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塞下曲
陈永福把肩甲上的搭扣系牢,又伸手在几个结合的地方摸了摸,确认了一下,不由得心中感叹,这胶州营的东西的确是不错。
单说这甲胄,很简单的几块铁板拼接,可比起鳞甲和环臂甲来,却要管用许多,这样的甲胄,弓箭不是巧合的射到盔甲缝隙中是不管用的,刀剑劈砍的用处也是不大,就算用长矛,如果不是正面用力刺杀,恐怕也会划开。
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大明就不造呢,大同总兵陈永福当然不会知道,这样的甲胄没有水力机械的话,根本不可能推广。
单纯依靠铁匠的手工打造,怎么可能有这么广的使用范围,比如说看看身后和身边的骑兵,大都是带着头盔,穿着盔甲,当然了,很多骑兵的甲胄并不是陈永福这样的铁罐头,而仅仅是在前胸那边挂着甲板,手腕和肩膀处也有护甲,这就足够能防护大部分的迎面的伤害了。
大同总兵陈永福看着镇羌堡上的大旗挥动,双腿敲了一下坐骑,大队的骑兵开始朝着草原上移动。
大军行动初始,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快的行动速度,毕竟这次的目标距离很远,需要保存马力,陈永福接过身边亲兵递来的头盔,拿在手上闭合了几下面甲,笑着自嘲说道:
“当年宁远伯李如松率三千兵去偷袭土蛮,只希望今日咱们的行动不要步李公的后尘。 ”
这话说出来周围却没有人跟着笑,陈永福所说的是辽镇总兵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也是继任父职的辽镇总兵,辽镇李家是明中后期最大的将门,最巅峰时候有家丁八千多,是大明第一等地军事力量。
不过这八千多家丁在万历年三大征中死伤不少,逐渐的衰弱。 李如松此人又是一名喜好冒险的将领。
在他做辽镇总兵的时候,最后一次战役是率领三千兵去草原上偷袭土蛮汗,也就是察哈尔部落,本以为是金帐所在,闲暇时不会有太多的防卫。
谁想到好死不死的赶上对方的大会,差不多察哈尔部的力量都在这一天集中在这里,尽管李如松地三千兵精锐,可架不住几万牧民骑兵的围攻。 最后战败身死,被朝廷追封为宁远伯。
辽镇总兵李如松差不多是明廷震慑北地蒙古和女真的最后手段,努尔哈赤当年是李成梁的义子,见到李如松的时候还要恭恭敬敬的称为大兄,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可李如松一死,最后的三千精锐死在土蛮之战中,北地地局势一下子就崩坏崩溃。
李如松的这些事例。 在大明的军将中流传甚广,所谓打雁不成反被啄瞎了眼睛这就是生动的写照。
今日间所做的事情,和李如松所做地真是没有什么区别,也难怪大同总兵陈永福在这里自嘲。
参将杨承祖就在他身边带好了头盔,合上了面甲。 听到陈永福的自嘲,他张了张口,却没有接话,只是在马上抱拳躬身。 拨转马头,加速回归了本阵,这种大规模的行动,又是从前互相不统属的几个部队加起来,自然要亲临指挥。
当然,对陈永福地话,杨承祖心中轻蔑,还是颇为的不屑。 杨承祖在罗汝才座下的时候,南征北战,和官兵步骑交手不少,胜多负少,他心中下意识的对陈永福和所带骑兵的战斗力很瞧不起。
杨承祖回去之后就是用豫西的土话和亲信骂道:
“大战将临,身为主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语,老子还信不过他那三千骑兵呢!”
杨承祖带来的四千人之中,只有六百多骑兵。 这次全部带上了。 主力却是陈永福地三千多骑兵,也难怪他有这么一说。
陈永福自嘲完。 身边的副将张坤却是笑着接口说道:
“请陈总兵放心就是,今天这边红旗舞动,肯定那土默特的金帐所在,骑兵不会超过四千,胶州营的精骑还有一千余,大人手中三千,杨参将手中六百,又是出其不意,足够达到咱们的目的了。 “
胶州营在这边的兵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步卒,张坤带来的两百人都是骑兵,魏力和王三从兖州赶来地时候,也是带着八百骑兵,反倒是陈永福这边地骑兵多些,当年陈永福在河南东奔西跑的救火,也是因为手中多马,可以到处机动。
大同总兵陈永福听到张坤地话,笑了笑没有接话,打马小步前行,在镇羌堡和垲儿海之间的路上,有两个预先布置好的中继点,是伪装成其他地方商人的大车队,那边的草料和补给可以让马队半途中得到休息补充。
这也是从出镇羌堡就可以让马匹小跑的原因,陈永福自己的直属部队一千和胶州营的千余骑兵是放在一起的,所以张坤就在陈永福的身旁,陈永福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土默特部拥众将近十万,咱们这五千人冲过去,仅仅是略占优势而已,陈德都已经去了齐国公卫队之中,陈某的家眷都已经是留在开封,陈某的豫兵尽管比不上大帅的虎贲,可也是能战之兵,何必耗在这苦寒之地呢?”
听到陈永福这番话,张坤总算明白这大同总兵因为什么如此忐忑了,稍微一愣之后,张坤哈哈大笑,开口笑着说道:
“陈大人,你想的未免太多了,要真是消耗你家兵马,我家国公何必派我和魏力来送死,欧曼先生也不用过去了。 ”
这时候陈永福的面甲已经是放了下来,到也看不清他脸色变化,张坤豪气勃发,迎着寒风大声说道:
“陈大人尽管放心,土默特部金帐所在空虚无比,十二万斤的盐货,这些鞑子怎么会不动心。 若是能看清楚咱们的计谋,他就不是土默特汗,他早就是整个草原的大汗了。 ”
陈永福毕竟不是胶州营系统内的大将,这个时代的情报系统都有非常大的不确定性,当年李如松偷袭土蛮部,得到地消息也是金帐空虚,奔袭草原上的大部落金帐王汗所在,几乎成了边境武将的忌讳。
听到张坤说的这么笃定。 陈永福也不好再说什么,闷着头策马前行,张坤则是连面甲都没有扣上,凛冽的寒风好像是吹得他颇为舒服,满脸都是兴奋之色,长途奔袭,取单于首级,如此才为汉家大好男儿。
而且。 这边距离猫儿庄七十里左右,距离垲儿海一百多里,只有两处都确认过的,才会在镇羌堡前面挥舞红旗,如果不然。 还有别的颜色旗帜挥动。
在猫儿庄附近战斗正酣,用更准确的说法,是屠杀正酣,从车队围成地方阵四方出去的四个小队。 身披重甲,手持长刀大斧,抡起来大砍大杀,让本就是混乱异常的蒙古骑兵们更加的崩溃。
两万多人拥在一起,被人来了个中心开花,聚在一起的这么多人,轻易间想散也是散不开的,只能是被动的被砍杀致死。
放出这四支方队的四个门口并没有顺势关上。 方才在车上站立地火铳兵拿着火铳小跑着走出了大车外面,在大车外侧列队待命,又有人七手八脚的从车上搬运火炮,一列列的队形排开肃立。
在车阵的中间,几十名士兵忙碌一阵之后,把那个瞭望台落在了两辆并起的大车上,高起来一块,看得更加远和清晰。
手持刀斧地方队在走出一百五六十步的时候。 速度就慢了下来。 那种暴风骤雨一般的火器射击停歇,倒也有些反过味来的蒙古骑兵开始冲上来厮杀。 大部分认以为大明地这些火器攻击是一次性的。
土默特部和附近的蒙古人,并没有参加满清第五次入关的战斗,他们并不知道山东兵马火器的厉害。
再说,谁又知道山西的边兵之中居然会有山东的部队,欧曼.加里斯拿着手中的旗子上下挥舞,当当当急促地锣声又是响起,正在厮杀鏖战的那些士兵们也不恋战,立刻是前队变后队,朝着后面急退。
靠近车队的阵型早就是方才的那波亡命冲杀搞得稀疏许多,后退倒是容易的很,被挤在中间的蒙古骑兵们都是感觉到局势或许向着自己这边倾斜了,追杀过去或许能够翻盘,而今这样的局面不是有没有盐货的问题,如果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胜利都无法取得,就这么撤回去地话,怕是很多人都要被喂狼了。
冷兵器地方队撤回来几十步,在方阵内部咚咚的敲起了鼓声,这次地鼓声并不是方才的那种急促,而是极为的有节奏,一下下的响着。 外围的蒙古骑兵都已经被这个大车队层出不穷的战术给吓怕了,听到这鼓声都是心中战栗。
鼓声响起的同时,在车队四边列队的火铳队列开始按照鼓点的节奏迈着大步向前,那些退回来的方阵稍微喘了下气,前排的长矛兵只要没有受伤,还有行动能力的,都是弯腰小跑着到了火铳队列的前面。
看到这些火铳兵上前,外围的蒙古骑兵下意识的就要逃跑,最外圈已经是散的差不多了,现在要跑可是能跑。
也有些骑兵琢磨着能不能冲上去,现在这些人已经是离开了车阵的防护,这些火铳队列向前走了一百余步,鼓声猛然停歇。
站在第一排的火铳兵举起火铳就是射击,后排依次跟上,在火铳队列边上的火炮也是跟着轰鸣,方才那些犹豫不决的蒙古骑兵都是惨叫着从马上被打下来,也有的马匹被火炮的声势吓到,在阵列之中就是发狂,乱蹦乱跳。
偶尔也有冲到跟前的骑兵,可在火铳兵的面前,那些长矛兵正半蹲在那里,用长矛斜指着前面,马匹不管不顾的就减速了,还没有等马匹上的人反应过来,就有火铳指着打了。
这个车阵紧锣密鼓的连续几轮攻击,差不多以这个车阵为圆心又是向外推了两百多步的距离。
到这个时候,蒙古骑兵们再也没有什么人有战意和勇气了。 那些专职的骑兵和金帐亲卫们死伤惨重,而外面的那些跟着壮声势,想来拣便宜地牧民骑兵们早就是吓破了胆子,听到车阵里面的鼓声又是响起。
那些半蹲的长矛兵已经是站了起来,看着火铳队列有继续向前推荐的一死,所有人都不管不顾的拨转马头,想要逃走。
好在此时他们死伤惨重的阵型已经是被打的足够稀疏,逃跑也是能跑远了。 剩余的骑兵轰然地地散开,都是朝着四面八方,尽可能远离这个车阵的方向逃走。
车阵内的安静了一会之后,却是响起了锣声,这次的锣声仅仅是缓慢的敲击,颇为的有节奏,在车阵外的胶州营士兵稍微整理了一下队形之后,小心翼翼的退到车阵之中。
车阵地外圈是两辆大车并起来的。 士兵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紧张的忙碌着,给内圈的大车套上牲畜。
这些火铳兵和冷兵器兵留下警戒地人手,其余的人也是紧张的加入了这个给牲畜套车的过程中。
车阵向北地口子已经是被大开,一辆大车上放着些草料和干粮。 坐着三四名士兵,周围二十几名士兵跟随,谁累了就上轮换上去休息下,整理好一辆大车。 就有士兵跟着出去,在蒙古骑兵溃散之后,差不多一个时辰以内,就有五十多辆大车在车阵外面列好了队。
大概看了一下方向,这个车队就开始向北行进,士兵们的大部分装备都是丢在大车上,如果疲惫了还可以上车去轮换休息,拉车的这些马匹。 刚才也是经过了充份的休息,畜力充足,跑得也不慢。
这些大车可都是轻装行进,走的又是直线,比起那些四散奔逃的骑兵来说,速度并不吃亏太多。
这些蒙古骑兵本就是长途奔袭而来,方才又有那么一番惊扰,人马仓惶。 狂奔之后。 马力衰竭,或者要停下恢复。 或者要放缓速度。
可胶州营的这支车队却是不紧不慢的追了上来,他地速度恒定,尽管骑兵们的速度快,可没有什么余力的马匹跑一段就要休息,就这个短暂的时间,后面的大车队又是追过来了。
尽管看着这支车队要比方才人少许多,可已经是被打怕了的蒙古骑兵们根本不敢回头,看见车队的方向是北面,他们只能是朝着偏离的方向跑去,双方就这么吊着,很是有骑兵地马匹跑不动了,或者是跪地求降,或者是亡命地朝着车阵冲来,毫无意外的被杀死在那里。
这支小车队出发之后一个时辰,欧曼.加里斯率领剩下地人马大车跟了上来,在这草原上,这人少的大车队居然要追击人多的骑兵大军。
车队出关的时候,出去一些装备和草料之外,其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带,完全是轻装前进,至于装在车上的那些盐包,则完全是布袋子临时装土垒在车上当作掩体罢了,轻装前进,畜力充足的车队和亡命疲惫的骑兵,还真是未必能分出高下。
不过,这支车队的追击,并不是为了杀敌,而是让那些准备回归垲儿海本营的骑兵尽可能的偏离方向,拖延他们回去的时间。
尽管盔甲里面有皮毛的内衬,可在寒风中奔驰,陈永福还是觉得很冷,他们已经是经过了第二个中继点,马匹又是补充了草料,短暂的休息之后,马匹的速度一直是保持着,陈永福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把挂在马鞍边上的刀向外活动了几下,这种寒冷的时候长途行军,就怕刀鞘和刀冻在一起,尽管是很偶然的现象,可也要防备。
陈永福掀开面甲,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是快有四个时辰,按照预定的说法,差不多就要到垲儿海的土默特金帐所在。
所谓金帐,就是指这个部落的可汗所在的地方,但这个金帐实际上也是来回迁徙,很难把握住具体的位置。
陈永福看看后面的大队人马,每个人都是很沉默,长途奔袭很是消耗人的精神,每个人的兴高采烈也都是被马背上地颠簸给消耗的差不多,陈永福能看到的范围并不远。 大队骑兵行进,掀起的烟尘极大。
这边的动静也是不小,草原上只要是稍微有经验的牧民都可以趴在地面上,通过震动来判断骑兵的方向规模。
自己这五千多兵马,那土默特汗的金帐所在,怕早就是知道了大股人马地到来,难道不会早跑了吗?
陈永福还在这么想的时候,一骑马突然是加快了速度。 冲出了队列之中,这骑马本来是平端着一杆大旗,冲到队列前面之后,抖动旗杆,把旗帜竖立了起来,一面赤红的战旗迎风招展。
看到这面红旗,陈永福放下面甲,长呼了一口气。 这也是在计划之中的,在走到末段的时候,会有一名打着红旗的骑兵出列,走在最前,大队的骑兵则是要跟这名打着红旗的骑兵一起行动。
果然最前面地那名红旗骑兵没有跑太远。 开始朝着东边转向,立起来的那面红旗无比的显眼,后面的骑兵们自然知道该跟着谁来行动,大队人马缓缓的移动了方向。 朝着东边而去。
这样地行进颇为的省事,只要约束着马匹跟着红旗前进就是,陈永福心中在默算,应该是转向东北的方向,然后走直线,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又是转向西北的方向。
这么又走了不远,却看到两名蒙古骑兵打扮地人就在前面等候。 看见大队人马,这两名骑兵拨转马头就跑。
坏了,被鞑子发现大军形迹,陈永福心中一凛,刚要发令,就听到身边的张坤隔着马匹扯嗓子喊道:
“总兵大人,土默特汗的金帐就在前方五里所在的地方,到现在他的主力兵马还在外面没有回来!!”
那两名骑兵也是引路的。 陈永福正恍然大悟间。 就看见那两名骑兵已经是举起了两面金色的旗帜,在夕阳的映照下。 这金色地旗帜闪闪发光,是个极为显眼的标志,这五千多骑兵的精神都是振奋起来,看着前面的三面旗帜,打起了精神,目标不远了。
土默特部大会草原各部落,许多小部落甚至是跑单帮的马匪都聚集而来,这么多人,仓促间怎么能查明身份,山东盐帮派人轻而易举的混了进去,等到这时候,就是给大军指引道路,通风报信了。
和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蒙古贵族一样,土默特汗也是一名贵公子类的人物,讲起享受和奢侈,他不逊色于大明地任何一位豪奢之家,可政务军伍地事情,则都是几名老将和他父亲留给他的一些人来安排。
准确地说一个人来安排,那就是土默特部的断事官阿尔斯楞,今年五十五岁的老智者。
这次派出两万多骑兵先去夺取盐货大车,然后派兵混入大明边关之中去劫掠的主意,也是这位老智者出的主意,他为土默特部已经是效力几十年了,一向是忠心耿耿,而且这次的十二万斤盐,晃花了大部分人的眼睛。
当然,土默特部的权贵们都知道那位出谋划策的老贵人阿尔斯楞,曾经和山西的某个带着高字商号关系极好,而那个商号在年前被人血洗,也是年前,有名关内商号的子弟投奔过来。
阿尔斯楞能在土默特部这么德高望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和山西这个商号的关系,他能用很便宜的价钱搞来盐和铁,还有很多权贵们喜欢的珍玩珠宝,大家都认为他是有办法的人。
那个商号被血洗,这位断事官可是断了一条大财源,而且在部落中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或许这次的主意,除却抢掠盐货之外,还有为那商号的人报仇雪恨的意思,也就是大家都能在里面捞到好处,所以才没有管他的私心,一起是说动了土默特汗出动。
当然,满心盼望着收获的蒙古各部贵人同样是不知道,在那位老贵人的帐篷中,这个老阿尔斯楞已经全然没有在土默特汗和其他贵人面前的稳重,他慌张到了极点,平素的睿智模样已经是全然看不见,压低了声音,这声音中甚至还带着哭腔。 颤声的说道:
“我忠心耿耿为土默特部效力几十年,今日却犯下这样的大错,我的家族会被长生天惩罚地……”
据说是过来投奔他的那名汉人却坐在一张熊皮上,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平声静气的说道:
“尊敬的扎鲁忽赤(蒙古断事官的称呼),您不要生气,将来这土默特部的局面还要您出面收拾的,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
阿尔斯楞被对方这句不温不火地话语给噎了回去。 他在土默特部和高盛和的生意中贪墨了大笔的钱财,这还不算什么,他还把土默特部的不少秘辛当成是情报卖给了高盛和的商人们,据说这些消息都是被高盛和的商号传到了女真人那边。
不管是贪墨还是泄密,这些事情在土默特部也足够他被五马分尸,家人变成奴隶了,那个商号被血洗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谁想到会有一名汉人大摇大摆地找上门来。 一方面拿着让他恐惧的把柄,一方面开出了他不能拒绝的条件。
断事官阿尔斯楞事实上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是战战兢兢的按照那名汉人地指示一步步的做到了今天,可是这事到临头了,却实在是让人恐惧无比。
在阿尔斯楞的帐篷之中。 放着一碗水,碗直接是放在土地上,而不是厚厚的毛毡,两个人在那里交谈地时候。 目光却一直是注视在那碗水。
碗中的水开始的波动或许看不清楚,但那波动越来越大,显然地面有震动传来,那名汉人呼了一口气,站起来对阿尔斯楞说道:
“扎鲁忽赤,咱们的马匹已经预备好了吗?”
阿尔斯楞点点头,那名汉人也不多说,早就是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背在身上。 阿尔斯楞的家人肯定不会在这个金帐所在,早就已经是安排好了一切,两人出了帐篷,却是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来。
所谓的金帐所在也就是一个土默特汗和下面的权贵以及侍从亲兵们居住地帐篷群,很多人都是察觉到了远处骑兵的靠近,都是出来看着东南的方向,彼此轻松谈笑。
那名汉人上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声冷笑着说道:
“这些人还真以为这次动手成功,带着盐货金银回来了吗?”
断事官阿尔斯楞却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这周围的人群。 一句话也没有说。 抽了一下马匹,。 这等贵人要离开,自然没有人来询问。
尽管天边还是晚霞灿烂,可太阳差不多已经是完全的落入了大地,现在陈永福已经是能看到前面土默特部金帐所在了。
因为焚烧牛马粪便产生的烟雾很浓,此时无风,烟柱笔直,通往天际,尽管这边气势汹汹地向前冲,可那些帐篷聚集地地方却看不到什么准备,陈永福心中兴奋,知道距离成功的确不远了。
一直是跟在陈永福边上地张坤掏出了一个铜哨,在马上憋足了力气吹起来,双方距离的已经是很近了,这哨音肯定对面的土默特部上下也会听的清楚,不过反正是距离这么近了,听到也没有什么关系。
哨音响起,大队骑兵的几处都是同时的吹响,大同出来的大队骑兵速度缓缓的减慢,同时后队的人开始朝着两翼散开,尽可能的以一个正面冲进这土默特部的这片区域之中。
骑兵大队之中,有很多人都是从马鞍边上挂着的褡裢中抽出一根包裹着油布的松明,拿着铜管火媒凑到了上面,油布、松明,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即便是马匹奔跑时候,产生的风也无法吹熄。
晚霞在西边,东面已经是变得黑暗,在帐篷区域这边的土默特蒙古的部落人们,能看到对面的黑暗中无数骑兵点燃了火把,从黑暗中展开了阵型。
看到这个,所有人都知道情况不对了,肯定不是蒙古自己的骑兵,几乎是瞬时间,这个营地好像是炸开了一样,所有的人在外面等待观看的人都是惊慌无比的奔跑,可这仓促间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跑。
很多人朝着帐篷那边钻,土默特汗所在的区域是这个片帐篷群的中央,号角声已经是响起,毕竟在这里也有专门卫戍土默特汗的金帐亲卫和各个贵人自己的卫士骑兵,可这太出其不意了。
撒开阵型的大同边镇骑兵没有丝毫停顿的冲了进去,陈永福和张坤身后的队伍则一直是没有散,这两千余的骑兵是甲胄和兵器最精量的士兵,而且他们的手中没有拿着火把,完全是按照冲锋的队形凝聚而成。
最当面的外延,都是把手中的长矛放平,而这个箭头的后面,则是手持长刀的后队,冲进这片帐篷区域的时候,在他们面前甚至没有什么人阻拦。
帐篷群之间都是专门留出了通往土默特汗金帐的道路,而且相对宽敞一些,这也是为了贵人们的方便,不过这时候却是给大同的边镇骑兵方便了,直到冲进去百余步,才看见道路的尽头有骑兵乱哄哄的涌出来。
攻其不备,做到了这一点,胜利就有了很大的保证……
杨承祖则是满心怨气的把手中火把丢到了一边的帐篷上,毛毡为材料做的帐篷,和这种松明、油布为材料的火把一碰触,立刻是熊熊燃烧,不断有惊慌失措的人挡在这队大同边镇骑兵的面前,然后被居高临下的骑兵挥刀砍倒。
除却在大路上猛冲过去的披甲骑兵之外,杨承祖带着的六百多人却都和其他骑兵一样,都是在分成小队,散布在各处放火杀人,制造混乱。
“都给老子拿力气出来杀啊!要不他娘的还只能是当这个二流的散骑,连攻坚都信不过咱们!!!”
杨承祖一边挥刀,一边大声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