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咸阳宫。
月神被邀请入席。
嬴政坐在主位,左右则分别作者月神与紫女。
再往后则是惊鲵与焰灵姬。
殿内除了伺候在旁的胡夫人等人,席位上仅有她们五人。
“大王过去曾说我酿的酒还不够纯,紫女可不能让大王失望,回到新郑之后,苦心改善,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坛。”
紫女一招手,身后的侍女将酒呈上,一一给众人倒满。
“没想到寡人一句无心之言,倒是给紫女你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大王之言,紫女岂敢轻慢。”
紫女微笑说道。
嬴政微微摇头,端起酒盏,轻嗅了一下,讶异问道:“好香醇的味道,此酒何名?”
听得夸赞,紫女脸上笑容更多,淡紫色的纤唇轻启,“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此为兰花酿!”
“兰花酿!好名字。”
月神也端起酒盏,“紫女姑娘不止姿容绝美,文采同样斐然,没想到还懂得酿酒之法,当真是奇人也!”
月神其实已经安排阴阳家的弟子去查探紫女的来历,不过目前还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不知这天下何等人才能教出紫女姑娘这样的奇女子!”
月神唇角微翘,轻声问道,眼纱下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紫女的面容,似是想要看出什么。
紫女抬起头看向月神,虽然隔着一层眼纱,但紫女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蓝色眼纱,对上了月神那双深不可测地眸子。
片刻过后,双方才各自错开目光,紫女轻抿酒水,轻声道:“紫女不过是江湖中一闲散女子,并无师承,不过是在这乱世之中呆的久了,难免学到的江湖技艺也就多了,没什么可稀奇的,远远比不上阴阳家的护法大人博学。”
月神微微眯眼,没有说话,她自然听出对的托词,举起酒盏遥遥一敬。
双方互相试探,不分伯仲。
不管是月神还是紫女,都是深谙人心、绝顶聪明的女子。
她们的武功、智慧、心计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人。
很快,紫女便提及正题。
听完紫女的阐述之后,月神微微点头,“此事阴阳术可以完成,既然大王有需求,那阴阳家责无旁贷。”
虽然堂堂阴阳术要沦为供人取乐的戏法,但月神也很无奈。
谁让现在阴阳家有求与嬴政而非嬴政需要阴阳家。
今时不同往日矣!
“将绯烟叫来,这段日子,就让她跟随在月神与紫女你们两人身边,好好完成配合,这次定要母后欢喜。”
嬴政沉声说道。
赵姬的每一次生辰,他都用着不同的办法为其庆贺取乐。
上一次由焰灵姬释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这一次自然还要别出心裁。
更何况,只有让东君在月神面前出的丑足够多,那么揭露的那一日才会越精彩。
不久之后,东君来到,听到这段日子要将自己安排在月神身边来培养默契的时候,东君心态差点崩了。
月神可是她最熟悉的人,也是最熟悉她的人。
偶尔见一面她倒也不怕对方能够认出她。
但若是朝夕相处的话,一点破绽怕是就会被对方怀疑,她自己都没把握长时间在对方身边而不露丝毫破绽。
无论是紫女还是东君,都是极为细心的聪明人,她在紫女身边就已经压力很大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最熟悉她的月神。
东君秀拳紧握,内心有些紧张。
“怎么?你有意见?”
看到东君迟迟未曾回答,嬴政微微眯眼,突然问道。
月神、紫女等人的目光也随之注视过来。
东君心下一惊,脸上随即露出惶恐,同时跪下,低着头忙道:“大王恕罪,大王恕罪,婢子并无意见,婢子一定好好配合紫女姑娘与月神。”
东君口中说着惶恐,心中却是再次将嬴政骂了个狗血淋头,天天没事找事的玩弄自己。
但奈何那么多丢人的事情都做了,她绝不能在此刻半途而废,不能此时暴露身份。
因此她现在只能应下。
“届时我给月神发一份信,将她调走,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如此便能避免与她长时间待在一起。”
东君很快便有了主意。
……
宴会散后。
嬴政前往甘泉宫,他之前答应过母后晚上要去的,因此哪怕很晚了,但也不能失约。
在嬴政到来的时候,赵姬头枕在拳头上,一点一点的,显然早已是昏昏欲睡。
嬴政看到后有些心疼,连忙走了过去,“母后,你困了就早些休息,何必继续等我啊!”
“嗯?是政儿来了吗?”
赵姬茫然睁开眼睛,看到嬴政之后,恢复了几分精神,“母后想要等你回来一起休息,找你聊聊怎么可以自己休息。”
赵姬显然刚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混乱,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嬴政已经明白了意思。
“让母后如此劳累,是孩儿的过。”
嬴政在赵姬身旁坐下,握紧了赵姬的手。
“怎会,我家政儿怎么会错。”
赵姬立即摇头,“是母后一个人无聊而已,没什么事等你也挺好的,至少还有个人需要我等,不会让母后觉得孤单,政儿你这么晚都还记得约定,没有忘记母后,母后才是真的开心。”
“那如果我忘记了,母后岂不一晚上都要在这里等着啊!”
嬴政有些心疼。
“我相信我家政儿不会忘记的!”
赵姬抬起双手,捧住嬴政的脸颊,双眼凝视这嬴政的眼睛,郑重道:“如果你真的不来,母后便一直等着,母后再也等不到你的父王,但母后总能等到你!”
话语虽轻,但赵姬却是神情坚定。
也是在告诉嬴政自己的决心。
不过很快赵姬便自顾笑了一声,“好了,母后知道你回来,因为你从来不会让母后失望,还是说说事情吧。”
“母后今晚找我来,还是想要说关于王后的事情吧。”
嬴政轻叹一声,他在意猜到了赵姬的目的。
“不错,白天有些不方便详说,母后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顾虑母后,毕竟政儿你终究要长大,母后不能永远陪着你。”
说到这里,赵姬神情也有些落寞,“母后又何曾不想永远陪着你,但是你若不立后,华阳她们一定会说的,说不定还会说是我让你不立后,到时候让人们攻击你,说秦王太过依恋母亲,这样对你名声不利。”
“母后是担心自己名声有损,还是担心我?”
嬴政认真问道。
赵姬突然有些生气,“你是母后最爱的人,母后为了你愿意付出所有,母后怎会在乎自己,母后当然是担心你啊!”
现在的赵姬,在嬴政这些年的关怀中,心中已经被嬴政填满,因此对嬴政这种说法很抵触,很生气。
嬴政心下宽慰,双手紧紧握住赵姬的玉手,郑重道:“母后你不用多想,这件事我会处理,保证届时无人能说什么,不会影响母后,也不会影响我。”
看着爱子郑重承诺,坚定不移的话语,赵姬心突然变得滚烫。
她今日说出此话,何曾心中不难过,但是为了爱子,她只能如此选择,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因为自己耽搁爱子。
但如今,听到嬴政这样说,赵姬一下便变得无比激动,唇角微颤,下一刻猛然张开双臂,将嬴政揽入怀中。
或者以两人现在的体格来说,更准确的是投入嬴政的怀中,将嬴政紧紧抱住,“政儿,母后真的好开心,好激动。”
“你比你的父王对母后还要好!”
赵姬忍不住低声说道,因为即便是嬴异人,也做不到对她予取予求。
“因为你是我的母后啊,生我养我的人,没有母后,又怎会有我。”
嬴政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姬的后背,低声说道。
赵姬的下巴抵在嬴政的肩上,目光闪烁了几下,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好了,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母后便不多说什么了,劳累一天,快休息吧。”
“嗯。”
嬴政应了一声,将人抱起,“母后我帮你。”
……
第二天一早,嬴政神清气爽。
潮女妖则单独伺候嬴政,为嬴政梳妆。
“大王,我知道了哦。”
潮女妖在背后突然说了一句。
嬴政微微撇头,平静道:“什么?”
“太~妃~”
潮女妖露出神秘笑容,趴在嬴政耳边,说出两字。
但嬴政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潮女妖透过铜镜看到一切如常的嬴政,目中不禁露出一抹失望。
嬴政实在太稳了。
见嬴政没有说这个话题的意思,潮女妖立即转移话题,“大王,昨日太后对妾身说,要妾身当王后,不知大王有什么意见?”
潮女妖自然指的赵姬是说笑的,故意诈自己,但是她还是想看看如果赵姬真这样决定,嬴政会是什么意思。
虽然嬴政看似对于赵姬予取予求,什么要求答应,但其实也有着一条很明显的底线。
真正重要的事情,嬴政是不会任由赵姬胡闹的。
这一点,从当初嬴政将甘泉宫所有寺人撤出,不准外官来见太后,甚至不准其他男人靠近赵姬一丈,就可知嬴政的底线,以及提防。
当初的赵姬也为此闹过脾气,只不过最后还是被嬴政哄好了,如今也习惯了。
即便不习惯,赵姬也无可奈何,因为她虽名义监国,但却已无实权,她只能依靠儿子。
也只能由着爱子的性子。
好在嬴政还是体谅她,宠爱她,经常前来陪伴,不会让赵姬太过无聊。
“母后会这样说?”
嬴政转过头,似笑非笑。
他才不会相信母后会真的甘愿让他立后,即便昨日提及,也不过是因为现在的母后只有他,因此只能爱他,估计他的名声罢了。
“大王,妾身岂敢欺瞒大王,这一点您可是可以向太后取证的。”
潮女妖妩媚一笑,毫不害怕与担心。
因为这确实是真的,哪怕赵姬其实是别有用意,但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她知道赵姬别有用意,或许赵姬也猜到她知道自己别有用意,哪怕彼此心知肚明,但终究没有放在明面上,因此,这件事就是真的。
嬴政见潮女妖不似作假,眉头挑动了几下,随即回过头淡淡道:“你想多了,寡人还没有这个准备。”
“即便太后指定大王都要违逆吗?”
潮女妖忍不住问道。
“等你什么时候真的说服母后,寡人再给你一个答案。”
嬴政唇角微翘,平静道。
“只怕等到那一天,妾身害怕大王的无情拒绝啊!”
潮女妖幽幽轻叹,这时外面传来赵姬催促地声音。
在甘泉宫用过早膳,嬴政回到咸阳宫,见了吕不韦、芈启等人,并谈到了赵侑逃走的事情。
三人对这件事都毫不意外。
“看来赵国要乱上一阵子了。”
吕不韦有幽幽说道。
“出使的人选相邦可曾选好?”
嬴政平静问道。
“已经选好,张唐也早已准备好去燕国为相。”
吕不韦立即躬身回道。
“好,此事就由相邦你全权负责,联燕成功,便是攻赵之日。”
嬴政眼睛发亮,话语铿锵,带着肃杀。
战争一旦开启,便是无尽杀戮的开始。
但秦要一统天下,这是必经之事。
随后,芈启又汇报了一些事情,几人逐一议定,到了中午这才散会。
随后,嬴政又见了蒙骜等将军,开始准备兵马、筹措粮草。
而这个时候,有两人青年则来到秦王宫外,并且呈上一封书信。
本来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秦王,不过信上有王印,因此侍卫不敢怠慢,立即命人将信送往咸阳宫。
“秦王宫当真气势恢宏,肃穆非常,让人望之生畏!”
李斯站在王宫之外,仰头看着宏伟的宫墙,不禁感慨一声。
从打开的门洞,可隐约看见那宫墙内的琼楼玉宇,威严壮观。
“不错。”
李信微微点头,随后又忍不住诧异说道:“斯兄,没想到另师竟是儒家宗师,这一路走来,我观兄长言谈间对法术极为精湛,还以为是法家门徒,未曾想到竟是出生儒家。”
“哈哈哈!法也好,儒也罢,能一展抱负,能对大王有用,便是好的学说。”
李斯大笑一声,不以为然。
荀况虽是儒家宗师,但其在法家学说的造诣,却是不比对儒家经典逊色分毫,其思想也更加接近法家的思想。
李斯一直认为,荀况不止是儒家宗师,更是法家宗师。
只不过荀况一直都以儒家弟子自称,做为弟子,他自然不敢违逆。
但不管怎样说,他从荀况身上学到了真正有用的知识——帝王之术。
凭此,他有很强的信心获得秦王的赏识。
这一点从秦王继位以来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是一位慧眼识人的明主。
而且他这一路上,还听说了关于姚贾的事情,姚贾一介世监门子出生,而今都能拜为上卿,说明秦王用人不看出身,他昔日小吏的身份自然也无所谓,而他也自信不会比姚贾差。
只是希望秦王不会因为老师未到而迁怒于他便好。
只要能面见秦王,他就有信心让秦王认可自己。
这个时候,两人突然看到一辆马车徐徐从宫城内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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