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单从他身上滑落, 走过熟睡的人。刚刚还清醒的猫睡死了,所有人都睡死了。
也走过靠墙坐着的萨曼,擦过的外套。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 脚步也轻轻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化成一身‘白纱’。
笼着月光, 脚步也和月光一样悄无声息, 寂寞地滑地面,滑不知何时打开的大门,滑堆积着落叶的石阶。
前方有一个发光的女人, 拖着及地的银白色卷发, 表情温柔, 她朝着招手:“来啊……”
‘游客止步’的红漆牌子变成一张红色的哭脸, 石头让步,任逸飞抬起头,一步一步走向小路,就像走向礼堂的新娘,圣洁也肃穆。
只是‘新娘’双目无神, 亦没有表情。
被枯枝烂叶覆盖的小路两边,树木尽数退开,让出一个新的走道。
这不知名树木的枝叶抖动,树皮上化出笑脸, 黑漆漆的树洞就成了大张的嘴。
脚踩过枯枝叶, 发出清脆声响,慢慢走早被荒草淹没的小路,身影消失,身后的树木再次合拢, 把小路藏进灌木和树根中。
庄园很安静,守夜的人们抱着腿睡着了,用针扎都不会醒。
被选中的人走到门外,朝着各个方向去了。一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中黑色手链发出金色光芒,并在手中凝聚成太阳弓。
玩家们都从屋子里走出来,们看到了一切。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借用了庄园老板的外表。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此刻庄园老板就站在院子里,她冷冷注视着玩家们。
玩家们确定她就是‘鬼’,但们无可奈何,甚至也杀不了她。
副本在,‘鬼’就在,要杀她,只能先指认。
当然,现在玩家人多势众,‘鬼’一下也杀不了们。
庄园老板回头看一眼已经走远消失的任逸飞,她忽然打了一个响指,大门缓缓开了:“速去速。”
“?”玩家们惊疑不定,怀疑有什么陷阱。
眼镜姑娘首先打了个哈欠:“我不感兴趣。”接着直接蘑菇屋,她又不是为了鬼卡来的。见状,脖子受伤的伪装流玩家直接跟进去。
小女孩看了们一眼,然后调出无人机。可是天色昏暗,山林植被浓密,什么都看不见,她也就回去了。
倒是其中一人毫不犹豫朝大门走去。
金色箭矢在地上划下一条线,白日笑眯眯的人晚上如罗刹:“你们去找别人,这是我的。”
任逸飞一直走到一个被粗壮大树包围的水池边,大树粗壮而无枝叶,通体漆黑,中间的水池也如墨池一样漆黑,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乖孩子,来……”四面八方的树都发出声音。
的目光呆滞地看着漆黑无光的水池,并且缓缓朝前走去,脚踩进柔软漆黑的淤泥里。
四边鬼木期待地看抬起脚,就要踩进黑水池中,下一秒任逸飞却往后一退。
“原来是这里。”
黑色的淤泥粘稠如沥青,夹杂一粒粒白色骨状碎末,正是他在中年人脚底发现的那种。
任逸飞低垂的睫毛挑起,红色在眼瞳中晕开。
绘有鹤翔图的墨骨扇出现在他手中,红色妖纹在眼角勾出一抹艳彩,鬼木只觉得眼前傀儡气势一变,幽暗树林风起云卷,地上枯叶刷刷卷上半空。
墨骨绘扇:增强法术效果30%。
这是灵异世界,‘妖化’技能无法使用,好在他还有自带的‘幻戏’能力。
不道具和技能效果叠加,好用是好用,太烧能量。
黄叶一层层卷起,在他身后卷成一条黄色巨龙,摇头摆尾,目中有凶光。
“谢谢你们邀我来做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笑着轻轻一挥手中墨骨扇。
空中黄龙朝四面炸开,枯叶翩翩飞舞如黄蝶,所之处,鬼木枝叶断裂,土地翻滚,露出一个个球状颅骨和断裂的其他骨头。
鬼木的树根正是扎入骨堆中汲取养分。这骨头上的残肉都被吸净了,变得脆弱不堪,风一吹,就化成了碎末,一如黑泥里头那些。
“嗯?这是骨头架子?”
骨头架子和这鬼东西果然不是一个阵营的。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鬼木杀骨头架子,鬼木是敌人,骨头架子就可以成为‘朋友’。即便不是,也能成为中立阵营。
之前就觉得骨头架子看起来邪恶,又纠缠不休喜欢爬人身上,但是未必就有杀人的恶意。
如所料。
受幻术迷惑,以为自己受到攻击的鬼木直接撕裂了自己的伪装,纷纷从土里出来。
鬼木拔/出树根展开枝条后已经不像树木,反而像是溅起的墨汁,孩子的涂鸦,或者某种古怪的魔鬼。
它们身上的笑脸变作咆哮,身上伸出长长的枝条,尖锐的枝条以箭矢的速度刺向任逸飞,几乎要刺入他的身体。
“不喜欢这个礼物也不必生气嘛。”
血色占据整个眼瞳,任逸飞轻挥黑色小扇,如妖如鬼。
扇面的白鹤化出虚影,白羽黑翅,头顶丹红,正是一只长腿丹顶鹤,不仅有巴掌大。
它在空中绕了一圈,鹤鸣打碎压抑的寂静,然后飞任逸飞身边,温顺地用喙蹭蹭的脸,又落在纸上,墨骨扇发出淡淡白光。
黑水池所在地界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封锁,寂静森林中再次出现高昂鹤唳,鬼木扭动得更加厉害。
墨骨扇在任逸飞指尖翻转,微风徐徐,即将刺入他身体的枝条却一瞬间停止了,枝条膨胀,化成黑色的蛇首,转身对着鬼木本体撕咬而去。
看这鬼木自残,任逸飞笑得极为开心,法术加强的特效下,又找到了一点满血法师的快乐。
鬼木乱斗,树根底部的骨头们被波及,不少落进水池里,黑水池也热闹起来。
“呜哇啊啊——”水池沸腾,爬出一个个半透明的灰白色人形。
黑水池的黑水像水银一样,点滴不沾它们的身体和衣服。
这东西一个个从黑水池的中心地带爬出,眼神呆滞,身体透明,衣服上还挂着不少臭鱼烂虾。
它们一出来,海鲜腐烂的恶臭就飘出来。
“底下好冷,下来陪我们……”无数不同的声音汇聚,如潮水拍打耳膜。
这幽灵似得东西张大灰白色的眼睛,活人的气息让它们躁动不安,一直张嘴,似乎想要撕咬。
对着它们,任逸飞又是一扇子,鹤鸣声越加高昂。
眼睛里的红色像火焰一样燃烧。
幻术控制下,附近鬼木基本是不受控制地跑来,挡在任逸飞的面前,甚至将一部分枝条伸出快速编制成保护的网,另一部分变成带刺鞭子,狠狠抽打幽灵人。
“啊啊啊——”幽灵人的牙齿和爪子都咬在鬼木上,牙齿断了,鬼木枝条也断了。那些木鞭子也甩在幽灵人身上,木鞭一断数截,可说是两败俱伤。
任逸飞的脸色白了一点:能量在燃烧,需要速战速决了。
“真是无用。”白发鬼在意识世界嗤笑,“这么点鬼东西就让你焦头烂额了?你要是这么没用,不如把身体给我?”
若是全盛时期,这小喽啰连靠近的机会都不会有。也就是‘骄傲’太过傲慢,居然自以为凭演技就能摆平一切,封印‘们’以及力量。
任逸飞不理‘’,先不说他现在的‘幻戏’只是初级解锁状态,就算全解锁了,也不能直接弄死全部鬼木,肯定要留下几个活口。
莫非‘’打的是再解锁几个的主意?实在想太多。
蠢,果然极端情绪让人犯蠢。
卡牌忽然发烫,嗯?有玩家死了?
十一点已,这时候发烫,只能是因为玩家死亡。
见活死人还在和鬼木相互内耗,任逸飞摸出没机会查看的卡牌。
【第三夜:两线交叉,生死交界。】
【玩家死亡二人,‘鬼’能力解锁十一分之二。】
还没细想,卡牌上面的信息又是一变:【玩家死亡三人,‘鬼’能力解锁十一分之三。】
嗦嗦。
远远听见后方草木倒下的脆裂声响,又有淡淡苦香随风而至,任逸飞眉一挑,接着便是一笑。
手中墨扇一收,眼中血色退走,幻戏暂止,天空纷飞黄蝶无声落下,覆盖了地面,也遮盖了多余痕迹。
相互缠绕在一起自相残杀的鬼木和幽灵人皆是一愣。
虽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它们还是不愿错这个绝好机会。
鬼木纷纷解开之前纠结在一起的树根和树枝,伸出枝桠扣住池边任逸飞的手脚,绷紧枝条将往黑水池里拖。
而幽灵人已经毫不吝啬伸出自己那骨头一样的手指。
“你怎么不动了?”眼见着就要被拖进水池里去,白发鬼忍不住发问。
任逸飞却只是闭上眼,放松身体,心里:“有人来救我,动什么?”
“你在这里无亲无故,谁来救你?”
“你等着就是。”默默对自己说。
说话间任逸飞已经被拖着走了两步,足尖即将沾到黑水。突然间一只箭矢带着光穿透漆黑树林,擦过鬓角的头发,带着尖锐风声一下钉在圈着任逸飞脖子的鬼木上。
鬼木如遇火的蜡像燃烧,它急速缩回枝桠,之后整个树木都燃烧起来。
背后声音越来越近。这本该是一件让人不安的事,很少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陌生人。
眼睛映着熊熊火光,任逸飞却轻轻一笑,闭上眼:“你看,这不是来了?”
伴随着鬼木燃烧的呼呼声,以及幽灵人差点魂飞魄散的惨叫声,萨曼像是英雄隆重登场。
鬼木和幽灵人相互消耗,已经是半残状态,自然坑不住萨曼一击,几乎一沾就碎,一碰就化。
“是跟着我来,还是自己找上来?”
任逸飞虽然和白鬼说‘来救我’,但这也只是一句玩笑,没有这样认为。
本就无亲无故,又是副本偶然碰面,哪有什么感情?不是凑巧。
站在玩家立场,看到有人被诱上山,第一反应自然是冷静观察,自保为先,试探其次,吃饱了撑的才会来救人。
若要利益最大化,‘死’的时候才是最好的出场机会。赢他两滴眼泪,又能护全自己的利益。
莫非,萨曼怀疑是‘阿飞’,想要通‘救命之恩’获得的信任,继而达到目的,让他主动承认自己是?
如果是抱着这个目的,那么怕是要失望了。
任逸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待事情发展。
连射九箭,萨曼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顿扫完了抓着任逸飞的怪物。
‘顾星野’呆呆站在那里,被枝叶捆绑着一动不动,正是无知觉的状态。萨曼再不隐藏实力,拿出强力道具开始群殴——一人殴一群。
好不容易恢复原形的幽灵人基本是一爬出黑水池就被斩成两截,再次回到重生点。
前一个引们自相残杀,后一个杀们一群。
幽灵人:???您二位有病?
黑水池哗啦作响,幽灵人藏在里面再不肯出来。
萨曼抓住一段燃烧的鬼木,直接丢进黑水池里,果不其然,黑水池也燃烧起来,活死人在其中哀嚎,熊熊火焰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而任逸飞被白光照得失真,像真人娃娃。
看着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萨曼的心里却描摹着躯壳里可能的灵魂,是什么样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年轻还是年老?
灵魂那么精彩,皮囊如何也无关紧要了。
用掉最强力道具的唯一一次开大招机会,不觉得遗憾。
“我没有任何证据,所有我信赖的数据都不支持我的判断。”
“眼睛会骗我,耳朵会骗我,环境也会骗我,但心不会。”
一个眼睛看不穿的人,就像未知的巧克力,每一口都是惊喜。这个麻木又无聊的世界,因为这样的未知精彩起来。
萨曼,有什么目的呢?
鬼木和活死人都已经解决了,又是‘被迷惑’状态,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没有人会阻止。
带着奇妙香气的这个玩家,要在这里露出真实面目了吗?
“未来你会成为群星榜不可忽视的一颗星,我很期待你惊艳世界的那天。”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罩在任逸飞的身上,烫到了的皮肤,指尖无法控制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