喃喃着‘打扰了’,像鬼一样的飘走了。
钟念愤然回头,想找江传雨理论,被他的一脸无辜萌得心口小鹿乱撞,胡乱发了几个音节,转身跑了。
自己alpha就这德行,还能怎样,宠着呗!
回教室后,钟念跟那仨说了江传雨想请客的事,大家一拍即合,定在周五的晚上,吃喝唱歌一条龙。
为了周五跟周日的聚会,接下来的几天,钟念格外安分,准时上下学,对钟晴亲切有加,终于博了个龙心大悦,撤销了禁足令,允许他出门。
盼天盼地总算盼来了周五,一放学,钟念就准备跟大家往吃饭的地方赶,刚走出学校却接到了钟晴的电话。
她在机场,马上就要登机,有份文件忘在家里的保险柜里,让钟念跑腿拿一下。
钟念心里有一百万个不乐意,但又无计可施,只得先回了趟家,拿上文件送到机场后,再去参加聚餐。
周五的晚高峰能堵出一条长城,这么一趟下来,等钟念回到市区都八点过了,那帮兔崽子早吃完饭,跑去唱歌了,还不停地给他发照片视频。
婉:念儿你还来不来?我们开吃了哦!
发如名:【照片】x4。
衡山一枝花:看你家雨神吃得多开心。
衡山一枝花:【照片】x3。
婉:嗝,我们吃完了,你直接去纯k吧。
发如名:【照片】x5。
发如名:雨神可以啊,嗓子很不错!
发如名:【视频】x2。
衡山一枝花:但他掷骰子不行,输惨了。
衡山一枝花:【视频】x3。
钟念火急火燎地往ktv赶,还得承受他们的微信轰炸,到地方下车后,拼了命地往楼上跑。
等他气喘吁吁地找到包房,轰地推开门,孙茂走调的歌声立刻飘了出来——
“爱本是泡沫,如果能够看破,有什么难过~~~~”
徐婉靠在袁修意怀里,拿着沙锤冲钟念晃了晃,
“念儿你终于来了,你家雨神快把酒都喝完了!”
钟念一听,猛地睁大眼,就看见江传雨跟向衡还在玩骰子,他抓着骰盅,一脸严肃,连自己来了都不知道。
桌上摆了一排啤酒罐,少说也有十来罐,喝了这么多?
“谁叫的酒?雨神能喝吗?”
钟念斥了一句,往江传雨身边走。
孙茂回头,对着话筒大声说,
“我叫的!除了你谁不能喝?雨神酒量好着呢,就是不会玩骰子,老输。”
这时,江传雨总算知道钟念来了,抬起头,眼神漂移着找到他的身影,定住。
江传雨的神色淡淡的,跟平时没差别,但钟念还是有些担心,坐到他身边,低声问,
“雨神你还好吧?”
江传雨的眼神死死追着钟念的动作,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蓦地放下骰盅,伸手将钟念箍进怀里。
“念宝宝,我喜欢你。”
这一声清晰有力,让在场众人下巴哐当落地。
妈呀,雨神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