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这边的判决下来没多久, 明市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这天晚自习后,夏眠照例去宁韶白家接小枫。
她如今已经到了二下半学期,学习越来越紧张。
当然, 不只是她,家里除了两个小孩儿, 每个人都跟上了发条一样忙碌。
夏文月在忙增加产线的事情,几乎快在厂子里安了家;
毛志山因为拍的广告播出, 被一个现代剧的剧组看上,又去拍戏了;
毛慧梅在去年九月的时候险险擦线通过了成人高考,考上了财经大学的会计专业,如今在享受大学活。
夏眠和毛慧兰一个高二, 一个高一, 课业都比以前更加紧张。
于是家里就剩下小枫和毛慧竹两个小家伙。
他俩本来也都分开了。
去年九月份毛慧竹和琛琛都升了小学,只有小枫一个人留在了幼儿园。
因为他情况特殊,所以家里人都密切关注他的情绪,毕竟童年的阴影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小枫果然很不安, 他虽然懂事的什么都没说,但笑容明显变少了。
夏眠每天晚自习回来的时候, 他都有些蔫蔫的, 晚上睡觉也有些不踏实, 明显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待听宁韶韵和魏姨说他每天从幼儿园回来也不愿意进画室, 就一个人乖乖的蹲在家门口望着巷子口等人的时候, 夏眠顿时心疼的不行。
她不想让这个孩子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于是就拜托宁韶白找了人给他跳级, 也直接跟毛慧竹和琛琛一起去读一年级。
得庆幸这个年代上学年龄限制还没那么严格, 小枫又是个小天才,很顺利的通过了一年级的入学考试。
之后就又和两个小伙伴汇合了。
夏眠还清楚的记得第一天上学回来,小家伙非常高兴, 难得话多,躺在床上跟夏眠说新班级新同学新老师,最后翻了两下身滚到她怀里。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望着她,忽然说了一句,“小姨,爱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这话,但显然他什么都懂。
那一瞬间,夏眠只觉得胸口满涨,忍不住将小孩儿揉进怀里,“小姨也爱你。”
这一辈子,小姨一定倾尽全力让你幸福快乐的长大。
这件事情似乎并不难,因为小枫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孩子,只要能继续跟毛慧竹琛琛在一起就很兴了。
不仅仅是读书,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学习格斗。
自三小只打架事件后,夏眠就想着送小枫和毛慧竹去学武术。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她一个,没过两天宁韶白直接请了个格斗教练来家里对三个孩子进行针对性的教导。
之后三个小孩儿就每天早上在李叔的监督之下扎马步,下午放学回来直接去宁韶白家里跟着韩叔学格斗。
宁韶白专门给他们布置了一间格斗室,里面铺满了软垫。
三个小家伙虽然学习格斗的时候累得要死,尤其是毛慧竹,鬼哭狼嚎的,但是学完了又喜欢在那个屋子里玩,因为可以随便打滚。
尤其是大冬天的时候,屋子里暖气烧的热乎乎的,寒假的时候他们仨可以钻在里面一整天不出来。
宁韶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在里面添置了一些玩具,三个小孩儿就更不肯走了,以至于现在他们常常呆的地方不再是宁韶韵家,而是宁韶白家。
每天都是快睡觉的时候再由各家的家长接回去,琛琛由宁韶韵去接;而最近几个月,小枫和毛慧竹都是等着夏眠下了晚自习过来接人。
所以现在夏眠每天晚自习回来都直奔宁韶白家。
然而今天到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已经被接走了,只有宁韶白在格斗室里,似乎是在等她。
夏眠一开始还没察觉到不对,兴的道,“我二姑还是二姑夫回来了?”
“都回来了。”宁韶白轻声道,“明市那边法院判决下来了。”
夏眠愣了一下,就听宁韶白直接复述宣判结果:“张启明涉嫌谋杀夏春、谋杀夏眠和夏予枫未遂、故意伤害罪、保险诈骗重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黄晓娟虐待罪、偷窃罪以及包庇罪数罪并罚,判有期徒刑七年。”
听到这个消息,夏眠心里的第一感觉并不是痛快,而是巨大的悲伤。
夏春的音容笑貌陡然间浮现在脑海,清晰如昨。
畜伏法又怎么样呢?那个温柔又认真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她还活着,小枫哪里会遭那么多罪。
想到迁坟时小枫懵懂的跪在坟前的样子,夏眠不由红了眼眶。
见宁韶白看着她,夏眠深吸一口气,想说让我在这儿缓缓,结果一张嘴眼泪莫名其妙的掉下来。
宁韶白什么都没说,只上前一步抬手帮她擦掉泪珠,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夏眠的眼泪更不听话了,她一边掉泪一边哽咽道,“干嘛啊,我一会儿还要见小枫,不能哭。”
宁韶白顿了顿,最终还是长臂一伸将她的头按在肩膀上,“先哭完再去见,省的见了孩子忍不住。”
眼前陡然黑暗,却奇异的涌上一股安心感,让眼泪肆无忌惮的决堤,夏眠忍不住伸手抱住面前的人,痛快的哭了一场。
夏眠并没有哭很久,毕竟小枫还在等她。
宁韶白似乎早有准备,用毛巾浸了冷水帮她敷了一下,“走回去就差不多看不出来了。”
“谢谢。”夏眠蔫蔫的。
宁韶白没说什么,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夏眠回去的时候夏文月和毛志山果然都在,毛慧梅也从学校回来了。
夏文月眼眶红红的,显然也哭过了,“从宁医生家过来的?那知道明市法院的判决了吧。”
夏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慧梅和慧竹陪着小枫呢,先去洗漱吧。”夏文月有点担心她情绪崩溃,吓着孩子。
她显然和夏眠想的一样,不想让小枫再听到任一点关于张启明和黄晓娟的消息,这两个人最好彻底消失在小孩儿的界之中。
夏眠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所以去了盥洗室。
夏文月跟进来道,“明天我准备些纸,晚上带着小枫去路口烧给姐。”
夏眠用毛巾捂着脸,轻轻的“嗯”了一声。
夏文月抹了抹眼睛出去了,夏眠又缓了一会儿才回了东屋。
毛慧竹和小枫正坐在床上玩跳棋,毛慧梅坐在一旁发呆。
见夏眠进来,小枫立刻丢下跳棋站起来,语气有些不安,“小姨!”
夏眠伸手抱住他,一瞬间又想哭,好在之前发泄过一场,险险忍住了,“没事的,宝宝。”
毛慧梅默默的带着毛慧竹离开了。
小枫小手摸着夏眠的眼睛,瘪着嘴带着哭腔道,“小姨你怎么了?”
夏眠有些无奈,这孩子太过敏锐,稍微强烈一点的情绪都瞒不过他。
夏眠干脆也不瞒了,夏春是小孩儿的母亲,他有为她悲伤的权利。
“小姨没事。”夏眠道,“只是想起了的妈妈。”
“妈妈。”小枫喃喃了一句,眼睛很快蓄满了泪。
这也许就是母亲的神奇之处吧,即使他完全不记得,但也知道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夏眠亲亲他的小脸,从箱子里翻出了夏春的集邮册和为数不多的照片。
然后抱着小孩儿钻在被窝里一起怀念那个温柔认真的姑娘:
“……”
“这些都是你妈妈最喜欢的邮票,我们住的房子也是你妈妈的邮票给我们买来的……”
“对啊,妈妈一直都在保护你的。”
“这个是你刚出生的时候,妈妈抱着,对啊,刚出来的时候好小好小一只。”
“多小?嗯……你二老姑父的鞋那么小,可以把装进去。”
小枫终于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头顶上的呆毛都翘起来了。
夏眠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小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伸出胳膊拽了拽夏眠头顶的一小撮头发,“妈妈也有。”
“嗯?”夏眠连忙趴会去,就见小枫指着夏春一个短发的照片,“这个……”
“真的有唉!”夏眠惊奇的道,“小枫你好厉害。”
她如今的头发已经过肩了,之前半长不短的时候,头顶有一撮和小枫一模一样的呆毛总是翘着,小枫每次看见都会笑个不停,夏眠一直无法理解他的这个笑点。
后来头发长了之后,就不那么明显了,只偶尔起床的时候才会支棱起来。
每次小枫撞见总会让她抱着他一起照镜子,然后又对着镜子开始笑,感觉光靠这个就能开心一整天。
如今想来,这怕是能明显证明他们之间深厚牵绊的特征吧。
夏眠想了想,下床用剪刀把那撮头发剪短。
小枫坐在床上看着夏眠脑袋上翘起的那撮头发,小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顿时又咯咯笑起来,“一样的。”
夏眠上床抱起他,“对啊,一样的,妈妈、小姨和小枫都一样。”
“妈妈在天上保护你,小姨在你身边保护你,小枫就开开心心的长大好不好?”
小枫伸出胳膊圈住夏眠的脖子,软软的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