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晨光如金,铺洒在卫宫宅邸庭院中那些曲径通幽的小道上,仿佛能闻到生命的气息。
士郎向来都有早起的习惯,洗漱完之后,他都是自己去准备食材然后做饭。由于切嗣早早地离开了人世,这些年他基本上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这是一个自律到近乎可怕的人,像这样的少年,在当今的日本社会上已经不多见了。除了做饭之外,他还会每天进行雷打不动的慢跑、冲刺,以及俯卧撑等等锻炼,一开始也没什么目的,或许是他潜意识中早就做好了参加圣杯战争的心理准备,毕竟自家老爹是个魔术师的事情并未刻意瞒着他。在士郎很小的时候,就隐隐有过这种预感:自家的人生历程注定了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现在的圣杯战争才刚刚开始,但他很有信心赢过所有master,成为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一个人,两个从者,而且从实战情况来看,自己的两个从者都不是庸手……而且还和远坂凛结成同盟,如此算来,自己这边就有了三个从者,外加上一个非常有手段的魔术师。在情报、战力两方面都是自己占优势,只要中途别出什么岔子,最后的赢家肯定是自己这边。别的不说,就用昨天晚上那个笨办法:先让大雄把一个master移动到南极,他为了自保,肯定会用令咒召唤从者过来。然后重复上述过程,将剩下两个地点定在赤道和北极上,浪费掉他们的全部令咒。
且不说大雄还可以参战,就算他只需要做好这么一件事,剩下的全都交给saber来做都行。
是啊,说到圣杯……自己有什么必须实现的愿望吗?
正义的伙伴?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想当正义的伙伴这种事不需要靠圣杯,自己去做就行了。去做正义的事,去救无辜的人,自然就能成为正义的伙伴。如此说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依靠圣杯才能做到的,既然如此……回头问问saber有没有愿望,如果有的话,就让给她好了。
此刻的士郎已然是信心十足,甚至将圣杯本身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当他喜滋滋地拉开客厅门时,却见大雄、saber和archer三个人坐在其中,archer相对来说高一些,所以他必须弯下腰来,那把华丽的长弓就这么随意地放在地上,和saber的圣剑摆在一起,看上去莫名有种颓废的感觉……这位身着红衣的弓兵手上赫然缠绕着一堆线头,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上面了,僵硬的手指在线头组成的图案上缓慢地游走着,拨开几根线,然后用手指把线头卷起来,一下子形成另一个图案。
“好!成了!我学会了!”archer兴奋地高声喊道,“哈哈!Saber,接下来就要轮到你啦!”
“唔……archer,你的手指好灵活啊,不愧是终日摆弄弓弦的人。”saber的语气略微有些犯难,她略显笨拙地接过archer手中的线头,尝试着摆弄两下,终于还是放弃了,“不行,我果然还是做不来这种事情。”
“没有关系啦,我再示范一次给你看。”大雄顺势微笑着接过saber手中的线头,以宗师指导学员般的语气说道,“首先,archer的这个花式叫做‘东京塔’,你看,这个下面方上面尖的形状,很像塔吧?然后,我们稍微做一点改变,保留大致轮廓……”
接着他的手指就跟飞起来一样,实在是快的不可思议,堪比传说中忍者结印的速度。士郎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却始终看不穿大雄手上的动作,每一根手指都在同一时间翻出了不同的花样。
“……然后,我们就得到了‘鲤鱼爬坡’。”说罢,他用虎口穴发力,手中的图案竟然开始缓缓移动,有两根线条从下往上爬升,果真和鲤鱼爬坡有几分相似。不得不说,虽然相似度不高,主要还是靠脑补,但光凭这根两米不到的绳子能做出如此复杂的花样,已经可以说是艺术了。
“……厉害。”saber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大雄,要是换一个时代,你应该会是一个优秀的魔术师。”
“啊啦啊啦。”archer有些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目瞪口呆的士郎身上,“我们的男子汉终于睡醒了呢。”
“master!”saber一个激灵,立马从原地站起来,仿佛一位正在偷玩手机却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学生,精致的脸庞竟攀上了一丝红晕,“十分抱歉,您已经醒了,但我却没能及时察觉。”
“呃,不,没事……”士郎看着大雄手中的花绳,不由地产生了一种十分蛋疼的感觉,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以至于看到了什么错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唔……”saber十分尴尬地看向庭院里的风景,不说话。
“啊,士郎,别急嘛。我是不需要睡眠的,一夜不睡问题也不大。”大雄挥了挥手,“昨天晚上,我闲着没事也来院子里逛逛,看saber他们在守夜。我和她聊了一会儿,别误会哦,就是很平常的‘夜谈’而已,谈了一些各自故乡那边的风土人情,之类的。
然后聊着聊着,就谈到童年时的玩具,我
就拿出了这根花绳开始教她一些花样……之后archer也从旁边显出身形,表示他也想学,之后翻着翻着,天就亮了。”
“你们就这么……翻了一个晚上的花绳?”士郎觉得大脑开始隐隐作痛,“不是吧……”
“哼,真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小鬼啊……”archer一见远坂还没醒过来,当即就抓住机会,嘲讽全开,甚至还配套了耸肩这个动作来表达不屑,“在没有蒙受召唤的时候,我们都是在一个叫做‘英灵座’的地方呆着,就只是‘存在’着而已,就像等待召唤的使魔。那种时光很无聊的……再说了,就算被召唤出来也是帮你们打圣杯战争,大部分时间都在战斗。能找个机会休息一下,娱乐娱乐,有什么问题吗?”
“好好,没有问题,我去做饭了。”
有时候士郎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那个家伙了,不过鉴于archer对自己的挖苦也不是头一回,他没说什么,转身就去准备食物了。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他的动作登时僵住。
“糟了……”士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目光投向坐在地上的三人。Archer倒是很识相,和士郎四目相对后冷哼一声,当即就消去了身形,重新回到凛的令咒中。
“士郎,你起来了吗?”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听语气应该是士郎的熟人,saber因此放下了手中的圣剑。
“今天樱也来了……可恶,臭小子,为什么锁着门啊,这么长时间不来开门,你不会睡过头了吧?”门外的女性拍了两下门,然后就骂骂咧咧地开始翻找什么东西,发出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等着,我有你们家的钥匙……”
“咔哒”一声,门外的女性风风火火地拉开门,一下子闯了进来。整个过程都发生在一分钟以内,当真是把“雷厉风行”这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两个女性拉开正门,走了进来,领头的那位稍微年长一些,留着一头飒爽的短发,右手食指上还转着一串钥匙,神色自然的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还有一个女孩相比之下就文气很多了,她把自己的身影藏在后面,头略微低下来,时不时会看一眼屋子里的士郎,秀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怯的微笑。
然而,她就看到有一个金发碧瞳、身形娇小、面容精致的少女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屋子里。
“前,前辈……”樱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二位是……”
其实她第一眼根本没看到大雄,但总不能光问这个金发碧眼的少女是从哪儿来的,出于礼貌,这才勉强又扫了一眼屋内,才算把大雄补上。而那位有着卫宫家钥匙的年长女性也是抱着双臂,一幅兴师问罪的样子。
“嗯,这个……藤姐、樱,你们……听我解释啊……”向来正直的士郎基本上从不骗人,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左想右想却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怎么解释呢?怎么样的借口才能说明为何家里面突然多出来两个不认识的人?要是能再给自己一点儿时间,慢慢考虑,说不定还能借着老爹飘忽不定的生活编出几个像样的借口来,可是这么突然……
对啊,都怪自己。昨天晚上兴奋的一直睡不着,完全沉浸在圣杯战争的氛围里了,竟然把早上藤姐和樱会过来这件事抛到脑后……这下可好,藤姐可是出了名的认真啊,要是她坚持要刨根问底,说不定会知道圣杯战争的事情。这对普通人来说可是要命的东西。
Saber生前就是从不骗人的性格,成了英灵之后,这部分性格得以升华,从她嘴里自然也蹦不出半句谎话。她已经做好了将一切实情吐露出来的心理准备,只要不告知自己的真名,那么就还有机会凭着阵营里的高超实力赢得圣杯,到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您一定就是藤村姐吧?”大雄用适当的音量加入了谈话,语气中的惊讶恰到好处,并不让人觉得做作,“士郎经常和我们提到你。”
与此同时,士郎无比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内心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虽说大雄是为了帮他解围,但是……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说起过藤姐的事,更没有提过她的名字。
“你是……”
“我是士郎的笔友,叫野比大雄,家住在东京市练马区那一块地方,练马区,藤姐知道吗?就是芒月车站那里。”从雨飞燕那里得到了眼前这个人的生平资料后,大雄略一思忱,采取了现在这种自来熟的说话方式,脸上的笑容尽可能显得真诚,“我们那边春假比较早,这不,和朋友一起来士郎这边看看。”
他用手臂比划了一下那边的saber,顺势把她也说进来了,“这位和我是一起来的,也没别的事,就是想来冬木市逛逛,听说这里经常瓦斯爆炸……啊,不是,是经常会有奇怪的都市传说。士郎愿意招待我们,实在是太感谢了。”
“哦,笔友啊……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会做交换信件这么细腻的事情。”藤村白了一眼士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幅“你小子总算知道开窍了”的表情。顺带一提,藤村大河也是士
郎的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嘛……都有着帮助笔友写信的优良嗜好,所以对于两个人会用信件交流而不是用手机发line这点倒是不怎么怀疑。在她看来,这就是现代社会中值得怀恋的老旧事物之一。
大雄的这套说辞中巧合的成分居多,但不管怎么样,总归算个还过得去的借口,比诸如“切嗣的忘年交”、“来自半人马星座的摄影爱好者”之类的稍微真实一点,也确实有着可操作性。再加上藤村的性格比较单纯,这一番说下来竟然真的被糊弄过去了。
“嘛,藤姐,什么事情都需要尝试一下的……”士郎也只好顺着往下说,尴尬地笑笑,“偶尔也想试试这种文艺的感觉。”
“真是太好了呢,前辈。”听大雄这么说,樱也是松了口气,好像是在为saber和士郎的关系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而高兴,“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准备早餐吧。”
说罢,这位少女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紫色的亮丽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结将它们打理到一起,以免被热油之类的东西溅到。她大步走向摆放着厨具的炤台,俨然是对这里的布置非常熟悉。分明是帮人做饭这样的苦差事,这位紫发少女却仍流露出幸福的笑意,她轻轻笑着,在细碎阳光的衬托下显得特别治愈。
仔细一看……身材姣好、容貌出众,有种落落大方的娴静美感。再配上一身学生制服的装束,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很好。
————
“这孩子……”大雄看向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阴霾,一抹碧蓝色不受控制地涌上瞳孔,挤走了他的理智。
为什么?
面对这样一个人畜无害,且不具备进攻性的女孩,哥斯拉的“猎杀本能”竟然会被激发出来?不,这不是“同等”的猎杀,这……明显带有厌恶的情绪。像是高等生物见到低等生物之后,看见了它们的生活方式、习性,以及那肮脏下流的手段,从内心深处涌现而出的不屑和鄙夷。
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
……
“说起来啊,我还没听士郎说起过你呢。”大雄扶了扶眼镜,强行把心中的不快压下去,笑眯眯地问道,“听刚才士郎说,你的名字叫樱?”
“嗯,我叫间桐樱。”樱非常熟练地披上围裙,一边开了火,一边轻声答道,“比前辈小一岁。”
“你是士郎的女朋友吗?”大雄用明知故问的语气说道,“哈……士郎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幸福呢。”
“野比君,你……你说什么呢……”樱的语气一下子就慌乱起来,手忙脚乱之下差点打翻了一壶方糖。她慌张地扶住铜壶,眼神乱飘,声音深处有些颤抖,时不时还抽出空来看一眼在一旁切菜的卫宫同学,一抹明显的绯红瞬间攀上脸颊,甚至红到了耳根这里,红得快要滴出水来。她的害羞程度实在太高,别说大大咧咧的藤村,就连saber这种级别的木头都看出她对士郎有意思了。
更何况是大雄这种人精?
“我和前辈……还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一个“还”字,无比精妙。
“诶?可是,你来他家里帮忙做菜啊。”大雄笑着说道,好像在阐释一条不证自明的公理,“而且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很熟悉这些厨具了,我猜你来了有段时间。一般来说,一个女孩跑到另一个男孩的家里面帮他做早饭,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差不多可以定性了。”
樱喃喃地说着些什么,声音放得极低,语速拉满,俨然是害羞到无法言语了。她很想装的云淡风轻一些,但不管怎么掩饰,在心上人面前都显得很是窘迫,于是撩头发、玩指头之类的小动作就多起来,简直是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
“你误会啦,大雄。”反倒是士郎还一脸平静地切着菜,纠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前是学校弓道部里的,樱的哥哥,一个叫慎二的人看我不顺眼,给我找了很多麻烦,下了很多绊子。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冲突,然后我就退部了,樱是为了替她的哥哥道歉,才来我这里帮忙的。”
“……”大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暗自嘀咕原来你是这种一根筋的类型啊。人家女孩子都愿意到你家里来了,不得找一个表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吗?说到底这种天真的理由也就糊弄一下你了……
……
“怎么感觉……好吵啊……”正说着呢,远坂大小姐晃晃悠悠地拉开客厅的门,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士郎?你家里好热闹啊……明明是大早上,居然还来了这么多人……话说早饭怎么样?做好了吗?”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樱的一瞬间,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浑身动作骤然一停。
而反观樱……当她看到远坂从士郎的房子里走出来时,紫色的瞳孔猛地一缩,方才幸福的笑容完全僵在脸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坂,又看向士郎,双手微微颤抖着,很快她就垂下脑袋,一言不发地摆弄着食材,再也不说话了。
少女的神情流露出掩饰精良的痛苦和悲伤,眸子里的光芒随之消逝,简直像是最后一丝幸福都被人强行掠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