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话题,马援就头疼,鱼禾也头疼。
刚刚跟中路、右路大军汇合的左路大军大将军阴识,也头痛。
左路、中路、右路,三路大军,十数万兵马,征战了大半年,为的就是拿下长安城。
他们费尽心思,将前戏折腾完了,就剩下了最后一哆嗦,却被吴汉给不声不响的抢了先。
那种郁闷,那种憋屈,就像是你要了一碗牛肉面,吃完了面,喝完了汤,刚要好好去享用一下那为数不多的几片肉,却被别人给夹走了。
马援觉得这一次北征算是白打了,所以头疼。
阴识害怕马援、冯异突然暴起,把他吊起来打一顿,所以也头疼。
毕竟,吴汉是他属下。
吴汉抢了马援和冯异留到最后享用的肉。
马援和冯异不好自降身份去找吴汉麻烦,那就只能找他麻烦。
鱼禾之所以头疼,倒不是在意吴汉抢了谁的功劳。
鱼禾头疼的是,吴汉拿下了长安城,居然没将樊崇给宰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樊崇不是好人啊!
留着那厮过年吗?!
那厮出身不高,没多少远见,所以十分纵容属下。
以至于属下的人不是作奸犯科,就是偷坟掘墓。
最重要的是一个个又骄又傲。
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们仗着刘玄是他们扶持起来的傀儡,就不把刘玄放在眼里,在三辅之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樊崇那厮也不管。
如今投了他,有主动投献之功,肯定会继续我行我素。
逢安还活着的时候,还能约束他们一二。
逢安现在死了,他们肯定会无法无天。
所以樊崇也好,樊崇的属下也好。
现在投了,看着是一桩好事。
可回头等他们闹起来了,就是一桩麻烦。
历史上樊崇投了刘秀以后,就是因为手下的人过于跋扈,在长安城内为非作歹,樊崇不仅不加以约束,反而还向着他们说话。
刘秀下狠手惩治了一番,樊崇不仅不自省,反而还觉得是刘秀看不上他们这些半路投诚的人。
逼的刘秀只能暗中使绊子,逼反樊崇,一举处理了这些祸害。
“现在这些祸害投了我,我恐怕又要走一趟刘秀的老路了……”
鱼禾心里长叹了一声,一脸的郁闷。
吴汉将他们全收拾了该多好。
省得他费周折。
鱼禾感叹着长安的败落,感叹着樊崇的麻烦,不知不觉就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这一座千古帝都,几经风霜,早就失去了昔日的繁华。
除了那巍巍高耸的城墙外,剩下的不堪入目。
护城河被臭水填满,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冲天的臭气。
几丈高的城门也破败不堪,上面全是修补的印迹。
吴汉、樊崇,各领着所属,在长安城南门口供应鱼禾。
鱼禾马车一停。
吴汉率领着麾下的将士,齐齐单膝跪地,高喊道:“臣等恭迎陛下……”
樊崇领着赤眉的一众将校,在吴汉等人喊完话以后,也单膝跪在了地上高喝。
“赤眉上下,向周皇陛下请降!”
“特献上王匡等一众贼人首级,以贺陛下问鼎长安!”
马援、冯异、阴识等人在樊崇请降以后,也纷纷下马单膝跪在了鱼禾车架两侧,其他的将士更不用多说。
巴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鱼禾着帝服,走出了马车,站在了车辕上。
瞧着跪了一地的人,瞧着远处的长安城。
鱼禾觉得,从这一刻起,这天下真的属于他了。
那种芸芸众生皆臣服于他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鱼禾并没有沉迷其中,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
“巴山,召樊王上前说话!”
鱼禾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巴山冲着樊崇所在的位置高喝,“陛下有旨,召樊王上前说话!”
守卫在鱼禾马车四侧的虎贲卫齐齐高声重复。
“陛下有旨!召樊王上前说话!”
赤眉众将耳听着虎贲卫将士们喊话高亢激昂,忍不住仰起头看向了鱼禾。
瞧着站在数万铁甲当中的鱼禾。
他们觉得,坐拥半个江山的人,果然跟刘玄那种傀儡皇帝不一样。
跟他们樊王和王匡这种诸侯王也不一样。
樊崇一礼,高声回道:“喏!”
话音落地,樊崇起身,捧着王匡的脑袋,小跑着到了鱼禾车架前,再次跪倒在地上,高高举起王匡的头颅。
鱼禾先是瞧了一眼樊崇手里那一颗血刺呼啦的人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樊崇。
樊崇的长相很寻常,属于那种仍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
身形略显魁梧,但比巴山、相魁还差了点。
一脸大胡子,一双赤眉。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莽汉子。
鱼禾盯着樊崇笑道:“樊王以长安相献,又斩了王匡,结束了这长达数十年的纷乱。樊王对天下芸芸众生有大功,当与我共天下!”
“唰唰唰……”
冯异、马援、阴识、耿弇、寇恂、吴汉等等,几乎所有鱼禾麾下的将校,在这一刻都扬起了头,看向了樊崇。
鱼禾这话看似在善意的邀请樊崇一起坐天下。
实则是在给冯异等人传话。
樊崇但凡流露出半点不臣之心。
今日赤眉上下皆诛。
樊崇一瞬间就觉得一股凉气冲尾巴骨窜到了脑门上。
他不明白鱼禾为何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一见面就开始给他找茬。
他虽说出身低,没什么远见。
但他有脑子。
他可没有傻乎乎的以为鱼禾真的要邀请他一起坐江山。
他清楚的知道,鱼禾是在找他茬。
他心里涌出了一丝怒意。
早知道……
早知道就跟王匡和解,去投靠刘歆和刘伯升了……
再不济落草为寇也行……
樊崇果断将王匡的脑袋放在地上,双膝跪在地上,以头触地,一言不发。
他明知道鱼禾在找他茬儿,所以他什么也不敢说。
这个时候,说错一个字,很有可能都会成为鱼禾动手的借口。
唯有彻底的表示臣服,闭口不言,才能过关。
鱼禾意味深长的看了樊崇一眼。
不愧为一军首领,还是有脑子的。
可惜,也只是有脑子,不是特别有脑子。
鱼禾背负双手,笑着道:“樊王既然不愿意与朕共天下,那朕也不勉强。樊王之功,非王不能赏。”
鱼禾看向马援、冯异等人,笑问道:“诸卿以为,朕当封樊王一个什么王?”
冯异当机立断,“我大周非鱼氏不得封王,若有非鱼氏称王者,我大周上下当共击之!”
马援朗声道:“臣附议!”
阴识跟着道:“臣附议!”
军中上下跟着齐齐附和。
赤眉诸将脸色齐齐一变。
樊崇趴在地上,快把牙咬碎了。
鱼禾这是在向他示威,是在告诉他,封王的事情别奢望。
鱼禾在冯异、马援等人,以及军中上下喊完话以后,苦着脸,感叹道:“你们这又是何必呢?朕又不是那种吝啬官爵的人。”
冯异正色道:“臣等功勋浅薄,无颜讨赏。”
马援等人再次跟着附议。
鱼禾一脸感慨的道:“罢了罢了,算朕怕你们了。”
鱼禾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樊崇道:“樊崇,朕想给你个王,可朕的将士们不答应。朕只能给你一公,你是琅邪人,朕便给你一个琅邪县公,你意下如何?”
樊崇心里大骂着鱼禾无耻。
鱼禾明显是自己不想给他王,却假借着其他人之口说出此事,将自己放在了伟光正大的位置上。
心里骂归骂,但樊崇却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他一脸激动的向鱼禾叩首,“多谢陛下厚赐!”
鱼禾一脸遗憾的道:“委屈你了……”
樊崇赶忙道:“臣不委屈!”
鱼禾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道:“入城吧……”
众将士齐齐应允了一声。
“喏!”
随后众将士起身,簇拥着鱼禾入了长安城。
长安城极大。
但是没什么人。
鱼禾从长安城南门,一直到宫城前,也没见到一个百姓。
也不知道是被王匡、樊崇等人的部下给折腾光了,还是躲在深宅大院里不敢出来。
鱼禾到了宫城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
虽说宫城已经被吴汉麾下的兵马清理了一遍,但鱼禾入宫是有一定规矩的。
马援临时充任了鱼禾侍卫头领的角色,在鱼禾的车架到了宫城门口以后,就高喝了一声,“换防!”
右虎贲卫的将士,以及一众马援、冯异等人在路上挑选出的忠心耿耿的将士,披甲持刃,小跑着入了宫城。
待到他们接替了宫城的防务,并且将宫城各处巡视了一圈,鱼禾的车架才缓缓驶入宫城。
宫城的门户很深。
入了第一道门,要穿过一个瓮城。
穿过了瓮城以后,还有甬道。
只不过鱼禾一行没有走甬道,而是直接跨过了设立甬道左右的两道宫门,入了宫城。
这两重宫门一般不常走。
唯有在帝王登基、祭天、迎接使臣、册封皇后、迎大军凯旋等重要的时候才会开启。
大部分时候,走的都是甬道。
鱼禾初入宫城,跟登基也没区别。
所以可以走一走。
过了两重宫门,便是章台宫。
说是章台宫,其实也可以叫未央宫。
章台宫乃是秦宫。
刘邦夺取了天下以后,命萧何监工,在章台宫的基础上建立了未央宫。
所以汉代的章台、未央同属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