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辰挺直的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古落雪埋着头,手心攥得钻心地痛,她紧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说,以后我们再也不要相见!”
百里辰这次是真的听清了,他的心猛地一颤,很想问上一句:“为什么?”可是,仅存的理智又告诉他,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立场去询问。毕竟,这件事情一开始的主动权就不在他的手中,而是在古落雪的手中,她腻了,一切便都结束了!
百里辰缓缓起身,低垂着眼睑,看着古落雪头顶的发丝,淡淡说道:“我知道了,多有打扰,百里辰告辞了。”
他说完这句话,仍旧埋头的古落雪似乎是颤了一下,不过仍旧没有抬起头,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
天蓝色的衣角终于在她的眼中消失,带走了她千年的执念。古落雪抬起头,已经是满脸泪痕。她望着吱呀晃动的木门,淡色的唇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顺着她苍白的下颌滴落在地面的落花上,衬得淡粉色的花瓣生出一种艳烈的美。许久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了。永世的轮回,他会遇见千千万万的人,可是却是再也不会与她相遇。她将自己的所有都赌在这一世,却是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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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你怎么回来了?”百里棋刚踏出兰苑,便看到百里辰缓缓而来。
百里辰掀起眼皮看了百里棋一眼,淡淡说道:“不欢迎?”
百里棋被百里辰突如其来的态度弄得一愣,虽然这样的百里辰有些反常,更让她生出一丝恐慌感,可是心中的喜悦还是压过一切,她赶紧摇头:“怎么会!我心里早盼着你回来。只是,不是要在她身边留一个月吗?”
百里辰一蹙眉,淡漠说道:“结束了,她说以后不需要我。”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百里辰看着百里棋美眸晶亮,染着喜意,他心中忽然就感到不舒服,淡漠的眸子转开,落到前面的路上,一言不发地就要从百里棋的身边离开。
对于百里辰的冷淡,百里棋早就熟知,或许在之前她会不满意,可是在经过草木髓的事件和魔族入侵天市,他不顾自身的安危护住昏迷不醒的她,她就看开了,知道百里辰就是这样的一副模样,他的关心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
她轻微眯着眼睛,美眸中是点点的爱意,看着那道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
傍晚,百里辰在静静擦拭自己的剑,平常,只要剑在手边,他空落落的心就会有了着落,可是今日,无论他如何擦拭剑,心中都有着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最终汇聚在中心,让他忐忑不安。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百里辰头也不抬,淡淡说了一声:“进!”
百里棋轻轻推着房门走入,毫无例外地看着正在抚剑的百里辰。她眼中带着笑意,脸颊上也染上一抹绯红,使得本是沉静的她顿时活泼了几分。
百里辰听着百里棋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他漫不经心地问上一句:“什么事?”
百里棋葱白的指尖揪了揪自己的裙衫,直到整齐的裙子上出现层层褶皱,她才慢吞吞地道:“我……我……”
百里辰淡漠的眸子里闪过不耐,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他极为不喜,而且百里棋也不是这样的性格,他终于抬头:“你要……说什么?”看着百里棋满脸通红和低颤着的睫毛,他说话一顿,眼中是奇怪之色。
百里棋长长呼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巨大的决定一般,极快说道:“爹爹决定让我们在二十日之后成亲。”
百里辰抚剑的手指一顿,淡漠的眸子动了动,“天市?”
“嗯,因为我的救命恩人——天机传人也在天市,爹爹没有把握能请得动他去山门参加婚宴,所以决定就在天市小小办上一场,回了山门再重新举办。”说了开头,下面的就都好说了。百里棋没有停顿地将百里敬亭的打算说了出来。
百里辰心中冷笑,不过是百里敬亭虚荣心作祟,想要在天市出出风头!请了天机传人参加婚宴,多气派的一件事,从古至今未有一人!
百里辰的沉默让百里棋有些忐忑,她看不穿他的心思,看着他一言不发,低垂眼睑的样子,莫名有些担心,她抿了抿唇,低声问道:“辰,你不愿意吗?”
百里辰眼中古井无波,只是内心却是剧烈翻腾起来:“不愿意吗?”他在心中问着自己,起初,他似乎真的没什么想法,仿佛将要和别人成亲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可是什么时候,多出了这股抑郁之气,他不是一向什么都不在乎吗?
他想了很久,依旧没有答案。只是,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百里棋的脸色却是渐渐沉了下去,她不是傻子,不是没有觉察到他自从回来后神色就有些异变。或许之前,她还能够欺骗自己,百里辰对她是喜欢的,只是不善于表达出来罢了!可是他们都要成亲了,就是再不善于表达自己,也不会露出这种冷漠的神色!她隐隐能感觉到他的推拒。
就在百里棋暗暗猜测之时,百里辰开口说话了,给她一个意料之外却是欣喜的答案,他淡漠说着:“我们成亲吧!”
百里棋纠结的秀眉瞬间就舒展开来,神采风扬地应道:“好。”
……
十日之后,许多人都收到兰尊派的传讯请柬。对于百里敬亭在天市为自己的女儿和门徒举办婚宴的事情,许多人对此呵呵一笑,不过却是由衷的羡慕,请到天机传人参加婚宴,这是千古都没有的事情!
“啪!”曦月看到水晶传讯器上的消息,竟是一掌击向水晶球,淡蓝色的传讯水晶立即映出一道裂痕,很快“哗啦”一声如镜子破碎在几人的眼前。
即墨琬琰和瑶湟宁面面相觑,不多说一句话,他们知道,在古落雪那里,曦月的心就是偏的,如今她知道百里辰要和百里棋要成亲的事情,心中肯定不痛快,因此明智地都默不作声。
在一边的尘缘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了,对于曦月的做法,他有些震惊,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曦月会发如此大的脾气,一双温润的眼睛直直看着曦月:“为何生如此大的气,莫不是……”
尘缘想说莫不是百里辰是你看中的人。可是却被曦月一个眼神打败,默默地将话吞回腹中,再不言语。
曦月冷冷说道:“负心汉!落雪为了她只有一月可活,可他倒好,迫不及待地与别的女人成亲!落雪看上这种男人,是她三生的不幸!”
其他人的面色讪讪的,他们都是男人,如见在曦月的盛怒下,实在不好插嘴,在场的另一个女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和即墨琬琰没关系的,就和她没关系。谁生谁死,霏红才不在乎!
曦月自己生了好大的闷气,正眼对上即墨琬琰三个人,脸色亦不是很好看,她一甩云袖:“我去看看落雪!”身体轻晃,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三个男人的眼前。
她一离开,即墨琬琰和瑶湟宁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即墨琬琰低头瞅着破碎成渣的水晶球,心知曦月气得不轻,他挑挑眉,烦躁道:“这个百里辰确实太不会办事!就是再怎么样,也不该这么着急成亲,明知道古落雪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还匆匆地举办婚宴,当真是……”他最后的话没说,啧啧几声,眼中却是轻视之色。
瑶湟宁摸着光洁的下颌,点点头:“是有些不地道,唉,真是可惜那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偏偏看上了百里辰,最后安心上路都是一件难事,临死都不能安心。唉……”
尘缘在一边看着两个人,打断他们的愤愤不平和长吁短叹,淡定地说上一句:“古落雪的身体一点儿都不好,若是她受到了刺激,恐怕活上一个月都是难事。”
尘缘的一席话落下,两个人都被他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然后竟是共同说上一句:“这不是在逼人早些死吗?”
尘缘诚实地点头,然后就看到两个人又异口同声地喊道:“千万不要告诉曦月!”若是让曦月知道,以她维护古落雪的程度,恐怕会杀到婚宴上。
尘缘被他们的态度弄得一愣,不过还是点头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即使不说,曦月也会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认为,晚说不如早说,连准备都没有,到时忽然看到古落雪魂飞魄散的样子,恐怕会更难过。
那一日在给古落雪治伤的时候,他就悄悄发现,古落雪的魂魄并不完整,而且很虚弱,说句难听的话,魂魄能维持这个身体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而且还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
尘缘将这件事情放在心底,谁都没说。因为至今为止,他自己都不相信,一个人死了,便是真的消散在世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