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司？听到那两名女子对念九行礼时的称呼，余十七脑海中嗡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
据他所知全天下唯有一种人会用这样的称呼，毫无疑问就是忘川的刺客。忘川的组织结构分为两层，渡主及左右渡领是上层发号施令之人，而下层则是由分部在各地的分渡首领掌控组织成员，分渡首领的称呼便是渡司。
“好了，起来吧，别吓着虞公子。”念九对她俩摆了摆手，“你们也该向他行礼才是。他就是虞言志，这个名字想必不久前你们已经听过了。”
那两名女子转过目光，两双美目之中各自带着且惊且喜之色，二人依言对余十七行礼，异口同声道：“参见少主。”
余十七脸上没有半点喜色，他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对坐在床沿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念九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公子按剑，是要杀我吗？”
余十七愣了一下，缓缓松开握住剑柄的手，他虽然心中有怒意，但还不至于对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念九下杀手。
他只是不喜欢被人欺骗欺瞒的感觉。
从山庄受命加入念九的小队以来，他一直在心里把念九当成可以信任的云中剑同僚、曾经剑队一百十一期的战友，直到片刻之前念九不惜自己受伤也要相救的情谊还让他感动非凡，但现在似乎一切都变了。
“渡司？特遣？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问一个戴面具的人这种问题……”
“不要拿之前同样的理由来敷衍我。”余十七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之前我不问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云中剑，以为你是江州之役的幸存者。”
“那现在呢？”
“你是忘川的人，是刺客……”
“是刺客该死，还是忘川的人该死，要令你如此愤怒？”念九轻轻叹息。
“我讨厌别人欺骗我。”
一旁的两女听着他们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重的对话，都表现得噤若寒蝉瑟瑟发抖，没人在此时敢出声。
“雁寻，我的右足受伤了，还不确定伤势如何，你能帮我看看吗？”念九没有继续同余十七说话，而是扭头朝那个花名叫小雁儿的女子请求道。
“我这就帮您看看，渡司。”小雁儿上前小心翼翼地除下念九的鞋袜，小桃儿也上前帮忙双手轻托着念九的右足。
余十七看到念九脚踝上淤青肿胀的伤势，想起他是为了自己受的伤，方才还郁积在胸中难以抒发的怨气忽然就自行退散了。
他走上前去在小桃儿身旁蹲下，对她说道：“我来吧，我在云中剑学过一些医药知识，你这样托法会令他感到疼痛的。”
小桃儿愧疚地低下头，退到一旁：“少主有事请尽管吩咐我，我就在边上。”
“不要叫我少主，我还没答应终陵弃要继承他的东西。”余十七一手稳稳地托着念九的右足，另一手帮小雁儿卷起念九的裤管。
“她们尊敬你，只是因为你是渡主的儿子，和你想不想继承渡主的东西没有关系。”念九淡淡地说道。
“荒唐。”余十七驳斥道，“难道一个人的血脉也有高低贵贱吗？”
“谁知道呢？”念九身子后仰，双臂支在床上，喃喃说道：“或许这世道就是如此。”
“那就是这世道荒唐。”
他们之间的对话因为小雁儿的诊断而中止，在忘川中名为雁寻的女子在仔细检查过念九足踝的伤势之后，肯定地下结论道：“渡司，你的伤虽然是崴伤，骨头没事，但也伤到了筋脉……眼下最重要的是不宜多动，需要静养。”
“多久能痊愈？”
“长则百日，短则月余……因人而异，说不好的。”
念九苦笑了一声：“明白了，辛苦你了。”
“渡司，我去给你取热水来，先热敷伤处，看看能不能消缓肿痛。”
小雁儿说完离开了房间，小桃儿局促地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帮不上忙，脸上表情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一般。
好在余十七和念九二人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让她心中稍微轻松了一些。
“伤成这样，还去帝都干什么？”余十七没好气地说道。
“当然是为了任务而去。”
“你一个忘川的刺客，何必为云中剑那么拼命？”
“我是忘川的人不假，可我又没说过云中剑的身份是假的。”念九答道，“我是忘川，也是云中剑，这样说你可明白？”
“不明白，忘川和云中剑就像黑夜和白天，你怎么能同时拥有两重身份？”
“你不愿信我。”
“你连面具都不愿意拿下来，何谈对我真诚？”
念九陷入了沉默，余十七也不说话，一时间房间内寂静无声。
“信不信由你。”良久之后余十七听到念九似乎放弃了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帝都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用劝我了。”
余十七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有此执着。
“你不是说欠我个人情吗？拜托，在任务完成之前，替我的这重身份保密。”念九恳求道，“如果让虞幼慈他们知道我同时还是忘川的渡司，我们这个小队还没到帝都就会离心离德了。”
“好。”余十七痛快地答应。
“多谢。”
此时小雁儿端了一盆热水回来，她将毛巾打湿之后再拧干，敷在了念九足踝之上。
“渡司，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们最近可有从客人们口中听说什么异样之事吗？”念九向她们打听道。
“异样之事？”
“和帝都上元夜有关的，或者和龙血神教有关的，都可以。”
二人面面相觑，皆茫然摇头。
念九本来也没报多大的希望，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事，麻烦你们去外头看看，附近有没有一个带着青铜斧的大汉和一个红发红衣的妖娆女子。如果有，不要惊动他们。”
二女答应了一声，离开房间前去打探消息。
余十七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经过一番思考基本已经排除了念九是忘川安插在云中剑的暗探这种可能。云中剑的成员不是山庄从小养大的孤儿就是身份底细清楚明白的良家子弟，像他和虞幼慈这样从同风门转入云中剑的人在入队时都被严格调查过身份背景，如果念九是先做了忘川的刺客应该是绝无可能再被招为云中剑的。
除非宗主会中有人特许，但是这样的人一般又怎么会作为一百十一期剑队的新人参加当年的江州行动呢？
只要念九确实参加过江州那次行动，那余十七就可以肯定他必然是先成为了云中剑，后来不知因为什么机缘又有了忘川这重身份。
“别瞎猜了。”念九的声音忽然响起。
余十七恍然回过神，表情似乎有点不相信的意思——念九难道能看透自己的想法？
PS：最近人气涨的速度有点恐怖，难道你们都是只看书不说话的吗？（暗示）
最近在考虑把余十七两年前的江州之行写成一个番外，大概在本卷卷尾放出（如果写完了的话）
还有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