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七和西陵玥赶回云中剑驻所时，大门之内的厮杀已经平息，藤安彤扶着剑倚靠在庭中的槐树下喘息，四周尽是锦衣卫的尸体。

“宗主！你受伤了吗？”余十七见她衣衫上尽是血迹，急切地奔上前去问道。

她乍一见到易容改扮之后的余十七和西陵玥，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吃惊地问道：“你们怎么还没离开？”

余十七将自己二人到了城门口又折返的缘故向藤安彤解释了，这一次对方是存心对付云中剑，先帝公主失踪不过是个何患无辞的借口罢了。

藤安彤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也已经知道了，现在锦衣卫正在城中追捕我们的人，你们俩就不要牵扯进来了，先躲过这一阵吧。”

“此事因我而起，宗主要我置身事外？”余十七感到难以置信。

“即使你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事。”藤安彤苦笑，“不要忘记最重要的事。”

余十七反问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消灭十恶残党和龙血神教余孽？倘若以后天下再没有荒芜宗的立足之地，我们做这些事还有意义吗？”

藤安彤伸手想要拍他的肩膀，但恍然发觉自己满手鲜血，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然是有意义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荒芜宗所奉行的大道。”

余十七明白她所说的大道代表着荒芜宗守护安宁的愿望，但过去云中剑与朝廷关系融洽如鱼得水，一朝势变恐怕令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

别说他们这一代人，就算是和藤安彤同时期走过来的前辈们大概都已经习惯了以隶属御武司的官方身份去惩奸除恶了吧，而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将不再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行事，甚至自己也会成为公众认知中的“逆贼”。

藤安彤似乎是歇够了，动身朝外头走去，并示意余十七二人不要跟随自己。

“宗主打算去哪里？”余十七追问道。

“去找可能还活着的同伴，能救一个算一个。”

“那我也……”

藤安彤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见过了陈野辰，这件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们在帝都之内不可能胜过皇权，不可能胜过朝廷的意志。”

余十七明白她所说的事实，现在出动的是羽林禁军和锦衣卫，之后还会有御武司的高手，他们势单力薄毫无胜算。

西陵玥此时出声劝道：“宗主既然明知没有胜算，不如跟我们一同离开。有我在，定能保证你们安然出城。”

“姑娘难道想要再来一次如北山那般的杀戮吗？”藤安彤回头问她，神色有些阴沉。

西陵玥迎着她不善的目光，凛然无惧地回答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大概是支撑不了再来那么一次的，但如果非要那样做才能保护我夫君，再来一次又何妨。宗主莫非还要拦我不成？我杀人和宗主杀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藤安彤沉默着不能回答，事到如今她也很难站在道德高处去指责西陵玥滥杀无度了。

片刻之后，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血迹斑斑的云鸣古剑，对余十七说道：“记住我说的话，时时刻刻想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事，荒芜宗以后的存续就在你和安念玖这一辈人手上了。”

余十七紧张地望着她，发现那张与娘亲酷似的面容上似乎有些犹豫和不舍，一闪而逝。

“走了。”藤安彤飒然一笑，持剑出门，马蹄声扬长而去。

西陵玥碰了碰发呆的余十七，在他恍然回过神来时恳切坚定地说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余十七听着她的话语内心稍稍安定，但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藤安彤的话语还在他脑海中回荡——时时刻刻想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他没有向西陵玥隐藏自己的迷茫，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彼此终于倾心并走到一起，他也已经学会在适当的时候依靠她的智慧和决断。

西陵玥理解他内心的矛盾，站在他的立场上设想道：“倘若我们二人只想着全身而退这并不难，有这两副面具改变容貌万难被人认出来。至于城门封锁之事也不必太过担心，帝都上百万户无论高低贵贱饮食都要靠外输送，封城定不能长久，何况即便城门不开我也有办法带你出去。”

见余十七认真地听自己分析眼下情况，她信心倍增地继续说道：“宗主虽然劝我们离开，但她的判断未必是准确的，之所以这么做只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希望你远离祸端而已。什么让你想清楚最重要的事，这个借口也真是够蹩脚的……我只问你一句，在你心中宗主算不算是个重要的人？”

“当然算！”

“那就不能放着她不管了，咱们也行动起来吧，做好把帝都搅个天翻地覆的准备。”西陵玥笑了，终于把余十七的逻辑理顺了，接下来他们才好夫妻同心直面这场磨难。

余十七却拉住了她的手制止道：“我希望自己能帮上宗主的忙，但我也希望玥儿你没事，像当初来救我那样赌命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西陵玥耸了耸肩安慰道：“不会赌命的，我可舍不得死呢。不过说实话我也只能用秘术帮你一点忙了，其实长生之海那次之后……我从灵继得来的武功就差不多丢完了，也再也没有听到过先祖前辈们在我脑海里说话了。嘿嘿，也不是什么坏事，之前那种有人在我身体里吵架的感觉倒是让我时常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会疯掉，现在清净多了。”

是玄空鳕做的吗？余十七于心中猜测着，也许是玄空鳕最后离开的那一刻站在她的角度对玥儿所做的弥补吧？毕竟从她的言语中可以感觉出来，她对灵继这一系列羽天国在战争中所发展的技术并不是特别推崇，当时的人们一定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如此一来玥儿的状态就很让他担忧了，虽然看起来她的身手还比较敏捷，但恐怕不适合面对此时杀机四伏的帝都，余十七觉得还是让她用秘术把自己藏进影子里比较安全。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同西陵玥商量道：“我在明处，玥儿你在暗处，这样我既可以不必担心身后大胆行动，你也可以适时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西陵玥这一次没有和他争执，顺从地答应道：“一切听你安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