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未秋桐当面坦然地说出想要当玄女下一任掌门的志向，余十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疑惑这志向和她方才奇怪的表现有什么关系。

“要从师父手中继承玄女派，就必须将本门的内功心法玄阴守玉诀练到第十重。”未秋桐微微眯眼望着远方，叹息道：“小师妹已经突破至第九重境界，而我还在七重之巅徘徊不前。”

余十七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心忧焦急之意，同情之余却也明白练武之事人各有命，虽然未秋桐仪态落落大方比起柳澄枫要令人觉得亲近许多，但或许她在武学天赋上较那位出自柳氏的师妹有所不及。

“本门有代代相传的训诫，想要修炼玄阴守玉诀大成，便要保持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未秋桐说罢朝余十七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这么说虞少侠你可明白？我若嫁为人妇，便再也没有希望将本门心法练上第十重了。况且若这门亲事成了，我嫁入同风门，玄女派的下一任掌门之争也就与我无关了。”

余十七算是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你心里是不想出嫁的，但是要做下一任掌门又离不开沐掌门的支持，故而你又不敢明面违逆她的意思，所以在众人面前作出那番态度想将拒婚的责任全部推给我？”

“你猜的全对。”未秋桐淡淡一笑，转而美目顾盼，细声对余十七说：“其实我并不讨厌虞少侠你，甚至……嘻嘻，还真有点欣赏你。”

“算了吧，现在话都说开了，客套就不用了。”余十七有点招架不住，赶紧摆了摆手。

“真心的。”她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不是因我现在有放不下的东西，或许我会想和你那个心上人抢一抢也说不定，我这个人啊，很争强好胜的。”

余十七被她如此大胆的言语给吓了一跳，他觉得继续聊下去恐怕不好，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我说句不好听的实话，你想当玄女下一任掌门，可你师妹明显比你强，你怎么争得过她？”

未秋桐眼神空蒙，沉吟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是啊，小师妹她确实比我强，师父也更喜欢她，但我不会就此放弃。”

从未秋桐的言语中听出了坚定无比的决心，余十七心想这毕竟是人家门派内部的事，自己不该多说什么。

“你放心吧，我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余十七向她保证道。

“多谢。”未秋桐展露笑颜。

“那我们这就回去？”余十七试探着提议，他想既然彼此都已经说清楚，自己也该去向师父解释前因后果了。

“不急，再走一段路吧。”未秋桐看了他一眼，“陪我把这段戏做全。”

“没想到未女侠你还挺有心机的。”余十七知道她这么要求是为了到时在沐雨潼那里过得了关，半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

未秋桐摇摇头泯然一笑：“我可不希望你这么看我。对了，方才看你和我师妹比武，有件武学上的事想问你来着，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透露？”

“请说。”

“当时师父指点小师妹以下段斩攻你下盘，你那个应变到底是不是早就想好的？”

余十七回想起她说的那个场景，有点得意地说道：“是我早就想好的。沐掌门到底还是心急了，看我手中无剑就想让你师妹尽快拿下这一场，反倒落入我的算计之中。”

“这么说来，你不也挺有心机的？”未秋桐掩面偷笑。

“哪里哪里……”

“那一招是寒林寺的金刚菩萨脚？”

“算是吧。”余十七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坦白道：“我没学到正宗的，就是之前看人用过，自己悄悄琢磨过一阵子。”

未秋桐讶然道：“那你这算是偷师啊。”

从自己亲爹身上学的，怎么能算偷师呢？他摆了摆手笑道：“又不是偷看别人练功，那是练成的招式，总要在何人动手的时候用出来的，难免被别人看去对不对？”

“倒也是……”未秋桐抿嘴微微点头认同，忽然问道：“那……你能教我吗？”

余十七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朝她看去，一时分辨不出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不愿意就算啦，”未秋桐笑了出来，云淡风起地撇开目光说：“毕竟武功什么的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掌握别人不会的奇招多多益善。”

她主动退却了，余十七却没有一笑置之，而是大度地说道：“我自己也没太弄懂这一招，谈不上教你不教你，你要是想学，我可以再用给你看几次。”

未秋桐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虞少侠你……你不介意？”

“对我来说，武功也不是那么重要。”他自嘲地一笑，“我又没有你那样的志向，同风门将来传给幼慈或者传给乾曜都行，我不会争抢也不想当这个掌门。”

“为什么？”未秋桐感到不理解。

“志不在此。”余十七用四个字简单地概括了自己放弃的理由。

她怀疑地盯着余十七瞧了一阵，见他面色坦然自若，方才信了七分，又问：“那冒昧问一下，虞少侠的志向在何处？”

“山水之间。”他拢起袖子身子微微后仰，兴致盎然地说道：“我想当一个有名的画师，留下些能传世的画作。如果不行，那就至少画我想画的天下胜景。等在同风门过了年，我就去帝都替一个人办件事，办完之后便带上我心仪的姑娘把宸粼山河从北到南走一遍。”

未秋桐口中发出“啧啧”之声，颇为惋惜地说道：“似虞少侠你这般身手，只做一个画师也太可惜了。”

“我也没觉得自己身手有多好，堪堪能防身吧。”他谦虚地说道，走到前面一片竹林中的空地，回头站定。

未秋桐知道他大概打算在这里给自己演示破柳澄枫下段斩的招数，微笑着跟了过去。

“未女侠，请你用下段斩攻过来吧。”余十七双手仍拢在袖中，双腿分立站稳，以眼神向未秋桐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