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无辜地看着她:“二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故不故意的,不是您叫我过来的?如今您院子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怪到我头上,可真是好稀奇的事。”
她将扑到她身上哭喊扭打的贾氏推开:“二婶,你可是如今的姜家主母,这等泼妇骂街的行径,我劝你还是少做,否则日后下人们嚼起舌根来,可不会管你什么身份。再说了,”她蹲下去,温柔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贾氏,“多难看啊,你说是不是。”
说完,她毫不恋战地起身,等在门口的沾衣已经撑开了伞,姜蘅走到伞下,对沾衣道:“好了,回去吧。”
沾衣沉默着点了下头。
仍然为今天夜里发生的事感到心惊。
她到底不蠢,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姜蘅从二十个小丫头里挑出来做丫鬟,但她仍然看不懂,自家小姐是从哪一步开始算计的。
从头到尾,小姐只吩咐过她一件事,那就是在她和花月进屋之后,让她去将老爷请过来。
姜蘅见她沉默,也没有说话开导,今天她特地带了沾衣出门,就是为了让她看这出戏。
花月没有说错,但也没有说全。
做下人的,当然该看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但更要紧的,也要看清楚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芳汀苑里,云屏从知道自家小姐带着沾衣去了正院之后,便连忙披了衣裳等在院子里,又支使空翠,烟翡两人结伴去正院打听情形如何。生怕自家小姐和沾衣在正院出了事。
那边空翠与烟翡还没走到正院呢,便在路上与姜蘅两人遇到了。
“你们怎么来了?”姜蘅奇道。
空翠答道:“云屏姐姐担心你们出事,让我们去正院打听。”
姜蘅笑了笑:“能出什么事?走吧,一道回去。”
空翠与烟翡自然齐声道是。
回了芳汀苑,姜蘅让空翠和烟翡先回去,带着沾衣和云屏进了屋,和她们说话。
“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姜蘅看着沾衣,淡声道。
沾衣摇了摇头:“奴,奴婢没什么想问的。”
姜蘅道:“你聪慧,想必能看出来今天的事是我有意为之。姜家正经的主子,只能有我一个,我和另外几位,二叔且不论,前头院里那位夫人和小姐,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不想为人鱼肉,只能成为刀俎。所以你明白我今天为什么做这件事了吗?”
沾衣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狂跳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奇异地平静下来。她说:“奴婢明白了。”
“怕吗?”
当然怕了。
沾衣在牙行里,没少听说那些主家磋磨下人的故事。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跟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天仙一样的小姐身边,居然要做这些事。她怕自己也成为那些故事里的,被主家磋磨的下人。
可是……
她咽了口口水,牙婆说过,为奴为婢,有时候也能有大运道。
最要紧的一点是,要坚持一条道走到黑。
背主的丫鬟,到哪里都不会有好下场;胆子小的,自然也没法攥住泼天的运道。
“奴婢不怕。”她定了定心,抬眸看向姜蘅,坚定道。
姜蘅颔首:“怕也无妨,我不会为难你,今后芳汀苑也可以留着你。但如果你要是坏了我的事,莫说芳汀苑,玉京恐怕都容不下你,知道了吗?”
沾衣心口发紧,像被人用力攥住一般,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奴婢知道了。”
姜蘅这才满意地让她下去,等她走到门口,又叫住她:“今天的事,勿要对外人提起。空翠和烟翡若是问了,可以告知她们。”
沾衣又道了一声好。
待她走后,屋子里只剩下姜蘅和云屏两人。
姜蘅揉了揉眉:“明日你把我箱笼里那套湘妃裙给正院的花月送过去。”
云屏立在她身后,手法老道地为她捏肩,一面应下小姐吩咐的差事。
听小姐这样说,她便知道今天夜里发生什么事了。
当初小姐曾命她去打听过姜老爷的事情,她使了许多银子,这才走了门道,挖出了一些隐秘的往事。
譬如如今在外人眼里看来仿若神仙眷侣的姜氏夫妻,原来也并没有那么鹣鲽情深,真正该与姜老爷鹣鲽情深的,本该另有其人。
那是姜老爷还在少年时的事情了。
云屏神思恍惚了一瞬,忽地听见身前人的声音,霎时便回过神来:“小姐,怎么了?”
姜蘅道:“明天,你让白榆去盯着宜霜居的动静。”
她对付了贾氏,姜蓉肯定坐不住。安分了那么长时间,她也该有动作了。
高门大院里的风从来不是只往一个方向吹,虽然没有人刻意打听亦或者散播,但正院里发生的事,还是很快传到了宜霜居里。
姜蓉正在饮茶,听见正院里一个叫花月的狐媚子勾住了父亲之后,顿时便将手机的杯子摔了出去。
青瓷的杯盏落到地上,圆碌碌滚了个圈儿,因为屋子里铺着绒毯,倒是没有碎。
侍立在一旁的婢女低下头想去将杯子捡起来,却被姜蓉叫住:“你上前来。”
婢女依言上前,方到姜蓉面前站定,旋即便被姜蓉一巴掌扇得歪倒在了地上,她捂着脸,小声啜泣着,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姜蓉这边却已经骂开:“眼皮子浅得连只虾米都养不住的东西,落到地上的杯子你捡起来想给谁用?我是姜家正儿八经的嫡支小姐,一个破杯子算什么,也值得你这样巴巴去捡?”
骂完犹不解气,她狠狠朝婢女身上踹了一脚,而后才看向身边的贴身丫鬟:“明天送到揽翠楼去打发了,宜霜居不要这样的贱皮子!”
宜霜居里打扮得体的一等丫鬟隐晦地,向抱着腹部躺在地上啜泣的婢女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而后微微福身,道了声是。
姜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丫鬟冬青道:“去转告母亲,让她不要伤心,我会帮她的。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她不必伤神,总归有我在,不会教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