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魍魉界(下)
人来人往的夜市街道上,腰悬宝剑的年轻人半蹲在地上,手握墨笔飞快地在纸上作画,纸上的人像栩栩如生。
“不,鼻子没有那么宽……稍微高一点,人中比现在长。”安念玖则在边上弯腰端详着地上的画,根据自己的记忆时不时给出一些修改的建议。
已经改了十几次了,可虞言志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厌烦,他作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如今完成的速度比最开始的那一张已经快了速倍不止。
安念玖没想到虞言志竟然有这种神奇的本事,在费了十几张纸之后,他终于画出来一幅令安念玖感到和印象中那个少年八九不离十的肖像画。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她好奇地问道。
“回去找顾前辈,发动所有人按画像去寻找。”
安念玖愣了一下,说道:“原来你是要帮顾冰……”
她话音未落,便看到虞言志将手中的画递了过来:“这个你拿去,陈前辈应该也会需要的吧?”
安念玖疑惑地看了看他,发现他也没有准备第二幅画,不解地问道:“我拿走?那你回去怎么给顾冰前辈指认目标?”
“画过一次的东西我都能记在脑子里,回去再画出来就是了。”他笑了一下,转身对安念玖打了个手势告别。
安念玖呆站在原地,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想的不是此时渝陵的案情和任务,而是……这家伙笑起来还挺、挺好看的。
回过神来时虞言志已经走远了,她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微红的脸颊,懊恼地皱起秀眉——这个时候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将手中墨迹未干的画小心拿好,安念玖转身走向了与虞言志离去相反的方向,她想自己已经在这边耽搁了太久了,此时应该立刻赶去桑叶胡同与陈炼他们汇合。
不知为何,自从被那个可疑的少年逃走之后,她的内心便一直在产生不祥的预感。
……
桑叶胡同东口,陈炼神情凝重地望向左闾第四户的院落,院中一片漆黑,似乎主人已经熄灯睡下了。
“前辈,我上去叫门?”闫恨川自告奋勇提议道。
陈炼拦住了他,摇了摇头:“叫门?不必了,这么矮的墙形同虚设,直接进去吧。”
三位云中剑的新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脸上发现了恍然大悟之色。他们第一次离开山庄执行任务,思维还没有摆脱循规蹈矩的桎梏,面对紧闭的木门脑海中第一时间想的都还是老老实实上去叫门,陈炼的这番话算是给他们上了一课。
在陈炼鼓励的眼神示意下,闫恨川第一个攀上了院墙,他稳稳地蹲在墙头朝院内张望,随后回头对同伴们做了一个没有问题的手势。
陈炼脑袋一歪,储羿也飞身上到墙头,随后是易绫歌。
三人在墙头一字排开,最后上来的陈炼位于他们左侧。
有些心急的闫恨川正准备第一个下去,陈炼却早有预料般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院中的屋子里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传出来,所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随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凝重之色。
陈炼纵身从墙上跳入院中,转身对留在墙上的三人打了手势,闫恨川跟着跳下,易绫歌和储羿则是按照陈炼手势的吩咐分头向东西两侧移动。
闫恨川落地之后,在陈炼的伸手指引下,回头看到了墙根下所放的那一排陶罐,顿时心中有些后怕。若是方才陈炼没有阻止他,他可能已经从墙上滑下踩碎了那些陶罐引发响动。
此时易绫歌和储羿两人已经分别绕到了院墙的东西两头,在得到了陈炼点头许可之后,二人小心翼翼地从院墙上到了屋顶。
一切准备就绪,陈炼带着闫恨川直往屋子正门走去。
两人在门前交换了眼神,随后同时发力撞开了门。陈炼进屋之后俯身蹲下,闫恨川则是拔剑直趋床帏。
“没人……”闫恨川用剑挑开床帘之后,对陈炼错愕地说道。
陈炼从怀中取出火折打亮,就着微弱的火光检查房间,很快便发现了里头那扇门。
“打开它。”他对闫恨川吩咐道。
“前辈,门上锁了。”
陈炼将手中的火折交给闫恨川拿着,拔剑一斩毁掉了锁,在闫恨川惊讶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推门而入。
走进门后的那个对了好几堆杂物和货架的小房间,陈炼停住了脚步,身后举着火折的闫恨川睁大了眼睛,失去血色的双唇不住颤抖。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被捆住双手吊在顶梁上,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身上有无数道遭到虐待留下的红痕。
陈炼迈步绕开了那个女人,往房间内部走去。
“前辈……”闫恨川不解地问道,“不救她吗?”
“在那之前先彻底搜查这里。”
这里的视野太差了,光线黯淡,货架和堆放的杂物后面都能藏人,陈炼握着剑谨慎地搜索每一个死角。
最后,他停在了最里侧那个货架的后方,口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跟过来的闫恨川心中夹杂着害怕和好奇,当火折照亮前辈面前之物时,他忍不住发出了惊叫。
“林忘!”
林忘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口中塞着一团布,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似乎仍在昏厥状态,竟然对他们的到来毫无知觉。
“看看他还活着吗。”陈炼背过身去,给闫恨川让路。
闫恨川心中一颤,缓缓靠上前去,伸手试探脉搏,眼角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前辈!他还活着!”
正在把那个被吊着的女人解救下来的陈炼听到之后轻轻“嗯”了一声,对他吩咐道:“你先把林忘带出去,告诉绫歌和储羿,穆九郎就是我们要抓的人。”
没想到穆九郎竟然就是凶手!闫恨川大为震撼,将林忘架起往外走时,心中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
陈炼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在那女子身上,随后将她横抱起来,正准备带她离开时,忽然眼角瞥到了边上靠墙放着的一只麻袋。
先前因为这女子被吊起的缘故,他没有注意到后头被挡住大半的麻袋,这时才隐约觉得那里头似乎装的是一个人。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受害者?陈炼犹豫了一下,将怀中女子又放下了地,缓步朝那只麻袋走过去。
闫恨川离去时没有把火折还他,好在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此处的黑暗,离得近时也能看清事物。
陈炼用剑轻轻将麻袋划开一个大口子,里头装着的人歪头倒了下来,面部朝下趴在地上。陈炼正准备伸手去将他身子扳正,忽然注意到了麻袋破口上斑驳的血迹,他的手顿时悬停在了半空中。
片刻之后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动作也显得急不可耐地那人翻过身,面对着那张失去了脸皮血肉模糊的人脸,陈炼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
“闫……”一只手从后头绕过来死死地捂住了陈炼的嘴,鲜红的利刃透胸而出。
仅披着一袭外衣的女子凑在陈炼耳畔低低道:“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