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元年十二月末，叛军兵临帝都城下。史载右相陈野辰亲冒矢石登城指挥，先以天南大营据城坚守顿挫叛军锐气，再以驻营北山的天北大营俯冲叛军侧翼，遂大破之。叛军披靡，降者无数。

三日后，帝国军克复雍水关。

五日后，帝都照常举行年节，牧庆玄于朝天宫前大宴群臣，赏赐破敌有功之人，卫将军安允忠等十人封侯。年后，大军西出雍水关，反攻失地。

至天承二年三月初，形势基本明朗，叛军仅剩江州及肃州半部之地，且内讧互相攻伐。帝国军趁机打通河西关隘，重新与西凉州恢复联系，牧庆玄谴使携圣旨至靖容，西凉州随后征召流民、囚徒及番夷上万人，协助边军精锐应诏勤王。

东西合进，叛军兵势土崩瓦解。

……

淮安，春日午后。

余十七读完了忘川带来的时局消息，对一旁趴在桌案上小憩的西陵玥道：“玥儿，平叛功成在即。阳春三月，陌上花开，你我可缓缓归去。”

“那乐正龙华怎么办？”西陵玥抬头揉揉眼睛，“他美梦破碎，难免歇斯底里万般疯狂，到时候只怕又要死好多人。”

“那我们去一躺洛汉吧。”余十七说。

“顺手把他宰了？”西陵玥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至少要把狐言救出来。”余十七比较谨慎，先为此行定一个小目标。

“就是那个百里小姐？”西陵玥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好嘛，你的红颜知己真不少。唉，那就去吧……”

余十七笑着摸她的头：“但我最喜欢玥儿啊。”

西陵玥夸张地握起拳头充满干劲道：“走！我帮你揍乐正龙华的忠狗潋婴！”

余十七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捏着：“救人为重，打打杀杀的能免就免。”

“柳意珂前辈说不定还在西荒盼着你除恶成功呢，你倒好，舍了云中剑在这里偷懒。”

余十七没有和她辩嘴，起身拿起放在身后架子上的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这天下是有云中剑好还是没有云中剑好？”

“我才不管这些，我又不是宸粼人。”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一脸无所谓地笑着。

“那要是我想让玥儿帮我出主意呢？”

西陵玥抱着双手思考了一阵，缓缓说道：“我觉得要是有一天不必再有云中剑了，那样的天下才会是真的好。现在的话，有云中剑也很糟糕，没有云中剑可能会更糟糕。”

“有道理。”

“嘿嘿，是吧。”西陵玥得意地撩了一下头发，但没过多久又有些沮丧地说道：“可是我觉得这世上的恶是除不完的，人心就是这样。”

余十七没有继续与她探讨下去，因为虞子恪已经到了门外。

“要远行？”

“去洛汉营救一位故人。”余十七回答道，“做完这件事，我可能就会和玥儿去西荒。”

“那剩下的烂摊子怎么办？”虞子恪微微皱眉，“让朝廷自己收拾？”

“叛军败势已显，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

“那云中剑的敌人呢？”虞子恪问，“你打算这次一并解决掉？”

余十七耸了耸肩：“我倒是希望自己有这个本事，且行一步看一步吧。冷知尘方无锐不足为虑，虚镜海也好对付，十恶已经基本瓦解了，唯一的问题在于龙血神教。”

虞子恪想了想，试着问道：“你我联手可有胜算？”

“可以试试。”

虞子恪欣然一笑：“那我也去收拾行装。”

准备动身之际，金猊将这些日子所收集的关于洛汉的情报和龙血神教动向皆汇总交给余十七，同时也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前次随少主去洛汉援助破晓宗主，属下曾试图派人打探天命盟的消息，希望能够找到传闻中独步天下的武学秘籍《道天诀》，然而一无所获。龙血神教占据洛汉日久，已经完全控制天命盟上下，恐怕已经捷足先登取得了这部秘籍。”

“这秘籍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余十七问道。

“天命盟发源于云陆，其祖师随宸粼开国之君一同渡海西来，根据属下掌握的情报，天命盟不该如此弱小，无论是盟主江弈还是其子女的武功都颇为平庸。”金猊说道，“属下推测，要么是江弈自身愚钝，无法参悟秘籍，要么是如今的天命盟放弃了这部秘籍。但依然不能排除，乐正龙华有得到这部秘籍的可能。”

余十七回想起自己和西陵玥在临江雅筑见到乐正龙华时的情景，忽然意识到乐正龙华的武学进境很可能和金猊此时所说的道天诀有关。

“少主此行还望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西陵玥喊住了即将离开的金猊：“等等，右渡领，帮我做件事。”

金猊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低头道：“但请吩咐。”

西陵玥回到桌案边提笔写字，边写边问道：“你有办法帮我把信送到大雪宗吗？”

“恐怕要费些时日。”

“没关系。”

余十七好奇地问道：“你要送信给大雪宗做什么？”

“当然是叫几个帮手。”西陵玥不假思索道，“不过送信一来一回肯定很花时间，肯定没我们到洛汉快，权当作为后援添一份保障。”

余十七笑着没有说话，心中想的却是连往日心高气傲的玥儿都谨慎地开始找援手了，这一趟洛汉之行可能真的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好了，送到大雪宗随便交给哪一位护法都没问题。”西陵玥将封好的信笺递给金猊。

“属下一定尽快送到。”

等金猊离开之后，西陵玥对余十七说道：“忘川的人办事挺牢靠的，而且这么多年下来组织的底子打得很牢，我都有些喜欢了，以后你真的要把他们抛下？”

“凭现在忘川所掌握的产业商业，哪怕不做刺客也能生存下去了吧。”余十七说，“他们已经不再需要一个身手过人的首领了。”

“这应该算是终先生的功劳？”

“嗯。”余十七点了点头，“我却没有那样的生意头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帮组织积累财富。这几个月还给组织添了不少麻烦。”

“是指暗中给荒芜宗输送物资的事？”西陵玥笑了笑，“我觉得那也不算是麻烦。这次雪中送炭卖他们人情，以后希望他们不要太计较过往的恩怨。你想，要是将来忘川做着生意被云中剑的愣头青找上门来，这份人情也算是块挡箭牌吧。”

余十七听完她这番说辞乐了，打趣道：“我记得你以前还教训我，人和人之间的恩义不是用来抵偿的，怎么现在这么会做生意？”

“真笨，那是我知道终有一别，不要你还我人情，就是要你离开西荒还能记着我。”她伸手戳余十七的胸口，“而且我本来就很有生意头脑，你等着瞧吧。”

余十七憋着笑问道：“所谓很有生意头脑，就是收了一阁楼积灰的破烂？”

“那是爱好，爱好是不计较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