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还在奇怪这是哪家的兵马时,去船舱里搜查的士兵已经出来,对伍守备道:“伍守备,船上的人全都在这里了。”伍守备点头道:“他们既然是钦差官船上的人,就不能算是普通老百姓,全部押回去。”又对刚才去搜查的人道:“左江川,你带领你们旗的人把船开会巴东码头去。”左江川道:“伍守备放心,我一定保住这两条船稳稳当当的开进巴东。”
然后伍守备就招呼大家下船,这时之前去追清兵的人也已经回来,看见伍守备带人押着这么多百姓家眷下船,走过来一人道:“伍尔昌,你忘记军法了?怎么还抓起百姓来,快快放了。”这时黄老四等人听见他们不能抓百姓,顿时众人都喊道:“将军,放了我们吧,我们是老百姓啊,求求你们了。”又有人喊道:“各位好汉,我们都是老百姓啊,你们不能抓我们。”
那伍尔昌转过头喝道:“吵什么吵,再敢乱喊的全部就地格杀。”然后才转过头道:“皇甫源,我可没乱抓百姓,这些都是清廷的钦差家眷,你看我刚从那官船上抓下来的。”边说边指着江边的钦差官船。那个叫皇甫源的人看了刚刚驶离码头的钦差官船道:“没有乱抓就好,不要整军后第一个死于军法的是咱们国公的人,那国公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伍尔昌也不生气,一边指挥着把船上的一众人押走,一边道:“这个我当然知道,自从整军后,以前各位国公,侯爷手下的人都铆足了劲,想要出头,个个都害怕给自家人丢了脸,我肯定不会做让国公丢脸的事,要真是那样,不用国公发话,也不用平虏候的军法队,我自己就拿刀抹脖子算了。”皇甫源道:“知道就好,现在虽然各家还有些隔阂,但比起以前好多了,再也不怕有人背后捅刀子了。”
张煌言和王熙走在一起,后面跟着的是安庆送张煌言的几人。众人听着皇甫源和伍尔昌说话,尽生出已经不在大明,也不是大清的感觉,犹如在天上飘着,云里雾里的不知何处。
张煌言小心翼翼的道:“请问这位将军,你们家国公是何人啊,这平虏候又是何许人?怎么以前没听过。这国公听侯爷的指挥也是古今未有的事啊。”王熙也道:“是啊,看将军你们的盔甲,服饰,我等竟然看不出将军是何家兵马。”
伍尔昌听见张煌言和王熙的询问,只是把头一昂,理也不理二人,到是那个叫皇甫源的人,看了张煌言和王熙一眼道:“你二人是什么人,打听这些做什么。”伍尔昌对皇甫源道:“你和他们说怎么多做什么,押回去全部罚做苦力,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赎罪。”皇甫源瞪了伍尔昌一眼道:“你自去维持你的队伍,还有询问愿意跟我们走的百姓,告诉他们如今这里驻防清兵被杀,要是清兵再来就会屠城泄愤。去吧。”
伍尔昌还要再说,又看到街上百姓惶恐,叹了口气过去组织士兵宣传去了。皇甫源这才对张煌言和王熙道:“二位见笑了,看二位也是读书人,而且气度不凡,应该就是钦差吧。”王熙叹道:“你这人的眼里到是有,怎么却做了贼呢?”
皇甫源并没回答,只是笑了下道:“我们国公就是靖国公袁宗第袁将军,”张煌言大惊道:“什么,你们是靖国公的军队?怎么不见你们打出旗号呢?这闻金不止,按旗不伏,举旗不兴,开旗不接可是军法大忌。”
皇甫源奇怪道:“你认识我们国公?你是何人?居然还懂军法。”这时候张煌言后面的人也听出来了,这些人就是大明的军队,忙道:“将军,他是大明的兵部尚书张煌言啊,你们抓错人了。”皇甫源也吓了一大跳,他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那里知道什么尚书不尚书的,但听说是大明的大官,忙道:“你真是
大明的尚书大人?那你怎么在鞑子的船上?”
张煌言一时说不清道:“这事说来话长,对了,你们说的平虏候是谁?我以前怎么没听过呢?你们的军法和军功也不是大明的军法。这都是怎么回事?”张煌言这一通问,皇甫源也是头大,道:“大人,你这问题我也一时说不清,这平虏候据说是咱们大明襄王系的后人,从湖广襄阳府那边逃难到了四川,然后在保宁那边起事抗清。要说这皇室宗亲就是不一样,居然白手起家打下了保宁府,现在清兵想从陕西入川的路据说都给全堵死了。”王熙惊道:“不是说是一群乱民作乱吗?怎么成了前明宗室起事了?还有上月不是说只占了剑门关,广元都还在守备李公诲手里,怎么突然就又成了入川道路全部堵死?”
皇甫源听这人说话处处向着清廷,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明的人,不由的对张煌言的身份起了怀疑。张煌言看皇甫源的神情就知道他误会了,道:“他叫王熙,是正宗的鞑子钦差。我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情就和他们一起上了船。我真是大明的兵部尚书张煌言。”
皇甫源这时却不相信了,道:“不管你是不是,先押回去再说。”于是皇甫源不在理会张煌言等人,张煌言也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说什么,跟着队伍一起走着。
牛口的百姓听说清兵要来屠城,被伍尔昌连哄带骗的一阵说,九成的百姓都跟着伍尔昌等人的队伍走了,清兵俘虏也被押着。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就在山间穿梭,张煌言和王熙那里走过这样的路,一路苦不堪言,好在第五天的时候,似乎到了最终的地方,探马哨卡但也多起来,然后众人就被关押在一处校场里,清兵被带到另一边去。
张煌言和王熙打量四周,到处都是兵丁来回走动,这些士兵之间似乎很多都不认识,来往之间只靠旗号识别,但旗号又不以将领来区分,只做甲乙丙等字样,两甲号旗又不一样,上书又有某甲某乙等千户字样,看的张煌言等一头雾水。校场的里面不时传来士兵训练的声音。不一会,皇甫源就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文人过来,张煌言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只见那人再皇甫源的指点下来到张煌言的面前,细细打量这张煌言,然后道:“你是张苍水?”张煌言听着没头没脑的一句,也有些发蒙,木然道:“在下就是张煌言,不知阁下是?”那文人道:“在下洪育鳌,现忝为大明兵部右侍郎督抚夔东。”张煌言见终于有一个能说话的人,忙道:“原来的洪大人,终于来了一个能说话沟通的人了。怎么回事?我看这些兵丁只见互不认识?”洪育鳌打断道:“你先别说这些,你有什么能证明你是张煌言的物证吗?”
张煌言这才知道人家还没相信自己呢,忙身手入怀,在贴身衣物里取出自己的印信和官身来,交到洪育鳌的手里。洪育鳌拿着张煌言的官身和印信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好半天才惊喜的对张煌言道:“张大人,你真的是张大人,快快请张大人出来。”然后又看向王熙道:“你就是清廷的钦差?”王熙这时候也淡然的道:“正是”
洪育鳌对皇甫源道:“怎么说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就让他和我一起去吧,到时候侯爷可能也要问话。”皇甫源见洪育鳌问自己,忙道:“洪大人请便,侯爷和国公都说过,只要是洪大人方面要人都一律放行。”洪育鳌向皇甫源道:“那就多谢了。”
然后洪育鳌就领着张煌言和王熙往校场外走,张煌言则看了下被关来里面的王老四等人,还有自己身便的几个义士,对皇甫源道:“劳烦将军先不要处置钦差船上的众人。”皇甫源道:“好,张大人交代了我当然记下。”
然后张煌言和洪育鳌
一起往县衙走去,张煌言向洪育鳌打听才知道这里已经是四川夔东府的大昌县,以前是岐候贺珍的驻地,但是现在这里就计划驻兵六百余人。三人来到县衙,早有县衙差役送上茶水。
张煌言见大家坐定,就急不可耐的问道:“洪大人,这夔东真是颇多蹊跷,我居然还听说侯爷指挥着国公,怎么这保宁什么时候又出来个皇室宗亲?可不要在酿成宗室之争啊。”洪育鳌笑道:“张大人过虑了,如今这平虏候也说了,如果这天下真需要他来扛时,他不会推辞,但如今皇上只是西幸,所以如今平虏候只是侯爷,但为了抗清大业,平虏候号召大家合兵一家,从新整编军队,统一号令。准备更好的抗清。”
张煌言担心道:“如此发号军令岂不是让这平虏候一人统领全军,到时候怕是。”张煌言没有说完,但洪育鳌却懂他的意思。洪育鳌道:“要是几年前,我也会有张大人的担忧,但是现在我却不担心这个了。”
王熙在一旁听到出神,道:“令出一门才能统一号令,对军队来说是件好事。”洪育鳌也道:“对,如今抗清形势不容乐观,如果我们还计较这些,恐怕也就成不了什么大事。”张煌言感叹道:“洪大人果然是朝廷肱股之臣,事事以大局为重。”洪育鳌摇头道:“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张煌言惊奇道:“是何人能提出这个建议的?”洪育鳌道:“正是我们的平虏候,当时提出这个方案是,文安之文督师和皖国公刘体纯等人在保宁的时候就已经同意了,但是临国公和靖国公却不同意。咱们的平虏候就说了,今日不管你们同意与否,我的军队是要整编的,整编以后他的军队不会只是耗在保宁,等到军队休整好了就要去打成都,然后是川西和川南,把李国英从四川彻底赶出去,如果有哪家妨碍他抗清,他不会客气。但是如果大家能合兵一家,到时候可以南下抢占贵州的都匀府,如果兵力足够,就继续南下抢占广西的庆远府,思恩府,南宁府以求能够把清廷攻入云贵的军队全部堵死在西南。”
张煌言一听大惊道:“这平虏候好大的口气,开口就向吃下清兵几十万啊。但是朝廷呢?”洪育鳌道:“口气是大,但是不现实。这消息也是平虏候说出来的,咱们皇上在昆明往腾越撤退时,阻止了晋王焚烧粮草的决定,导致了大量的粮草落入清军之手。”张煌言气愤的道:“这简直就是资敌啊,皇上怎么能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王熙感叹道:“如此,我大清西南的军队军粮无忧了。”
洪育鳌又道:“当公布这个事情后,平虏候对大家说‘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是鞭长莫及,改变不了,但是我们能改变我们自己,让我们壮大起来,至少也要让清军回军一部分,怎么朝廷的压力也会减少些。还可以走川西进入云南去勤王。’”张煌言点头道:“此话是正理。”
洪育鳌道:“真是因为如此,在加上夔东贫瘠,平虏候又愿意援助夔东,所以两位国公在众人的劝说下就同意了。所以就有了侯爷指挥国公一说。”
张煌言这才明白,又问道:“我听说这整军后,汉人不记功?这又是怎么回事?”洪育鳌也疑惑道:“什么汉人不记功,我不知道”张煌言把那天伍尔昌在船上说的话说了一遍后,洪育鳌笑道:“你听错了,他说的是汉人的头颅不记功,这也是平虏候制定的,他说:‘同是汉人,就算敌人也给他个全尸’,记功的时候只有鞑子的头颅才用来记功,汉八旗和绿营兵都是直接由各个主将的侍卫亲兵直接记到所在小旗,然后确认到人头,所以汉人的军功不需要去割人头。军中汉子不懂,就传成了汉人不记功了。”张煌言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还说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军法呢,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