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暴雨中的死战与未来（上）

终陵弃背着双手站在窗前，望着渐渐被乌云遮蔽的夜空眉目生忧。

身后房间里的屏风外立着一个刀削般挺拔凌厉的人影，一动不动，寂静无声。

“你来了有好一会儿了，什么都不说吗？”终陵弃背对着他问道。

“见渡主似乎在思索之中，不敢打扰。”

“我确实有些心事。”

“不知属下可否为渡主分忧？”

“你和你的手下擅长杀人，却不擅长救人。”

“呵……渡主还真是了解我。”

终陵弃笑的有些无奈，微微摇头。

“只不过是一个云中剑的小姑娘而已，渡主何必在意？”

“我也不知道……慧一所说的我那命中的有缘人，是不是她。”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缘起缘灭纷繁无数，比起这些无定之物，归疆更愿意信自己手中的刀。”

终陵弃轻叹一声，又不出声了。

聂归疆在屏风后站了许久，终于出声道：“属下无其他事了，先行告退。”

“好。”

屏风后的人影转身走向门外，在门前忽然又停住了。

终陵弃依旧望着窗外，耳廓微动：“要是还有想说的话，不妨一并说完。”

“是属下的一些胡思乱想，恐有妄加揣测之嫌。”

“你的刀很干脆，说话也可以像出刀一样，我在忘川没有太多的规矩。”

聂归疆笑了一下，随后正色道：“渡主性格偏于优柔寡断，属下认为既然在意就该出手相助，以免往后徒留余恨。”

说完这句，不等终陵弃答复，聂归疆便径直离开了。

“可惜这世间有些事，不能像你出刀一样干脆。”雨点打落在窗台上，云上滚动的雷声掩住了终陵弃的低声喃喃。

……

桑叶胡同，穆九郎家庭院内。

易绫歌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剑——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把剑了，穆九郎硬生生用手弯折了她的剑刃，前半截剑尖与后半截剑身几乎呈垂直角度。

这怎么可能……这是云中剑制式装备，虽然是量产的，但也是越西剑炉名匠监造，质量甚至胜过帝国军军中所用的刀剑。

可是眼前这个片刻之前还怕疼怕的要死、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忍受着手掌被剑锋割裂的痛楚，赤手掰弯了她的剑。

穆九郎双眼猩红，瞳孔在黑暗中发出慑人的精光，他张着嘴大口喘息，口中喷出白汽和涎水，仿佛一头因捕猎时刻到来而亢奋无比的野兽。

易绫歌不知道他身份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已经变得十分危险。

出于本能，她左手敛起五指成掌，运足了十成内力一掌朝穆九郎的脑门拍去。

“喀拉”一声筋骨断裂的异响传来，易绫歌脸色一片苍白，不过眨眼的瞬间她便感觉自己的左臂仿佛被人一剑斩去，竟然一点力道都使不出。

她迟疑地转过目光，自己的左臂明明还连在肩膀上，只是不知为何软软地垂下，而且已经没有了知觉。瞬刹之后，疼痛在她的脑海中炸裂，她口中不由自主地漏出了哀鸣声。

但那哀鸣很快戛然而止，穆九郎一手掐住了她的咽喉，骤然爆发的力量毁掉了她整段颈骨。

随手将女孩的尸体扔在地上，穆九郎弯腰大笑。

“真浪费啊。”丽娘瞥了一眼瞬间被夺取性命的易绫歌，撇了撇嘴说道。

穆九郎却像没有听到一般，呆呆地走了两步，而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出片刻竟然发出了香甜的鼾声。

丽娘无奈地叹了口气，穆九郎的师父传给他的武功固然厉害，但最大的问题便是大成之前时而不灵，且运功之前必须有合适女子作为鼎炉供他采撷。近日他连番出手加害了那么多人，也不过换得方才片刻的爆发而已。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她想，只有让穆九郎真正练成那套功法，才能在云中剑的追击下保全他们二人。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们得赶紧走为上策了。

至于这满地的尸体……丽娘心想，索性就留在这里好了，反正穆九郎的身份已经暴露，掩盖这些尸体也没有意义了。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其他云中剑反应过来之前远走高飞，跑的越远越好。

荒芜宗在中洲江湖的影响力太大，为了保证安全，她计划和穆九郎一起逃往西荒。反正这些年穆九郎在黑市营商也攒了不少钱财，足够他们挥霍数年的了。

丽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正准备去把穆九郎背起来带走，忽然一滴雨水从天而降，啪嗒打在了她的额头。

她下意识地仰首上望，远空惊雷一闪，电光在眨眼间将夜空照亮如白昼，也是在那一瞬间，丽娘看清了站在前方院墙上那道孤独的身影。

拔剑声起，墙上的身影如鹰击般飞落，剑光照亮了一张因聚合了悲哀、后悔、暴怒与愤恨等多种情绪而扭曲的脸。

丽娘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来袭者的这一剑从她的左肩沿着她的左臂一路斩下，她的整条左臂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是你……”尽管左臂血流如注，丽娘却忍住了疼痛没有发出呻吟，她望着面前持剑的女子，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她用右手抱着自己的左臂，一脸嘲弄地说道：“你不是那个什么乌月商人的女儿吗？母亲早逝，出来见见世面？”

“我娘活的很好。”安念玖冷冰冰地说道。

“哦，是么？那她应该会很遗憾，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吧？”

安念玖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她的目光迅速地扫过这处院子，深深后悔：“第一次见面我就该杀了你。”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丽娘毫不示弱。

下一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喊道：“如果那时候杀了你就好了！”

安念玖咬牙切齿地望着她，如果那时候自己动手杀了这个蛇蝎毒妇，前辈……绫歌……同伴们就都不会有事了。

丽娘也同样满怀悔恨，如果那时候自己果断一点将这云中剑的女子和那个扮作她行商父亲的男人一起骗进家中解决掉，恐怕也就没有如今这么多麻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