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滴“啪嗒”落在余十七的鼻子上,在侧面传来的刺耳的磨刀声中他缓缓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锁链禁锢住了。
四周的环境很暗,唯一的光亮来自左侧墙壁上一支快要烧完的蜡烛,烛光照亮了他面前黑漆漆的铁栅栏。
这是个牢笼,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同时也明白之前百里承给他喝的那杯茶有问题。
一旁阴影中正在磨刀的人听到了余十七醒来挣动锁链发出的声音,他停下了手上的活,走了两步过来。
“余先生,你醒了?”
“晋管家?”余十七此时还看不清他的脸,但认听出了这是晋洪的声音。
“是我。”晋洪打开了铁栅栏门,走到余十七面前,笑眯眯地望着他。
“这是哪里?还在百里侯府吗?侯爷为何要这样对我?”
晋洪呵呵一笑:“当然还在百里府,余先生,你不要怪侯爷,这也是为了小姐的名声考虑。”
“侯爷是打算杀了我吗?”
“哈哈当然不是,”晋洪用安慰的口吻说道:“余先生妙手丹青,我们侯爷说了欣赏你,不会杀你的。”
“那你为何磨刀?”余十七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听到的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侯爷认为余先生留下一双手就够了。”
余十七心中一阵恶寒,他这才发现晋洪和自己说话时目光一直注视着下方,原来是在看自己的双腿。
百里承竟然想废掉他的双腿,让他一辈子都做一个半身残废的画师。如果真的让他们得逞,即便能留下性命,余十七也毫不怀疑自己余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座豪华庭院了。
“你放心,我会给你用麻药的,割断脚筋的时候不会有太多太痛苦。”晋洪捻着灰白的胡须,这个老人的心肠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和善,而是万分狠辣。
幽暗的囚室中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有个男人在哀嚎。
余十七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关着不止他一个人。
晋洪扭头朝另一边的铁栅栏囚笼中看去,用手中的尖刀敲了敲铁栏杆,骂道:“瞎叫唤什么?这么急着想死么?”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隔壁的男人蜷缩着身子跪在地上,用额头撞着地板哀求,声音带着哭腔:“我要见侯爷,我不想死……”
“侯爷日理万机,很忙的,哪有功夫见你这种下流贱种?”晋洪冷笑,“若不是小姐还没出嫁,哪里能让你活到今天啊?还想高攀百里氏的女人,你也配吗?”
余十七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难道被关在隔壁囚笼内的男人就是百里璇的意中人?从晋洪口中说的话听来,这个男人恐怕已经被拘禁在此多日了,百里璇却似全然不知。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侯爷吧,饶我一命。”男人没有像余十七一样被锁住,手脚并用地爬到栅栏前,隔着栅栏伸手想抓住晋洪的裤管,手立刻被狠狠地踢了一脚。
“在这里关过的不想死的人可多了,”晋洪不屑一顾地哼了哼,“当年侯爷还没继承爵位的时候,这里曾关过一位游医和他的六名弟子,没有人想死,但可惜他们治不好夫人的病。我就是在这里一个个给他们放血的,用的也是这把刀,这把刀跟了我很多年了。”
“燕孤鸣……”余十七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他恍然大悟,原来燕孤鸣说的那个悲惨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当年害死他师父和同门的人就是如今袭承了顺远侯爵位的百里承。
他不知道燕孤鸣当年是如何从这件牢室逃出去的,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但事实就是燕孤鸣是师徒七人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并且被那段梦魇纠缠变成了之前他在西荒古陵中遇到的复仇之鬼。
隔壁的男人被晋洪所说的那些话吓得抱头痛哭,余十七却在拼命地转动脑子思索脱身之策。燕孤鸣能逃走,那么这里一定并非金城鉄壁,想必是有什么破绽的。
“余先生,你稍安勿躁,我去看看麻药汤熬好了没有。”晋洪朝余十七看了一眼,眼神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他转身离去之后,余十七一刻也不敢耽搁。他先试着扯了扯捆在自己四肢上的锁链,发现锁链的另一端嵌入墙壁无法撼动。但所幸链子本身给余十七的感觉并不是非常坚固,于是他凝神运息将真气集中在四肢尝试摧破束缚。
风雷真气激发,囚室内响过“当啷”两声,双手手腕上的铁锁应声而断,余十七心中一喜,稍微卸去了一些紧张感。他低头查看自己双脚上的锁链,发现它们要比手上的锁链粗一些,而且为了限制移动左右还各连着一枚足有二十斤的铁球。
余十七咬咬牙,聚集真气运掌成刀往双腿间的铁链劈下,然而他连劈了三记,铁链却纹丝不动。
真糟糕,没想到捆手的铁链和束在脚上的铁链质量竟然差这么多……他的心又开始慌了起来,晋洪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许随时会回来。他要是再不能挣脱束缚夺回自由,一旦被发现了就没有机会了。
现在是他最好的脱身机会,百里府的人还不知道他会武功,看管监禁没有那么严密,否则恐怕即使百里承再爱惜他的才华,也不会仅仅只满足于废掉他双腿了。
余十七稍作休息,一感觉自己可以重新凝聚真气,就再次开始尝试,但这一次同样也是徒劳无功。
他叹了口气,同风门武艺以剑术、内功和身法为主,并且内功和身法的功效都是为剑术服务的,风雷真气在剑击时能配合扶摇之剑变化万端攻守随心,但却不长于强行摧破……
如果此时他练的是注重拳掌的外家横练功夫或者走精纯刚猛路子的内功,这区区普通的铁索还真困不住他。
武艺果然和读书一样,每到用时方恨少……
“喂……喂……”隔壁囚室的男人在招呼余十七,“兄弟你会武功?救救我,快救救我……”
“会一点,可是我现在弄不开这锁链……”余十七额头满是汗水,他还在尝试,但心里已经凉了大半。
“你能不能先帮我把这边的门弄开?”那人压着声音叫喊道,他虽然被死亡吓破了胆,但好歹还知道现在不能惊扰外面百里府的人。
“兄弟你看这边,这边这个锁,你的手应该够得着。”
余十七朝他指示的地方看去,隔壁囚室的门朝向和自己这件囚室的门不一样,两间囚室之间的过道很窄,如那人所说,他如果趴在自己这边的栏杆上是能够碰到对面的锁的。
那锁看起来锈迹斑斑有些年头,比起他脚上的铁链自然不如。
余十七拖着沉重的脚链挪到靠近他的那一侧,将脚上的链子似乎已经绷紧到了最大距离,他奋力伸出手臂穿过铁栏,凝聚真气在指间对着那道锁戳去。
指间发出寸许剑气,虽然微弱但还是击落了那把旧锁。
对面那人推门而出,面色狂喜。
“在下解良哲,多谢兄弟救命之恩,兄弟保重。”他一边对余十七抱拳道谢,一边往外跑。
“喂,帮我把那个……”余十七连忙出声喊他都来不及。
那一串钥匙分明就放在磨刀石旁的桌台上,解良哲从跑到门边需要从桌台旁经过,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停顿的意思,头也不回地冲到门口推门而出。
余十七愣在原地,脚下的铁索仿佛生了根,他再也没有什么想法念头了。
片刻之后,声响传来,那扇门再度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