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谁是叛逆？”

玄真抬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年殿下陨落、羽天剑遗失，先皇悲恸过度不能视朝，羽天国遂行宪政。宪政本已大逆不道，不过是权宜之计，谁知先皇殡天之后，共和逆贼竟裹挟内阁废黜皇室！皇族子弟曾几度奋起反抗，却皆因失去羽天剑而失败。如今贼人窃国已近百年，分化打压恩威并施之下，民众对皇室离心，皇胤也随之凋零，但我辈仍存复国之志！幸而殿下复生重掌羽天剑，此乃天意不绝羽天国皇统是也！”

西陵玥微微皱眉，做了一个让玄真先暂停的手势，转身走向一旁极度紧张的余十七。

“那孩子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把她先放下。”她用眼神看向柳意珂示意道。

“你是什么人？玥儿在哪里……”余十七仍处于浑身肌肉紧绷的临战状态，瀚宇星芒剑的御灵术也并未解除。虽然眼前之人到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仅仅是她占据了西陵玥身体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愤怒，若不是顾忌到这副身体的原主，方才他就会毫不犹豫挥剑进攻。

西陵玥沉吟了一下，朗声答道：“我是羽天国第三十一代皇帝之女，玄空鳕。大概百余年前带着羽天剑来到大地，于幕后协助旅途中相遇的友人重建了当时濒临消亡的荒芜宗。借助羽天国的技术，我们共同熔铸了七把特殊的剑，你手中的瀚宇星芒便是其中之一。”

“那你来大地的目的？”

“用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为了斩妖除魔。”玄空鳕回答道，“上古的圣战虽然以我们这一方的联盟取胜告终，但仍有余孽留存与大地，主要便是集中在西荒这一带，我和我的友人一同清除了他们。”

“你的友人也是来自羽天国翎族？”

“不，他是个汐族人。”玄空鳕微微一笑，“莫非你就是现在的大宗主吗？也许你听说过他，他曾经是古剑残雪一白的主人，名叫源澈。”

余十七身子一震，“源澈”这个名字他听着有些陌生，但对“古剑残雪一白的主人”这个身份却相当敏感。或许是此人的身份过于尊贵，荒芜宗的师范和教席们在提起宗门的历史时从未对其直呼过名讳，以至于他们只知道是那位源姓的前辈建立了宗主会，将一盘散沙的游侠们聚集起来变成一个纪律严明的组织。

“不，我不是大宗主，她才是。”余十七看向怀中的柳意珂说道，“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导致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瀚宇星芒暂时由我保管。”

“我能感到她的身上似乎有时空穿梭的痕迹，”玄空鳕对柳意珂凝视了片刻之后，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对了，西陵玥，是这个身躯原主的名字对吗？”

没等余十七回答，她就作出了承诺：“你放心，我保证会让她回来的，先让我借这副身躯做点分内之事吧。”

说罢她对余十七点了点头，转身重新回到玄真面前。

余十七追问道：“所谓分内之事，是你要赶回羽天国去平叛吗？”

虽然玄空鳕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但余十七依然担忧对方会把玥儿卷入战火。即便没有亲眼见识过羽天国，但仅从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中余十七便能感受到那是一个超然于世外的存在，玄真想要凭借一把羽天剑和复生的公主就向整个国家开战复辟皇权，这难道不是飞蛾扑火般的痴心妄想吗？

“我并没有这个计划。”玄空鳕的回答让他稍微放心了些。

“殿下？您说什么？”玄真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切地问道：“殿下不愿讨伐叛逆，是要抛弃我们吗？皇族三十一代传承，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羽天国落入罪不容诛的逆臣们手中！”

他隐忍多年为的便是今日，迎回羽天国第三十二代皇位的继承者，向那些窃国大盗们重新竖起战旗，可眼前这位复生的公主殿下、他心目中未来的羽天国君主却没有为复国而战的意愿，这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简直令他的心都仿佛在折磨中滴血。

“如你所言，共和已立百年，已经与如今的羽天国融为一体，我们又该用什么向之宣战呢？”玄空鳕环视着接引之间的大厅说道，“我知道，这里应该还存有战争时代留下来的兵器和武装，不过应该都已经是过时的东西了吧。”

“不！殿下，恰恰相反，得益于逆党们宣扬的非战思潮，在您沉睡的这百年间皇国的军事力量几乎没有任何发展，十二翼部队所使用的最先进的兵器依然是圣战末期研发的神鸟二型、天兽三型改和早期量产的狮鹫。”玄真情绪激昂道，“而这里！这里的永备机库内有圣战时代的类人形兵器学之父翼彦空留下的第四代机型‘天劫’！十二翼的机体在天劫面前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罢了！”

玄空鳕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圣战时代兵器技术高速飞跃，继量产型的狮鹫、指挥型的神鸟和强袭型的天兽之后，又诞生了以一机泛用为设计思路的“天劫”。不过直到圣战结束，天劫的研发也没有公开宣布完成，连玄空鳕都以为这所谓的四代型仍停留在图纸上。

根据她对兵器的理解，代差往往意味着绝对的性能碾压，甚至是不可被数量弥补的。如果这里的机库内真的有可以使用的天劫，哪怕只是用于概念验证的原型机，一旦出世也同样不可阻挡。

“玄真，我要毁掉这个地方。”玄空鳕语气严肃而肯定，“连同天劫一起。”

“殿下……殿下这是何意？”

“羽天国从迁离大地的那一天起，便将不再干涉八荒诸族写入了律法，我们留在大地上的东西对文明尚且很原始的各种族而言是很危险的。”

“就算如此，为何连天劫也要一起毁掉？那可是皇族的希望……”

“我说过了，我不打算向共和宣战。”玄空鳕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应该让你知道，其实当年我就是立宪派的。而立宪其实也只是皇权和民主妥协的结果，我有勇气带着羽天剑离开羽天国投身战场，却没有勇气向父皇举起叛旗。所以我很羡慕也很崇敬那些敢于付出鲜血和生命把国家推向民主共和的人，对于皇族而言他们或许是逆贼，但对于羽天国的子民而言这些人又何尝不是英雄呢？”

玄真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双眼渐渐充血。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玄空鳕，目光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和愤怒，自己辛辛苦苦复活的公主非但不愿为恢复皇统而战，甚至还是个心向共和的异类？

“你是这一族的首领吧，请立刻将此地的人员疏散清离。”玄空鳕对西陵惠请求道，“我很快就会启动毁掉这个地下设施的程序。”

一直处在神游状态的西陵惠恍然醒悟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她很快喊来了守卫帮忙把婴儿带离长生之海，随后向玄空鳕跪拜告别。在离开接引之间之前，西陵惠深深地望了余十七一眼：“虞少侠，玥儿我就拜托你了，请带她回来。”

余十七“嗯”了一声，目送西陵惠离去。

“虞公子。”玄空鳕喊了他一声，“请你留下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