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兴松山湖生产基地。
某生产线上。
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们机械性地忙碌着,从早上到晚上,日复一日。
站在国家的角度,他们就像是手中的零件一样,默默无闻地运转着,没有人知道他们,也没有人关心这些“零件”需不需要维护。
工厂并不是一个好的地方,待久了,人会变得麻木。
徐大友是一名工人,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三个年头。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过年的时候被同村喊来的,说是待遇好。
这种现象挺正常的,尤其是南方爱抱团,经常是一个人在外面混得好,会把同乡都给唤过去。
华兴的工厂其实跟其他一样,工人都是外包资源公司负责,薪资的话能拿到六七千,跟其他大厂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华兴的外包会上社保、公积金。
除此之外,加班越多给的越多。
徐大友从早上7点开始上岗,直到晚上10点才下班,中间休息一小时,靠着一天工作14个小时,月薪堪堪过万。
晚上12点。
徐大友用衣服掀起来擦脸上的汗水,正准备拎着自己的2L装矿泉水瓶下岗时,一则消息传了过来,令所有生产线上的工人精神一振。
“这两天参加新机装配的时薪翻倍!”
徐大友一把拉住线长,憨笑一声,问道:“线长,我明天还能加班不?”
线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跟徐大友岁数相差不大,他瞪了徐大友一眼,“徐大友,你还要不想活啊!”
线长不会认识生产线上所有人,但徐大友他不陌生。
华兴以加班闻名,即便是工厂也加班得厉害,基本上工人一天工作时长10-12小时。
直到徐大友的到来,每日上班13、14小时,时不时还会出现15小时。
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出现问题的。
线长一走,一旁同时下岗的工友兼同乡直接抱怨道:“大友,咱们今天都上工15个小时了,这么拼下去赚的钱都送给医院了。”
“我晓得。”徐大友笑着道。
工友摇摇头,要是能劝动就见鬼了。
“走了,回宿舍吧。”
他们宿舍8个人,四张上下铺,其中六个都是来自一个西江省的某村,另外两个则是岭南省的。
在徐大友来之前,他们也是如其他人一般,每天上个11、12个小时,其他时间就在宿舍刷抖音和看小说。
结果现在被徐大友带着卷起来,比之前还多加班一两个小时。
回到宿舍后,一个穿着白色印花T恤的中年男人喊了声,“今天工资翻倍,去吃烧烤的有没有?”
其余7个人里有4个应了声。
正当五人准备出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我也去。”
为首一人,也是宿舍资历最老的陶军,听着这话直接愣住了。
“大友,你没开玩笑?”
徐大友这人勤奋能干,还特别省钱,吃饭也只在食堂吃,基本上没什么其他消费,每个月除了给上大学的儿子打生活费,其他钱都存着。
每次喊他出去撸串、大保健都会拒绝,原因是要攒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也能理解,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喊他了。
“今天我们不是那个芯片到了吗,就想喝个酒。”徐大友挠挠头憨笑道。
作为一个只有小学文凭的人,徐大友当然不懂什么电子芯片、光子芯片,但是新闻他看得懂,国家很需要这个小小的叫做芯片的东西。
“那加我一个。”
“我也去。”
另外两个玩手机的工友听到徐大友这么说,顿时也萌生了一股念头。
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对这个国家的爱并不比其他人少。
“那行,一起去嘛。”陶军心里有些动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行人直奔生产基地外面的烧烤摊,在路上,徐大友给儿子徐晓彬发了红包,还发了个语音。
“儿子,好好读书。”
“爸,怎么突然发红包了?”
“厂里发钱了,你自己不要太省,钱不够跟爸说。”
“好。”
“爸,你也注意好身体。”
黑夜里,手机屏幕的亮光格外刺眼,徐晓彬看着聊天界面,有点堵。
直到舍友的呼喊声才唤醒他。
“老徐,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爸刚刚给我发消息,”解释后,徐晓彬换了个睡姿,说道:“你们刚刚都说到哪了?”
“刚刚我们在讨论马有铁究竟有没有死,”舍友A纳闷地说道:“我觉得应该死了吧,桌上的农药不是给了个特写吗?”
舍友B附和道:“我也觉得死了,那驴子对马有铁那么重要,不是要紫砂怎么会把驴子给放生?”
舍友C不同意了,否认道:“我觉得马有铁没死,电影后面不是说他跟侄子到城里住了吗?而且还有字幕啊!”
“这你都信?你知道马有铁没死?明显死了,但是侄子为了房子和一万五的拆迁款隐瞒了马有铁的死。”
“我觉得猴子说得对,马有铁应该死了,后面这些安排估计是导演为了过审。”
“不是,你们两个也太阴暗了吧,不至于。”
最近有部叫做《隐入尘烟》的电影火了,正好周末宿舍四人都没事情,便一同去附近的电影院看了下。
电影确实不错,就是太苦了,后劲还大。
晚上熄灯后,还在聊电影的情节。
只是,徐晓彬没有加入三位舍友的激烈讨论,他在回忆着电影里的片段。
一个人,不怕日子没有盼头,就怕当他有了盼头后,又消失了。
就像马有铁在没遇到曹贵英之前,日子也就那样过下去了。可曹贵英没了之后,突然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他想到了自己父亲,年仅四十多岁,却是有着黝黑的皮肤,厚重又粗糙的茧子,甚至因为经常劳作导致几根手指都变形了。
自幼失去母亲,徐晓彬便开始跟父亲相依为命。
他知道,自己就是父亲活着的盼头。
“你们说,国内的农村真的有这么穷吗?”舍友C突然问道。
“有。”
舍友C听得出这是徐晓彬的声音,他撇撇嘴,不信道:“你怎么知道?国内怎么可能有这么穷的地方。”
徐晓彬沉默了,半晌后他沙哑地道:“因为我经历过。”
他来自于西江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下的小山村,小时候家里穷得很,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肉,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捡亲戚穿不下的。
好在后面国家发起了脱贫攻坚战,一个个国家级贫困县摘下贫困的帽子,贫苦的日子也渐渐远去。
这也是父亲一直反复提醒他好好读书,以后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报效国家。
有些人觉得电影太假了,他只觉得是他们离的太远了。
在徐晓彬宿舍夜谈的时候,由华兴放出去的消息也从国内扩散到国外。
相比国内的振奋与激动,一股恐慌正在国外逐渐弥漫开来。
ps:抱歉,最近几天状态不佳,本书不会太监的,大家放心!
(至于菊厂工人的薪资,查了查,正常工作差不多六七千,不过有社保公积金,拼命加班的话,一万左右还是有可能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