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篡汉立新,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得罪了一大批汉皇室的死忠党,也得罪了一群借着汉皇室发展起来的豪强,还得罪了一群力图追求个人操守最高准则的学问大家。
所以他在创立了新朝,任用人的时候,手底下几乎没有什么人才。
他的心腹当中,能人少之又少。
朝野上下,忠心耿耿追随他的官员更少。
而一些想借此光耀门楣的人才,也一直处在观望状态。
王莽若是以怀柔的手段对付那些汉皇室的死忠党、豪强和学问大家。
一些还在观望的民间人才,或许会出现在他面前,帮他做事,帮他扫清旧时代的残党。
可惜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用极其强硬的态度面对周遭的藩属,也用极其强硬的态度更改着天底下一切令他不满的政令。
天下在他眼里,就是他一个人的玩具,必须依照他一个人的想法去改变。
其他人的想法他不在乎。
然后他就将藩属得罪光了,将一些保持观望的人才吓怕了,将所有已经被他得罪的人得罪的更狠,将所有看热闹的豪强也得罪光了。
甚至连他废除奴隶制解救出的奴隶,也不说他一声好。
甚至一些跟他站在一起的心腹,也被他给得罪了。
他几乎得罪了全天下的人。
以至于他治理天下,得借助衰章等一众坑货,平定天下得借助自己人,以及一群像是廉丹一样的坑货。
甚至还得选用曾经被他通缉过的游侠儿。
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江山要亡。
鱼父顾不得埋怨鱼禾隐晦的说他不太聪明,他追问道:“怎么可能?”
鱼禾看向鱼父,感叹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谁让他得位不正,得位以后又乱来呢。”
“这这这……这也太荒诞了。”
鱼父有点难以接受鱼禾这个说辞。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就因为这么一点简单的原因,就陷入到了必亡的境地。
那一个庞大的帝国也太脆弱了。
“看似荒诞,却很现实。”
鱼禾感慨的说。
《道德经》中说,治大国如烹小鲜。
很多人都将这句话理解成了,治理大国如同烹饪小鲜一样简单。
可事实上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治理国家就如同烹饪美食一样,得精心。油盐酱醋能佐料,得把控到位,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火候也得掌控到位,强一分不行,弱一分也不行。
这其中的关键,不是一般人能把控的。
也许一道简单的政令发布下去,就能让一个庞大的帝国岌岌可危。
就像是做菜一样,多放一丁点佐料,就能毁掉一盘菜。
而王莽在治理大新的问题上,不仅仅是多放了一丁点佐料那么简单。
所以大新的问题看似荒诞,却很现实。
历史上那些能将一个贫苦、羸弱的国家,治理成经济富庶、军事力量强横的强国的君王,真的很了不起。
他们被称作千古一帝,那是当之无愧。
哪怕他们身上有各式各样的缺点,他们依然是千古一帝。
事实上在鱼禾看来,历史上那些千古一帝身上有各式各样的缺点,甚至干过一些糊涂事,很正常。
找他们过错的史学家,以古人书中那些或许不存在,又或者根本不是书中那种模样的圣贤去评判他们,实在是有些滑稽。
就像是后世许多人以世界上各个强国的综合优点来要求中国一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
鱼父虽然依旧想不通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关注,他盯着鱼禾疑问。
鱼禾沉吟了一下,“加快征讨南海郡、长沙郡、桂阳郡的脚步。扬州的兵马短时间内到不了荆州,那我们就借机率军赶往桂阳郡,帮田大尹一把,尽快拿下长沙郡和桂阳郡。”
鱼父思量着道:“我们率军去驰援,两面夹击的话,能大大缩短征讨长沙郡和桂阳郡的时间。我们回头应对扬州兵马的时间就会变得很宽裕,赢面就会无限放大。”
鱼禾缓缓点头。
鱼父一拍大腿,笑着叫道:“那就这么办。”
鱼父看向鱼禾,喊道:“你找个人坐镇广信县,我去召集兵马,我们尽快出发。”
鱼父雷厉风行,说做就做。
鱼禾则一脸头疼。
找人坐镇广信县,坐镇的可不是一县,而是苍梧郡一郡。
目前他手底下还真没有能用得上的人。
虽说亡承承诺帮他治理交州各郡,但亡承的状态实在不嘉,将所有事情压到亡承头上,亡承未必扛得住。
还是得找人帮亡承分担一下才行。
鱼禾思虑的良久,直到鱼父召集齐全西山军的兵马,打点好了行囊,鱼禾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临走的时候,鱼禾将鱼敖和鱼蒙叫到身边。
“主公!”
鱼蒙在明面上一直称呼鱼禾为主公,鱼敖跟着鱼蒙在一起待了一些日子,也跟着叫起了主公。
二人向鱼禾施礼以后,疑望着鱼禾。
鱼禾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道:“我阿耶要拔营赶往桂阳郡,我也会跟着过去。王奋等人在征讨南海郡,还得一些日子才能腾出时间。
苍梧郡不能没人盯着。
所以我准备将你们两个留下。”
鱼敖和鱼蒙一脸惊愕。
鱼蒙赶忙道:“主公,你让我们帮你盯着一县还行,盯着一郡,我们根本不行啊。”
鱼敖猛点头。
鱼敖和鱼蒙有自知之明。
他们连小官也没当过,鱼禾让他们盯着一县的话,他们勉强还能应付,盯着一郡,他们真的搞不定。
鱼禾笑道:“五叔、六叔,别妄自菲薄。我既然敢将苍梧郡交给你们,就相信你们。再者说了,只是让你们盯着,又不是让你们治理。等到王奋征讨完了南海郡,自然会接替你们,所以你们不需要担心。”
鱼蒙苦着脸,没有说话。
鱼敖则哀嚎道:“可是我们不相信自己啊。”
鱼禾哭笑不得。
鱼敖还真是坦率有直接。
鱼蒙听到这话居然跟着点了一下头,道:“是啊禾儿,你在做大事,五叔和六叔没什么能耐,顶多帮你打打下手,不能坏了你的大事。”
鱼禾安抚道:“你们就放心留下吧。又不让你们做什么大事,也不让你们治理苍梧郡。就是让你们盯着,别让郡里的人在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也别让一些心怀叵测之辈趁机作乱。
我会给你们留下一千兵马,有人闹事,你们就杀,不用留手。”
鱼蒙和鱼敖还要推辞。
鱼禾却没给他们推辞的机会。
“就这么定了。”
鱼禾果断的将苍梧郡交给了鱼蒙和鱼敖,然后起身出了郡衙门。
鱼敖和鱼蒙对视了一眼,紧跟着追了出去。
鱼禾出了郡衙门,一直赶到了城门外,就看到了鱼父身穿着一身铁甲,手握着兵刃,威风凛凛的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一众西山军将士,以及押送辎重民夫。
鱼父虽然不是什么兵法大家,但治军却有一套。
西山军在此次征讨交州的战事上虽然折损了不少,但是精气神很不错。
队伍也相对比较整齐。
鱼禾跟鱼父点了点头,走向了巴山牵着的马。
鱼敖和鱼蒙则跑到了鱼父身边,七嘴八舌的将鱼禾将他们留在苍梧郡的事情告诉了鱼父,恳请鱼父让鱼禾收回成命。
谁料。
鱼父居然哈哈一笑,道:“禾儿既然将苍梧郡交给你们盯着,你们盯着就是。”
“可是我们没做过官,根本不懂这些啊。”
鱼敖哀声叫道。
鱼父俯下身,盯着鱼敖低声道:“禾儿是信得过你们,才将苍梧郡交给你们。难道你们要让禾儿去找不熟悉也信不过的外人?”
鱼敖一愣。
鱼蒙也是一愣,旋即一脸若有所思。
鱼父面色一肃,继续道:“是不熟悉的外人更信得过,还是自己人信得过?禾儿的基业,就是我鱼氏的基业,我鱼氏的人若是不想尽办法帮禾儿出力,谁还会帮禾儿出力。
没当过官怎么了?
不会去学?不会去看?
我初涉军武的时候,也只是一个马前卒。
如今坐镇一郡还不是轻轻松松?
再者说,禾儿只是让你们盯着一郡,又不是让你们治理一郡,你们怕什么?”
鱼敖和鱼蒙对视了一眼。
鱼蒙咬牙道:“这个差事我们应下了。”
鱼父满意的点点头,又语重心长的道:“别人起事,族中子弟,家中长辈,帮衬的良多。禾儿起事,能帮上禾儿的就只有我们。
所以我们得想尽办法去学、去闯,去帮禾儿。
没做过的事情不要怕,做一次就会了。”
鱼敖和鱼蒙重重的点头。
鱼父又交代了他们两个几句,留下了一千兵马,下令全军出动。
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赶往桂阳郡。
独留下了鱼敖和鱼蒙在苍梧郡内小心翼翼的盯着四方。
鱼禾随着大军,一路上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耗费了四日,终于赶到了桂阳郡和苍梧郡交汇处。
田翕在鱼禾抵达桂阳郡和苍梧郡交汇处没多久,就派人送来了长信,告诉鱼禾,长沙郡全郡已经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