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山。

张大海。

范志川。

三个卧底，根本不够做什么。

所幸，吕泽也不是毫无准备，黄志诚是倒了，可他这些年放出去的卧底还在。

这些卧底中，有一部分和陈永仁一样转回来做了警员，有一部分选择了退休，还有一部分依然在发光发热。

麦克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中英混血，从记事开始，他就没有爸爸。

很多人都说他爸爸是个很厉害的警察，但是他真的不记得了，因为那人在他八岁那年就死了。

除了麦克这个名字以外，那个人没给他留下任何东西。

甚至在他十岁那年，妈妈也死了。

他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舅舅，虽然舅舅和舅妈对他并不好，经常骂他是小杂种，可他总算没被送到孤儿院去。

“pc17178，麦克！”

一家高档餐厅内。

吕泽见到了麦克：“你和别人真不一样，卧底约上司见面，一般都选在不起眼的小地方，你却选了高档餐厅？”

“高档餐厅好，越是小地方越混乱，反而是高档餐厅，谁会相信卧底会在这里交换情报？”

麦克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但是吕泽知道，这是他保养得好，其实他已经当卧底好几年了。

“想吃什么？”

吕泽一边开口，一边打量着这里的装修：“装修倒是不错，不知道菜品如何。”

“龙虾刺身行不行？”

“我想吃龙虾很久了，但是我没钱。”

“黄sir的补助金总是一拖再拖，有时候我甚至忍不住在想，我的补助金是不是被他给赌马给输掉了。”

麦克人长的很帅。

目光偏偏又很温和，一看就知道很招女孩子喜欢。

“行，怎么不行。”

“龙虾刺身是吧，一会谈完事让你吃个够。”

吕泽满口答应下来，随后便询问道：“任擎天那边怎么样了？”

任擎天，洪兴帮左路元帅，洪兴元老。

麦克就负责潜伏在任擎天身边，收集他的情报，这一潜伏就是整整五年。

“任擎天很好，他已经初步信任我了，让我参与了很多计划。”

麦克语气微顿：“只是他很警惕，从不带我做蓝冰交易，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货仓在哪，只知道他暗地里一直在负责洪兴的蓝冰生意。”

吕泽眉头微皱：“那就是没情报了？”

“也不全是，我接到风声，大毒枭昆哥要退休，他的位置将由助手阿力接任。”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会去三角金面见一名将军，而且是以度假的名义坐飞机去，先飞佛泰，再转三角金，感兴趣的话你可以让缉毒科跟进一下。”

麦克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一遍。

吕泽听完后沉默少许，他能感觉出麦克在敷衍他，或许是不信任他，或许是有别的顾忌，说话一直在避重就轻，一点有用的都没说。

看来这次见面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幸好吕泽也不是心急的人，很快又语气轻松的说道：“这里有五万港币，走的是重案组秘密账户，是给你的特别补助，也算我们的见面礼吧。”

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封，吕泽丢在了麦克面前。

麦克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千面额一张的大金牛，一眼看去金灿灿的。

“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看了一眼现金，麦克依然没有多说一句，只是追问道：“龙虾刺身的事没骗我吧？”

“我不会那么没品。”

吕泽说完叫来服务员：“一份龙虾刺身，两瓶啤酒，再来三个招牌菜。”

“好的先生。”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了。

麦克目睹了这一切，有些惊异的说道：“重案组的资金这么充足吗，黄志诚和我见面，最多只敢请一瓶可乐。”

“和重案组无关。”吕泽笑道：“这份大餐，是我以私人名义请你的，不会走重案组的账，你放心，吃不穷我的，我除了是警察以外，在外面还有些别的产业。”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

说完，吕泽却在麦克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嫉妒。

麦克觉得自己没理由不嫉妒。

他是知道吕泽的，年纪轻轻便是重案组负责人，还有个位于警务处高层的老岳父。

只是他不知道，吕泽私底下还如此有钱，龙虾刺身说吃就吃，连价格都不问。

老天真是不公。

他拼尽全力做事，就因为一连六枪都打在了一个抢匪身上，上面就要他停职审查。

停职检查也就算了，回头还将他调去当了卧底。

难道他不知道，当卧底没前途吗？

他知道，只是无法反抗，他每个月都有房贷要还，根本不敢将辞职信摔在上司脸上。

“长官，我真羡慕你，你命好，什么都有，就像个人生赢家。”

“不像我，连套房子都买不起，当了几年警察，还是个高级警员，跟那些压马路的巡警一样。”

麦克吃着龙虾刺身，话里话外的情绪有些不对。

吕泽喝着啤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当年也是个压马路的巡警。”

“你也是？”

麦克有些不信。

“一看你就不了解我，我当年在西贡压了一年马路，而且，我是以三项第一毕业的，拿了当年的最佳学员奖章。”

吕泽笑的很真诚，好似在说：‘拿第一很简单。’

麦克一时语塞。

吕泽喝着啤酒，继续讲述道：“我当年还是个普通警员的时候，我和师兄在码头巡逻，遇到了悍匪叶国欢。”

“当时师兄被吓惨了，可我一点都不怕，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终于不用再压马路了。”

“我把握住了机会，一人一枪，生擒了叶国欢，这才有了后来我的。”

“说起来，咱们俩的经历很像，都在起步阶段遇到了悍匪。”

“只是我幸运些，抓到了港岛第一悍匪。”

吕泽看向麦克，笑道：“叶国欢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和他前后交手两次，感觉他有些被夸大其实了。”

麦克嘴角直抽搐。

他遇到的就是普通劫匪，甚至跟悍匪沾不上边。

要是换成叶国欢，估计开枪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能被吓尿裤子。

“好好做事吧，不用羡慕我。”

“老天爷会给很多人机会，关键是你能否把握住。”

“把握住了，一飞冲天不在话下。”

“把握不住，蹉跎一生也不是没可能。”

“你还年轻，要输得起，要也放的下。”

“我由衷的希望，有一天你能和我平起平坐，甚至让我叫你一声长官。”

吕泽灌输完心灵鸡汤之后，轻轻在麦克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看好你，你行的。”

很快，房间内只剩下了麦克一人。

麦克低着头一阵猛吃，吃着吃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吕泽也一样。

他关上房门，一个人坐上电梯，等到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拿出一个小黑本本，在麦克的名字上打了个叉。

“当卧底，最重要的是心态。”

“很多卧底警员，当着当着就黑了，为什么，就是因为前途昏暗，眼前的诱惑又太多。”

“所以十个卧底警察里面，最后能顺利归队的不过两三个。”

“其他人要么黑了，要不就辞职不干了。”

“因为他们不适应自己在外面呼风唤雨，回归警队后却只能穿军装，见到比自己小一二十岁的警察，还要敬礼喊长官的命运。”

吕泽将小黑本本收入口袋，低语道：“麦克，希望有一天我不用对你清理门户，虽然我觉得眼下的你，就已经半黑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