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老菜农去自家的田地挖了些蔬菜带到了农科巷的路边,不像其他人叫卖着,也不像其他人带一两个喷壶时不时给菜叶子浇点水。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来的人多了,有识货的,就到他这里买了就走。有的时候蔬菜卖完了,老菜农中途回了趟家拿了蔬菜,继续坐在灰色的路边。
他看着天空,从四季园里出来看着太阳升起,坐在路边看着夕阳落下。他看着小巷子的天空的傍晚,如同欣赏着一副唯美的画卷。
是啊,小巷子的傍晚令他着迷,透过灰色的房檐看夕阳是一件再美不过的事了,下雨天,看着阴沉的天空也是一种享受。
夕阳下山之后,老菜农也收拾了剩余的蔬菜,有时候会有下班的人匆忙赶过来,老顾客了,知道老菜农这里的菜是真的好就全要了,递给了几元钱。老菜农也不去数不会觉得少,觉得多了就找一点钱,打包了剩余的蔬菜一言不吭地给了就走上了回家的路。
挑着空无一物的扁担,哼着现在人没有听过的小曲,慢慢地回家了。
老顾客只有三人,桑海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到底是谁呢?我总觉得在他身上仿佛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但我也知道我的生活中没有这么一个人。”张梓躺在床上思索,片刻后又自言自语道,“他就像是我所想象过的一个人,因为听过一些小故事,在我脑海中的完整的人的意象。”
在自身经历了一些后,早些年,回到家中的张梓看父亲正和友人喝茶聊天,友人走后,父亲说了一个小故事,大致是友人的父亲如何如何。张梓没特别认真听,但也知道友人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当天他来找父亲是因为有件事他很疑惑,旁观者清吧,所以想听听张梓父亲的想法。
最后呢,张梓的父亲说:随他去吧,你的孝心你的父亲肯定知道,不过他有他的选择,一如现在的你,不是么?
当局者迷,友人如拨开云雾知道了自己所要做的选择,谢过父亲之后给了他一包无牌的龙井茶。作为农业局副局长这无牌的龙井有价无市,就算是他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张父说不要你看书桌上还有你给我的清茶呢现在还剩了一半,可友人非要给,在走的时候丢到沙发上就溜了。
见到这些的张梓有些疑惑就去问了父亲,所以也就听了一个小故事,知道了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品味人生的老人。
那时候的他,沉淀着几个月的经历,与故事中的老年人慢慢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渐渐清晰的老年人的形象。
他年少的时候是一个热血沸腾青春似火激情洋溢的青年,当时城市经历了一次磨难,无论是农业工业以至于最基础的居民日常生活都在艰苦地恢复着。他不喜欢重工业,对日常生活恢复工作的看法是让社区的人们去处理,能力大的人要挑更重的担子。而他还喜欢自然喜欢植物,所以就加入了农业的恢复工作中。可加入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农业不仅仅与植树造林有关,在当时更与粮食水果有关,可他也聪明啊,像水稻秧苗这些从根本上来说也是植物的一种。所以他去研究了,并带动了整个城市的农业迅速恢复。
在这过程中,他知道了韭菜白菜上海青等叶子菜的生长方式,哪个季节种最好,每天需要多少阳光,温度多少合适水分的刻度线是什么。知道了南水北调工程中南方的泥土土壤更适合种植那些果树,开发了荒地种上能种的,本来就是田地的土地经过一次技术升级之后变得更加肥沃。
几年后,农业局创立了,他被当选为农业局局长,这一当,就是二十几年。
农业局坐落于农科巷,什么是农科巷呢,最初创名的时候全称是农业科学巷,是因为农业局的落脚才有了巷子的命名。老人从加入工作便定居于此,直到如今。
后来啊,他的三儿子也喜好上了农业,进了农业局。
但他们家的家规向来是只靠自己,绝不走关系。所以啊,无论是什么职位,都是自己拼搏过来的。老人的三儿子当了副局长已有十年了,他被提名很多次当局长都被婉拒了,他说农业局里面还有这么多能力更强的前辈,怎么能让他来当呢?况且三儿子如今也才四十三四岁,六十岁退休,等老前辈们都退休了再当也能当个十几年。
老人的三儿子不在乎职位,老年人更加不在乎,五十岁的时候就退休了,说是有点病,提前了几年。
因为老人啊,发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他留恋于过往,但他啊,回不到过去了。整个南陌的农业是被他一手带动的,就像是他的大儿子。农科巷就像是大家庭里的一个旧凳子,一直没有翻新。
他呢,经历了浮华是非经历了荣华富贵后看淡了。
老年人说,现在什么最重要,金钱?地位?不,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活着,并找到了自己活着的目标,找到了自己为什么活着的意义。
他放弃了万贯家财献给了公益事业,也得到了子女们的支持。捐助后他依然住在农科巷中,为此农业局的人们给他专门弄了些田地可以种植蔬菜。他一开始不接受但想了想也好,农科巷再怎么没发展这些年用于种植的田地也少了,而农业局的人厉害啊,在老人的旧小区中开辟了一块田地出来,给他独用。而整个小区实际上都是老人提议并花费功夫建筑的,住的人也都不小了,儿女成家少有住旧小区的,所以也不会有人有怨言。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四季园本就是老人修建的免费给了他们,他们又如何能有怨言?
有了这田地之后,老年人就像是回到了青春奋斗的那些年,一如那几年农业恢复时候的岁月——公鸡未叫的时候他起床了,翻了翻地,种了点种子。忙完了回家,下午又过来看看,傍晚做一做收尾工作。随着夕阳下山他就停了下来,擦了擦汗水挑着扁担回家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大致如此,老年人也乐此不疲。
旧小区的人不多,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老年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八卦,所以很多年轻人不认识老人,而老人呢一向低调。老了之后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讲给儿子们的大道理了,平时的说话很少,沉默是金。
慢慢的,田地开垦完毕,四季都种了菜之后,人们发现农科巷的路边多了一个老菜农。清晨七时的时候他来到路边坐下,扁担中的菜卖相不咋地甚至于还有蔫黄的叶子。老人也从不叫卖,问他价格他也不会多说几个字。无论卖没卖完都会在夕阳西下后回家去,哼着无人知的小曲。
后来买的人多了,识货的也知道老人的菜是真正纯天然的,所以就偶尔来他这里买了。真正的老顾客有三人,一周来买的次数平均下来至少四次。
老年人还是和以往一样,无论菜卖没卖完,哼着小曲,在看不见的夕阳余晖中,回去了。
有的时候下雨,还会多坐坐,顺着灰色平房的一脚看小巷子的天空。
别有一番韵味。
清晨而来,踏光而去。
风风雨雨,日晒雨淋。
总悟生死,心法自然。
老年人就像是在见证着整个巷子的生命,他青春的时候把巷子创了出来,他老了,巷子陪着他变老。可有一点是一样的,老人真正的心思没有变,小巷子的根本,也没有变。
一人一物,专一地陪伴着彼此,一同走向暮年。
有的时候会想,老年人若是逝世了,这个巷子会走向现代化么?
有人说,生命在死去的时候终结,可是,有的时候,生命在世间会有延续,延续名为子孙后代,延续名为:活着的残址故地。
所以老人逝世之后,巷子也会在一段时间内保持原样吧,因为以前的人并未完全故去,因为还有的人记住了曾经的岁月,曾经的他们。
只是或许年轻人心中有所疑惑,为何南陌会有这么多古朴的巷子,是因为要建立古城么,可管辖的一个市镇,不就是古城么?南陌啊,是绸都。源远流长的长江水畔记录了一带又一路人的生活,孕育的千年文化如水流淌在这座南方小城。
可是啊,为什么这座小城,保留了太多太多古迹,保留了太多太多的曾经的岁月曾经。
南陌的郊区,有着几座从未开辟过的山,其中有一个遗迹没有被开发过,时而有冒险家去了,却是失魂落魄返回,问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迷信的人说那里有妖魔鬼怪,去了,就会失去魂魄。
南陌的老人啊,习惯了走在古朴的小城中,清晨起床去花园里逛逛,与友人们打打牌,中午回家吃了饭睡了觉,下午又去公园,到了傍晚回家。有的老年人晚上还跳着广场舞,一如年轻时候的他们,坐在篝火旁,说着彼此的梦想。
如今的年轻人不会知道,南陌的古朴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南陌的一条又一条巷子是老人们的精神坚持。至少这一条小巷子,就代表了老人的大半生。
随着号角如朝阳冉冉升起,也终究会在孩童的哭哭啼啼和成年人的泪水中走向黑夜。
那一日,还挺远的···
——
回忆着以往父亲讲的故事,那时候自己脑海中的意象超越了现实,但当时的想象立足于事实所以与生活中的老人有七八分相像吧,或许,真正的老人只是没有那么卓越的丰功伟绩,或许,真正的老人没有散尽家财。
但,今日看了老人,就像是看着一轮太阳慢慢地西沉,明天会照样升起,只是这太阳,老了啊,某一天沉了下去,就不会再有次日的日出东方,红似火。
“老菜农经历过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了大富大贵起起落落,最后选择了归于平凡。所以,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才是真啊!”张梓躺在床上说着,又想起大花裤的桑海,后者身为南陌著名中学的校长居住简陋,虽做不到一箪食一瓢饮,但也超出不了多少。如今小康家庭的房屋都是精美装修过的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屋子,桑海家的简单,还是第N次看见。
简简单单的沙发餐桌,简简单单的藤椅,简简单单的壁画和床,简简单单的人。
看看桑海啊,心灵与自己有相通之处。“其实我还小啊,就算我再怎么去联想和想象,但还是少了真实的经历。或许我在思索方面具备了天下第一的天赋,可是没有经历过,总是少了一点点本质吧。大花裤那家伙四十多岁肯定比我经历得多,有的事啊,看来我得去问问他,他若是给我仔仔细细讲了,也勉强能算是我经历了。”
“陌上桑的神人是不会拒绝给我说他的经历的。”张梓想了想自身,遇见同样思索的龙小川真是觉得再幸运不过,每个喜欢思索的人都有得天独厚的性格和独一无二的经历,与同样修心的人彼此述说对谁都有好处,相信桑海也是那样想的。
年龄永远不重要,而衡量一个人心灵是否成熟的标准永远也不会是年纪的大小。
他是神人,我也是神人,我在思索方面超凡脱
俗,我在武力方面胜过万千常人。惹了我的人,都是土鸡瓦狗。
张梓笑笑,把自己两次比做了神人,只因为尚心这么提桑海了一句。吼,这个词还挺不错的,也就用在了自己身上。
“只不过嘛,我还是更喜欢剑客这个词,一剑一人,足以形容我了。”张梓不再去思索今日所得,剩下的等到明日吧,与闲聊从不强求一样的,思索,也从不强求。每次思索并不意味着要思索完全部,还可以分成两部分,今天第一部分,明天第二部分,若是明天忘了,那就不去想了。
真正的境界如太极一样,沉淀入心中,慢慢忘了,但一直拥有。
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张梓慢慢进入了梦乡。
——
农科巷的四季园中,桑海与陌筱芸迟迟未睡,只是偶尔听见了翻书的声音。
农科巷的另一处,老菜农趁着夜光看了看田地里的蔬菜,长得很旺盛啊,旧的一批卖了,新的一批长出了新芽,不变的只有田地,与田地上的老菜农。
轻轻的,关上了蓝色的玻璃窗,老菜农进入卧室,休息了。
今夜,所有人都睡得很安详。尚心和张梓的相识始于开学熟于粉馆相遇,渐渐地,发现张梓身上有太多太多的闪光灯。班里的女生们或多或少对他有点爱慕,爱慕在龙小川狂妄的性格渐渐显露出来后转移了。夜里的尚心一遍一遍想着白天的事,忽然嘟囔了一句。
“哎呀,张梓不是说今天请我喝奶茶的么?”
又想了想今天是她主动拉着张梓跟踪桑海,又是说了一句,“那就明天提醒他吧,功夫奶茶可是真好喝呢!”
薛望在家里忽然想起了小山上的事,哦,对了,明天是星期天啊,去无名小山玩玩,看看张梓会不会又去了,叫上龙小川么可他好像周天有事。
龙小川迟迟没睡,和洪格蒋奥说着周天上午开黑的事,当然也是象征性找了张梓,张梓也不出意外回复了上午没空。嘛,总是得告诉告诉他,平时周天上午有事,哪天没事了,该出去浪,得浪。
“明天伊甸园三连机,我玩打野,你们两个看着办。”
“那还说什么,你打野的话,我们两个就是下路双人组了。带你飞啊。”
“那我辅助吧,我的牛头辅助,绝对不会是护国神牛。”
几人在群里对着话,而此时的张梓回了消息渐渐入了梦乡。
周天,三剑客去伊甸园开了黑,张梓和凌雪媛一如既往地去了无名小山切磋,而薛望,在上午八点半的时候到了。到的时候,看见了灰头土脸的两人。
这一次张梓终于请了客,请凌雪媛喝了功夫奶茶,而后一起吃了中午饭,便告别了。至于薛望么,在两人还没练完的时候就走了,所以就没有带上她。
下午,伊甸园中还时不时响起三人的吵闹声。
“我靠蒋奥你是不是沙比啊,这个Q也能空。”
“你有什么不服你来试试,对面辅助是大师啊,你个小小铂金来对线?嗯?你玩辅助的话头不被打烂。”
“我玩就我玩,五个位置我样样精通,龙小川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是均衡教派的,啥都一样。”
几人说着,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辅助啊,就凭你们三个,谁辅助能有我好?”
龙小川蒋奥洪格纷纷回头,发现是张梓之后笑道。
“来来来。”
“现在辅助有了,我就要瑞萌萌上单了。”
“正好我的ad少了一个王牌辅助。”
说完,蒋奥主动给张梓开了电脑,后者坐下登了自己的号,等待着这一局的结束。
就这样,四剑客在洪哥家的伊甸园专属包间里开启了四黑之旅。
周天,轻轻松松地过去,每个学生都不想要的周一,即将到来。
蓝天,白云。还有一轮黄色的太阳。
与尚心一起吃了米粉,骑行在小城的路上,吹着秋日微风,慢慢的,停了车。
“这风啊,就像是女孩子的手,吹过来,真是舒服。”张梓戏谑了一句,又觉得有些不文雅,继而会想几日的思索,喃喃自语道。
“所以,什么是人生呢?经历了万紫千红,会喜欢纯色的白与黑。经历了艰苦与磨难,就有了卓越的气质。经历了大富大贵后才知晓平平淡淡,有多好,经历了雍容华丽之后才知道简简单单,有多真。”
一如以往,张梓做了张之总结。
“也许啊,平凡···”
还没说完,就被别人打断了,张梓看向后面,龙小川洪格蒋奥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张梓马氏跑动杀地提醒着,待他回过头就指了指侧边的一人,张梓随着他们的指向看过:一个黑黑的少年慢悠悠走着,却给人马马虎虎的感觉。
他的裤子上,似乎与众不同?与此同时,龙小川的吐槽响了起来。
“你们说,教授这非洲人,是第几次没有拉上自己的火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