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落雪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容,眸光似是带着点点碎光,什么东西破碎了,再也无法弥补:“曦月,真得很抱歉,我不小心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没事,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有关系,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我第一次见到曦月,就觉得熟悉,似乎是曾见过你一般。能结交你,是我的幸运,也谢谢你这么维护我。”她眸中真挚,此时,终于看到她眼中映出年龄的光辉,不再是历经沧桑的老人。
“你可是决定了?”曦月望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终是忍不住再次确认。
“你了解我,又何必多问呢!”她眼中的光芒如烟花绽放,一瞬间的火树银花,转瞬寂灭在暗黑的眸海中。而曦月的心也随着下沉,下沉,最终淹没在无边的苦涩之中。
古落雪牵起唇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强颜欢笑多久,只知道将他留在身边,哪怕是用命换也好。这么想想,她好像一直是这么做的。
“草木髓我可以给你。”她的眼望入他的眼中,晶亮晶亮的,却无端地让人心疼。
百里辰看着这双眼睛,心中就似是被重锤敲了一下,闷闷的疼。他不知道因何会有这种感觉,好似是一个珍贵的东西被他不小心损坏了,于是,便在他的眼前破碎得再无法拼凑。恐慌害怕席卷着他,他甚至有种冲动,他再不要什么草木髓了。可是仅存的理智却压制着他,他紧紧抿着淡漠的唇,一句都不肯多言。
古落雪笑了,笑得开怀肆意,甚至眼角已经流出晶莹的泪珠,在细微的光线下,灼伤人的眼球。好久好久,她终于停止大笑,只用衣角擦干脸上的痕迹,微笑着道:“要草木髓,你需要应下一个条件,只要为了你的‘未婚妻’,你都会答应吧!”
百里辰的理智终于完全占了上风。他想:“这才是原本的她,索取应得的利益。”
“嗯。”他轻声应了一声。敲在她的心上,她几乎能听到“哗”地一声,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碎裂了。她唇上的笑意加深:“这就好办了,我的要求不高。你陪我一个月,在这个月里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你要配合我做一些事,当然不会太过分。”最后,她说:“也不要管你的未婚妻,这一个月,你与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能做到么?”她紧张而又矛盾地盯着他,既希望他答应,又希望他不答应。可是她也知道,无论他答应与否,对她都是深深地伤害。
百里辰果然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彻底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说:“好。”
她终于彻底释然了,为了救一个女人,能答应另一个女人,在他看来是有些无理的要求,这种牺牲便可以称之为爱了吧!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
她笑着说道:“好,七天之后,去寒衣屋来取草木髓。”说完,猛地转身,粉色的裙裾在飞扬,若凋零的花瓣,沉寂在风中。
“人走了,也请你离开,不要再踏足竹苑一步!对了,还有兰尊派的弟子,我不希望再看到他们!”曦月与百里辰之间隔着冷漠的距离。因为古落雪的事情,她厌恶眼前的男人,甚至是厌恶整个兰尊派!
即墨琬琰的目光落在百里辰的身上,尽显世家公子的漠然,而瑶湟宁,他则是环着胸,略微打量着他,眼中的深意却让百里辰无法直视,或者说是惧怕,怕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一些别的东西,足够让他动摇。
他匆匆忙忙地离开,甚是有些狼狈。只是为何这样,他却是没有去深究,也许错了一步,便注定会步步错下去,再无挽回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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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月,今天的你有些不一样。”
曦月摆弄花瓣的手指一顿,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到百里辰如此逼迫着古落雪,便生出一股闷气,说话做事都带着莫名的怒气。”
“如果我是古落雪,一定不会答应给百里辰草木髓。”即墨琬琰坐在桌前,一双清澈的瞳仁却是直直盯着窗前的人影,等待着曦月的询问。
“为什么?”
即墨琬琰的嘴角抿出笑意,才继续道:“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将她得到,绝对不会将她送到别人的身边。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给情敌好过?古落雪就应该等着百里辰的未婚妻逝世,虽然这有些残忍,但是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过程,只有结果。结果他们在一起就好了!”
曦月听着即墨琬琰的“歪理”,沉重的心轻松了不少。她放下修枝剪刀,踱步到桌前,在即墨琬琰的对面坐下,问道:“万一百里辰恨古落雪,不肯和她在一起怎么办?”
“他不会恨她。”即墨琬琰端起茶壶,为他自己和曦月各斟上一杯,才道:“他又不喜欢百里棋,为什么要因她恨一个爱他的人。古落雪多缠着他,他一定会松口的!”
“你怎么知道百里辰不喜欢百里棋?”曦月当真是有些疑惑了。
即墨琬琰脸上露出自得的神情:“很简单,看眼睛。”
“看眼睛?”
“嗯,百里辰看谁的目光都是一样的,就是百里棋也是一样,所以他这个未婚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所以我说古落雪心肠再硬一些就好了。”
曦月眸光放空,长叹一声:“她大概会舍不得。”
“结局都是自己选的,我拼其一生都不会放手。”即墨琬琰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炽热的眸光望着曦月。
曦月的神思回转,对上清澈倔强的双眸,眼中亦是肃然:“即墨,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即墨琬琰摇摇头,笑着道:“你不说,我从何得知?”
“不要逃避。”曦月的声音沉静,“我不与你开玩笑,我的家族不允许与外界人通婚,尤其是我这种身份,他们若是知道你的存在,轻则束缚我一辈子,重则杀了你,让我再无顾虑。我不想你卷入我的漩涡……”
曦月还没说完,素白的手指忽然就被即墨琬琰紧紧握住,墨黑的瞳仁流光溢彩,甚至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曦月,你的意思是说你也喜欢我!太好了,太好了……”即墨琬琰还不待曦月反应,就揽住她的纤腰,在空中转了几圈,那开怀的模样就如一个得到褒奖的孩子。
曦月望着他本就不俗的五官此时更加精致绝伦,忽然,有些不忍心破坏。她对他,是喜欢吧!是何时开始的?是与鬼冥相斗之时,他因她受伤而起的愤怒,还是九尾白狐相逼时的以命换命,亦或是更早,初见时,少年肆意张扬和眼中的倔强?她不知道了,只知道喜欢如水一点一滴地汇入,最终凝聚成涓涓细流,将他们缠绕其间,等到发现之时,已经是再难斩断。
即墨琬琰将曦月小心地放下,他的手紧握着她的,眸中是从来没有的认真严肃:“曦月,将你的一切都告诉我把!我会努力得到你家人的认可。”
“这不是努力的问题,除非水倒流,太阳西升东落,否则你根本就没有机会。”窗外陡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即墨琬琰眉毛一竖,怒气冲冲地将窗户推开,怏闷道:“宁大哥,听人墙角不是道士所为!”
瑶湟宁眼睛都不眨一下,身体前倾,胳臂搭在窗框上:“谁让你喊那么大声,我在外面不小心听到了!”他说得振振有词,而后,侧头,对着曦月笑道:“曦月终于下定决心了。”
曦月亦是会意一笑,才惆怅道:“湟宁道长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瑶湟宁诚实点点头:“你的身份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宁大哥……”即墨琬琰在一边催促道。
瑶湟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脚下一用力,从外面灵巧地跃入屋内,大摇大摆地坐下,才慢吞吞道:“灵族。”
“灵族?”
“对。传说灵族所居之地位于日落之城,常年阴寒环绕,阴气极重。更有人说日落之城是通往阴间的必经之路,是灵魂聚集之地。因此,灵族之人善于操控灵魂,与死魂沟通。他们这种能力让世人趋之若鹜,许多人以为他们有奇异的功法,贪婪使人们大举进攻灵族,虽然损失惨重,但是终于获得灵族的功法。”瑶湟宁笑了笑,饮下一口酒,才道:“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灵族的功法只有灵族自己能用,这和他们的血脉有关。领头的人傻眼了,为了他们以后的利益,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答应灵族的要求。”
“什么要求?”
“灵族的地位超然。外人再不得擅自闯入灵族,违背协约者杀!”曦月接着道:“他们都小看祖先了,从那次大举进攻之后,我的祖先便利用自己的能力,得到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控制生前强大的灵魂,去做一些事情,一代一代积攒下来,早就成为各派忌惮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