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文字……”下雨天叹了口气,“我也考虑过,但却感觉无从下手,并非谁都是塞阔雅。”
塞阔雅是切罗基人,切罗基文字的创造者,他还曾拜访各族,以尝试创造出一种通行所有部族的文字,但这显然不可能做到。
最终这位印第安文字事业的先驱在四处奔波中病逝,遗憾而终。
马哨沉默了一会,似乎还在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我有一些思路。”
下雨天闻言不由一愣。
不过他似乎十分信任马哨,因此并未质疑,而是有些期待地直接问道:“什么思路?”
马哨起身取来几张白纸以及一根羽毛笔,随后就在纸上书写起来。
他先是写下26个英文字母,接着又写下了一些它们的组合,如“zh”、“g”、“an”……
没错,就是后世新中国使用的《汉语拼音方案》。
印第安人想要发展,文字必不可少,但马哨不是语言学家,甚至根本没有语言学知识,独立创造文字根本不可能。
他创造文字的思路只有一个,就是从他的母语入手,准确地说是他前世的母语,中文。
中文是一套成熟的语言,也是一套比较难学的语言。
因此,虽然马哨不止一次地想过为阿帕奇人全面引入中文,但理智下来想想,还是意识到根本不可行。
印第安人学中文肯定比中国人学英语更难吧,而在学外语这件事上,马哨自己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
如果真的全面引入中文,推行十年,印第安人的识字率恐怕连春秋战国时期的水平都不一定能达到。
印第安人还有几个十年?
马哨觉得也就两个,如果等到南北战争打完,印第安人还不能在北美站住脚跟,还没有建立起一个足以自保的坚实根据地,那么以后的命运跟前世的历史多半也没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阻止了他引入中文。
这个时代华工尚未到来,美洲的华人凤毛麟角,一个基本没与外界接触过的十三岁阿帕奇少年,该如何解释他那一口流利到令人发指的中文?
难不成要宣称“昨夜大灵托梦,将一种美丽的文字传授给我”?
太扯淡了!
马哨要是重生在公元前十九世纪,他绝对愿意这么干。但现在是公元后十九世纪,1844年,麦克斯韦都快要发表第一篇论文了。
这么做也许开始时在印第安人当中有奇效,但然后呢,印第安人惊叹于神迹昭昭,从此笃信宗教不可自拔?
马哨不希望这样。
所以最终,他只能选择《汉语拼音方案》,结合阿帕奇语,创造出一种拼音文字。
《汉语拼音方案》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它是后世数以万计的语言学者结合实践讨论出来的结果,既易学,又实用,既简洁,又精准,既适合中文,又贴近英文。
它虽不完美,但绝对均衡,堪称正六边形选手,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通过它,完全可以拼出所有阿帕奇词汇。
而且马哨不需要解释什么,毕竟这套方案是1958年的,离现在还有一百多年呢。
眼下这个年头,别说《汉语拼音方案》,就是威妥玛拼音都还没出现,他直接说是自己发明的就行了。
至于未来,如果大洋彼岸的中国人发现这套阿帕奇拼音竟然和中文莫名搭配,那也不难解释——缘分嘛!
正好促进一下双方的友谊。
甚至更进一步,两边趁此直接认个亲,说是一万年前失散的亲兄弟……反正马哨绝对乐意这样。
“我的设想是这样。”马哨一边写一边说道,“这些字母和组合的读音和英文差不多,比如a、b、、en……然后可以用它们拼成阿帕奇语的词汇。”
“数字‘一’可以用‘datelaa’表示,数字‘二’可以用‘nakeyi’表示或者简化为‘naki’,数字‘三’可以用‘tagi’……还有这个‘giao’……”
“对于声调的变化,我们可以加入四个符号,对应四种基本的声调。”
下雨天年纪轻轻就会说多族语言,语言天分自然不一般,因此很明白了马哨提出的方案,并且可以举一反三,根据拼音规则写出了一大堆阿帕奇词汇。
“ashilai、gousidan、gonsiei、naniyagei……”一个又一个阿帕奇字词被创造出来,他越写越激动,甚至连笔都有些拿不稳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套绝对可行的方案,甚至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奇迹!
过去下雨天也想创造阿帕奇文字,但却毫无头绪,有种难如登天的感觉。
但当马哨提出这套规则,一切就仿佛水到渠成似的,各种字词的诞生是那么的自然而然,行云流水。
他相信用不了几天,阿帕奇语言就可以完成文字化。
“马哨,你创造了阿帕奇文字!”下雨天一把抱住马哨的胳膊,唾沫星子激动地四处飞溅。
“冷静。”马哨尴尬地擦了擦脸。
下雨天激动依旧,不能冷静,他言之凿凿地说道:“你一定是大灵派来拯救我们的,绝对是!我用生命担保,这一定是大灵的旨意!”
“……”马哨一阵汗。
他一直感觉大祭司下雨天的宗教信仰并不强烈,甚至经常流露出一些唯物主义的苗头,现在该不会因为这件事直接变成狂信徒萨满吧。
他把话题重新引回文字上面:“咳咳,我们需要尽快完成所有字词的建立,并且设置标准用法和更新规则。”
“标准用法和更新规则?”下雨天有些不解。
马哨解释说:“标准用法就是所有人都要尽可能遵循的文字使用方法,只有统一的语言才能交流,越统一越便于交流。”
这不难理解,下雨天恍然点头,但又问道:“更新规则又是什么意思?”
“更新规则就是改变标准用法的规则,语言不是一成不变的,但也不能随意改变。我们必须设置一套专门应对语言变迁的规则,只有这样,阿帕奇语言才有生命力。”马哨缓缓说道。
作为一个来自网络时代的人,语言的改变、创新、淘汰等演迁过程,对他来说就是生活中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