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惜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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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灵客栈前车马萧萧,商队出发在即,客栈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伙计正在帮忙把剩下的货物搬上车。

藤以宁站在一匹白马面前,右手捧着一把黄豆,一边喂它一边用左手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脖子。

余十七帮忙拎着行囊站在后头,注视着藤以宁背影的双眼不无忧虑。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站在自己面前的明明是荒芜宗的破晓宗主、前云中剑的实际首领,身经百战身手了得,加上古剑未隐寒锋傍身,非要说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就是她体内异常的真气内息状况……不过有御灵术云体风身的存在几乎可以忽略这个问题。

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忧愁可能来源于内心深处对离别的抗拒吧。

“志儿,把行囊挂马鞍上吧。”藤以宁吩咐道。

余十七应声上前照做,他把行囊挂好系紧,然后望着藤以宁的侧脸,犹豫着请求道:“娘,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你去能做什么啊?”藤以宁笑着摇了摇头。

“我……我在云中剑的时候也是漂亮地完成了好几次任务的,你可别小看我。”他语气带着倔强。

“你现在又不是云中剑的剑士,我哪能带你去啊,何况你秘咒未除,我还得担心你。”

余十七咬了咬牙,秘咒确实是个麻烦,只要秘术一日不除他就一天没法真正握住刀剑,更别提在战斗中帮上什么忙了。西陵玥倒是说过可以帮他解开,主要是他自己对此还犹豫未决。

秘咒是他自愿向宗主会领受的,想要名正言顺解开的话就得回山庄去找九阙宗主……

“我也担心你,前有吕兴朝,后有玄铁二骑和那个金猊渡司,我看忘川恐怕都是一群妖魔鬼怪。”余十七说。

藤以宁喂完了手中的黄豆,拍了拍手掌转过身面对余十七道:“别瞎担心,我没打算直接找他们晦气,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呢。要真是一群妖魔鬼怪,荒芜宗自然会收拾他们的。”

余十七听她这么说,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就安心留在这里,把答应人家该做的事做完了,再慢慢回去。”藤以宁说。

“这是命令吗?”余十七有点不情不愿。

“算是吧。”她轻笑一声,鼓励似的在儿子肩膀上拍了拍。

“那……”他想问的是他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却被藤以宁更快一步开口打断了。

“听说你好久没回家了,今年回家过个年吧。”藤以宁仿佛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约好,最迟最迟除夕那天在同风门见面,怎么样?”

“真的吗?”余十七将信将疑。

她哭笑不得:“我骗你干嘛?”

余十七却截口道:“你可别说没骗过我,你忘了吗?我背着你在雪地里走的时候……”

藤以宁怔了一下,尴尬地微微一笑,气势也随之一弱。

“那我发誓好吗?无论如何除夕那天一定……”

“不。我之前听人说过,有些话在离别的时候是不能乱说的。文字是神明创造,语言出口有灵。”余十七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要你发什么誓,除夕那天失约也没关系,来不了你就给我写封信,我可以去找你。”

藤以宁忍不住笑了出来,抽出手轻轻捧着他半边脸颊:“我怎么觉得你越说越不对劲了?小孩子不要整天胡乱东想西想,以后你回忆起来会忍不住嘲笑当时幼稚的自己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撇了撇嘴,抬手在自己和藤以宁的头顶比划:“我比您高了那么多呢。”

“你就是长得比它还高在我心里也还是小孩子。”藤以宁说着拍了拍白马,“行了,就这么定了,今年你必须得回同风门,听清楚了没?”

她说完翻身爬上马背,商队已经陆续开始出发了。

“哦,知道了。”余十七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缰绳和马鞭交给她,忽然问了一句:“那你到时候能把我爹一起带回来吗?”

“我……”藤以宁又气又笑,右手举起马鞭作势要抽他。

余十七梗着脖子仰头望着她,一脸认真。

马鞭轻轻落下,在他肩膀上不痛不痒地扫过,藤以宁一脸无奈。

眉眼真像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她望着这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心想道。

大概是脸型像自己,看起来比那个人稍微多了几分柔气的缘故吧。

藤以宁心里一软,低声妥协道:“要是……要是机会合适的话,我……努力试试吧。”

余十七用力地点头:“娘,你现在好看着呢,自信一点!”

“臭小子。”藤以宁白了他一眼,勒马掉头,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余十七心中一动,对着她策马离去的背影屈膝跪下,俯首再三叩拜。

在他身后十步之外,倚着客栈前门的西陵玥全程看完了这番离别的情景,此时见到余十七形单影只地跪在门前雪地上,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余十七,好了吗?该干活了!”

余十七闻声站起,回头看见西陵玥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

“打扫,劈柴,烧水,喂马,都干完了就给我滚去画画,一天一张你还欠着呢。”西陵玥命令道。

余十七点了点头走回客栈,从她身边经过时,听到她小声对自己说道:“如果闲着就会胡思乱想感到难过,那就别让自己闲着。”

“我知道了,谢谢你,玥儿。”他停顿了一下。

“不客气。”西陵玥眉毛一扬。

王忠圣颇为遗憾地站在客栈大堂内,对拿着扫帚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余十七说:“真可惜,我还没和前辈学到多少倭刀术的精髓,她就这么匆忙地走了。”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嘛。”余十七对他淡淡一笑。

“说的也是。”

打扫完大堂去后院劈柴,然后烧上热水,去马厩铡碎草料喂马,等余十七干完这一切已经到傍晚了,负责在后厨掌厨的壮伙计和帮厨的胖伙计招呼他一块儿去开饭。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余十七第一个表示自己吃饱了离开了饭桌,回到自己房间点上灯开始继续画画——他打算画半个时辰,画完正好赶上客栈里客人们用完晚餐,去后厨帮忙洗盘子。

西陵玥说的对,如果闲着就会感到难过,那就让自己忙起来好了。

客栈里他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而且这本来就是答应了人家的事,他也没想过叫苦叫累。

虽然才来了几天,余十七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好像有点喜欢这里了,而且他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对西陵玥的好感所致的爱屋及乌,而是因为包括银雪在内客栈的所有伙计们都对自己很真诚。

这些人的真诚善良让他几乎都快忘了这家客栈背后的主人是大雪宗。

无论是和他们一起共事劳作还是一起吃饭聊天,余十七都觉得很轻松愉快,这才是让他喜欢上这里的原因。

他想,在离开之前,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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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起陇上其他书: 荒芜剑歌 忘川夜行 笼中凤鸣 北宁血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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