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路上已经避无可避，安念玖冷静地抬臂以右手义肢向上方射出一条飞索，借此攀上了右侧的屋顶。

飞旋的巨剑从下方的街道上霸道地扫过，于两侧留下恐怖的刮痕。在力量用尽之后，巨剑停止旋转砸落在地，披发赤膊的男人似乎也耗尽了力气，暂时没有收回铁索而是垂着双臂喘息。

他的身上蒸汽腾腾，落在古铜色皮肤上的雨水都在转瞬间被高热蒸发。

“这就是武烈之血……”安念玖喃喃凝视着下方的敌人，心中怀着强烈的震撼。

如那个小个子的男人所说，这还是万鬼宗改良过削弱了力量的品种。她现在已经彻底相信了，当年宋久合所制造的第一批药物，是真的可以把人变成怪物的。

发觉对方似乎因为使出刚才那个威力巨大的招式而陷入力竭之后，安念玖不再犹豫，踩着瓦片在接近屋檐的一侧飞奔绕至那个披发赤膊男人的后方。

觑准时机足尖发力纵身一跃，安念玖如飞燕一般轻身急坠，寸樱带出一道绯色的刀光穿过雨幕。

锁链挣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察觉到后方危机的男子双臂暴起青筋，再度抡起了铁锁和巨剑。

安念玖料到他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她也没有莽撞到要和对手换命的地步，出手的第一目标选择了两肩以求暂时废掉对方的双臂。

寸樱锐利的刀锋从右肩胛骨缝隙一路斩下，男子抬起右臂的势头为之一挫，终于无力地垂下。

安念玖抽刀转身，步法轻盈地移动了半个身位，在他的左肩如法炮制，同样瓦解了他的左臂。

下一刻，披发赤膊的男子屈膝跪在了地上，安念玖的刀又从他后腿游过，砍断了足跟的筋腱。

武烈之血似乎遏制了痛觉，安念玖并未听到对方发出痛呼吼叫，而且四处伤口仍在高速愈合。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她抓住机会，对方之前在进攻时为了延伸巨剑的威胁范围而解开了一圈圈缠绕在身上的铁锁，现在他身上的铁锁已经不足以形成铠甲般的保护了。

安念玖眼神冷厉紧咬银牙，双手握刀扬起寸樱，以左手为主导、右手义肢顶住刀柄末端增强力道，刀尖对准了对方的后心。

“啪，啪，啪”，就在她准备一刀捅穿对方的心脏时，高处传来了节奏轻缓却暗含力道的掌声。

安念玖听到掌声之后心知有变，但依旧没有犹豫地用刀刺穿了披发赤膊男子的身体，右掌猛推直至刀刃没尽。那颗被武烈之血异化后的强大心脏所发出的律动从寸樱的刀身传导到握着刀柄的左掌，她随即毫不留情地扭转刀柄，将其生机彻底绞碎。

一脚踹在那已经死去之人的后背抽出寸樱，安念玖昂首仰望站在另一侧屋顶抚掌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那正是之前与她在小巷中照面的矮个子男人，安念玖没想到自己放弃了跟踪尾随的念头，对方却反过来暗中跟随在自己身后。

“最后的那几刀干脆利落，着实漂亮。”矮个子男人说着身影一动从高处跳下，落在安念玖前方的街面上。

安念玖轻缓地转动手中的刀，让雨水均匀地冲刷掉刀身上的血迹，同时一言不发地目光紧盯着对方的举动。

“看起来你不但知晓武烈之血，还知道对付它的方法。”矮个子男人瞥了一眼到底绝命的那具尸体，“这可真是难得，万鬼宗当初为了弄清楚这一点都花了不少功夫，因为宋久合并没有留下相关的方法。”

安念玖暗暗啧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藏不住了，这个矮个子的男人看似粗心大意之前那么轻易就把万鬼宗诸多秘密告诉了自己，但实际上这家伙似乎打着更深的算盘。

她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云中剑的身份，好在这人在目睹自己的战斗之后没有悄悄遁走而是选择现身，这样一来便还有挽回的余地——那就是在这里将他也一并干掉。

这场雨会掩盖他们的气息，雨停之前大概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战斗，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过雨天。

“你想杀了我？”矮个子男人耸肩笑了笑，“是因为心虚了么？你刚刚杀掉的这个人是万鬼宗首领的亲随之一，你害怕我会回去报告吗？”

“你既然尾随我至此，又对这人袖手旁观，想必回去报告也没什么好处吧？”安念玖冷静地说道，“看完了我杀人，不是悄然离开而是主动现身，有何指教？”

“我和你现在的想法是一样的。”矮个子男人活动着手腕发出咯咯声响，“原本还以为能成为新的同伴的，不过现在看起来继续放任你在城里乱来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安念玖冷哼一声：“那是你自己异想天开。”

矮个子男人耸了耸肩自嘲一笑，忽然对安念玖提问道：“你是云中剑吧？”

“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安念玖用带着嘲讽的语气反问道。

“那你们来庆都，就是自寻死路。”矮个子男人忽然重重一拍双手，震荡的内力让他周围地面上的积水如浪潮般涌起。

安念玖不为所动，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故弄玄虚，这人显然是修行内力真气的武者而不是秘术师，能够催动内力震开周身的雨水这一点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但渐渐她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矮个子男人周身的雨水越聚越多，两道手臂粗的水柱如龙蛇一般交错缠绕，最后在他两掌之间汇聚成一个高速旋转波纹诡异的水球。

矮个子男人仍以两掌持续输出真气，蓬勃的真气将那团水球两端压扁，令其从一个完美浑圆的球体渐渐变形成陀螺般的锥体，最后又像两扇合拢的铙钹。

“去！”

伴随着一声低喝，水团旋转而成的铙钹飞轮裂空而来，在临近安念玖之时一分为二，分别向左右走出半月形的弧线。

安念玖疾步后退，她明白那两团水只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机还是来源于对方诡异的真气。这样的招式让她有种强烈的即视感，帝都骚扰时自己曾经和龙血神教的那位汐族女祭司对上，并且领教过对方的绝技杀招“涡旋云”，眼前这人所使出的招数与剑技涡旋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通常真气离体之后经过一定时间和距离便会自行衰减削弱，故而绝大多数门派的主流武学招数都讲究将真气运用在拳脚或者刀剑之类的近身兵器上，鲜有利用真气进行隔空攻击的。究其原因，却并非是做不到，而是利用价值低下，即便是一些投掷武器的偏门招数，通常也是以真气为辅，注重以武器与投掷时所用的力量本身对敌人造成杀伤。

怀着尝试的心态，安念玖在退后一定距离之后挥刀连斩，主动迎击那两团追袭而来的水盘飞轮。

刀刃斩在旋转的水团上，竟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安念玖左腕剧烈震痛，长刀险些脱手。好在那两团水盘在与刀撞击之后都耗尽了力量崩散消解，看来真气离体削弱的常理依然有效。

“那么这样如何呢？”矮个子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踏着积水飞身欺近，两团新的水球在他掌上凝聚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