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代赭进来的时候, 旋覆正把自己裹在睡袋里面。背朝着帐篷门,像只刚出炉的热狗面包。
“睡了?”背后传来蜘蛛大佬轻声的问话,以及拉链被拉上的轻微声响。
旋覆感觉喉咙一紧, 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以为他真的睡着了, 石代赭没再说话, 只是长长地出了口气。
是在叹息吗?还是……也松了口气?
旋覆看不到他的表情, 因此无法辨别他的情绪。这让旋覆愈发感到焦躁起来。
身后的男人拿出另一个睡袋,在他身边躺下。专业级的露营帐篷下方自带软垫, 因此即便是席地而卧,也不会觉得下面的沙砾有多硌。
旋覆把整个人蜷缩在睡袋里,背对着他。眼睛闭着,耳朵却竖起来, 听着身后那人的一举一动。
然而男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说了句“晚安”, 然后关掉了小台灯。
帐篷顿时一暗。
月光从小窗户里照进来,斜斜的, 恰好落在旋覆眼前。他却仍是不敢张开眼来, 心里有种怪异的焦灼。
他等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男人均匀而平稳的呼吸,直到月亮从他眼前爬到了他的后脑勺上,男人仍旧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翻身都没有。
睡着了吗……
帐篷里静静的,月色皎洁如练。外面是溪水淙淙, 不知疲倦地冲刷河床。远处有声音嘶哑的蝉,不时鸣唱几声。
旋覆的心中却愈发焦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既期待,又害怕。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做什么。
好笑的是,当他感到如此不知所措的时候,心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竟然是——想要问问那个男人他该怎么办。
他已经习惯于向他求助了。无论是遇到困难,还是有什么想不通的,那个男人都会帮他解决。
一个成年的、厉害的大妖怪。人情练达又世事洞明,时常开导他、引导他,教他怎样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怎样挺直胸膛无愧于心地活下去。
……真的像父亲一样。
可是……可是现在……他该怎么做?
他要怎么说……他对那个男人,产生了超越于友情、亲情的某种情感……
他对他,有情*欲。
和信息素无关,也不存在任何刻意的引诱……他发现了。即便只是牵手这样单纯的身体接触,他都会心跳加速,喉咙发干。
有时甚至只是一个眼神——男人或许并没有那种意思,只是无意识地朝他投来一瞥,他都觉得那目光如有实体,轻轻地在他肌肤上略过。
更不要说男人凝视他的时候……那种温柔的眼神,几乎要将他溺毙了。
可是……
旋覆不由自主地咬住嘴唇。那个他很想改掉的坏习惯,总是在他心绪不宁时卷土重来,愈演愈烈。
他很害怕……他不敢……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生物不应该对同性发*情,因为那样是无法繁殖得到后代的。人类也不该对自己的监护人发*情,因为那是……背德的。
他和蜘蛛大佬是最糟糕的情况。蜘蛛大佬既是他的长辈,又是同性——他们甚至都不是同一个物种!
天哪,他到底为什么……
他该怎么解释,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糟糕的冲动。他为什么……
只是一次两次的话还可以拿“憋了太久”、“生理本能”之类的谎话糊弄过去。可是情况在恶化,在变得越来越糟糕。
他的意志力像一块反复弯折的金属片,没有被锤炼得更坚硬,反而快要折断了。
他已经……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甚至是此时。
即便蜘蛛大佬只是安静地睡在他身边,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散发出任何信息素,也很体贴地收敛了全部的天敌气息。
甚至连两个人的睡袋都隔开了一段距离。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明明只是很普通地睡在一个帐篷里,他为什么还会……无法自制地兴奋起来?
夜色寂静,男人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旋覆背对着他,光是聆听着那呼吸声,就感到后背发烫。像被看不见的大手温柔抚摸着。
……好糟糕。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子……根本解释不过去……
没有信息素,没有任何让人误会的言语和接触……他甚至白天都已经失控过一次!那就连“憋得太久”这种借口都没有了!
那他该怎么解释……
旋覆紧咬着嘴唇,努力压着自己愈发难耐的呼吸。他一边在内心疯狂地自责,一边无法自制地,把手伸进睡袋里。
不要这样啊,不要放进去……天这么热,睡袋里又不透风。明明已经浑身是汗了却还把自己整个人裹在里面,还把手都藏在里面,这是在干什么啊……
不要这样……万一他醒了,他问起来……
旋覆绝望地闭上眼,却又在同时感到一种沉沦般的快感。
不会的。
心底一个声音,兴奋而快乐地说着。
他不会醒的。他睡得很沉。他不会想到我在他身边做这种事。
何况,就算他发现了,他也不会责备我。
上次不是已经试过了吗?就算抓着他的手,弄脏他,他也不会生气的。他甚至还会抱抱我,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
……或许,就算做一些更过火的事,他都不会……
旋覆闭着眼睛,情不自禁地微微仰起头颅。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一种恍惚的晕眩。他隐隐听到一些水声,陌生而又熟悉。
他已经很少做这个了。他真的没有时间。而且,那个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有这方面的的念头。
细想起来,最近每一次都是因为那个人呢。在练习生宿舍的时候,被他亲吻脚踝的时候……
嗯,其实还有一次。昨天在浴缸里的时候。
是因为那是在他的家里、是他平常用的浴缸,还是因为他说了那句,“就我们俩”?
他在那个人为他准备的热水里,在细腻而洁白的泡沫下面,做着最糟糕最见不得人的事。
他玷污了那个人对他的爱。
是啊,那是玷污。那个人想要的只是陪伴,是友情,是亲情。那个人不会对他有这种糟糕念头的。
——那个人对他会有的,唯一的坏念头,就是吃了他。
旋覆微微张着嘴,用一窒一窒的喉咙,艰难而压抑地呼吸。他不敢大口喘息,那样会惊醒男人的。他在缺氧和兴奋的双重晕眩中,快乐地想道:如果被他吃掉呢?
被他咬住脖子,被他折掉翅膀。被他用蜘蛛丝紧紧束缚着动弹不得。被他整个儿地生吞下肚。
他的肚子里一定很温暖。因为他的手也很温暖,他的胸膛也很温暖。
……太奇怪了。
旋覆恍恍惚惚地想着,嘴角微微扬起,勾出一个迷幻的笑容。
太奇怪了。我竟然渴望被天敌吃掉……
我真是……
一念至此,耳膜里的粘滑声响变得愈发急促。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略有些迟疑的、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旋覆,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