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七从来没感觉到西陵玥有那么大的力气，仅靠一只左手就能能掐住他的脖子并且将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龙爪手蓄势待发，也许下一刻就会令他当场毙命，但余十七心中却没有往常那种直面死亡时的紧张感觉。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所以尽管双手没有被控制依然可以自如行动，但余十七却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西陵玥的眼中涌出晶莹的泪水，她的内心似乎也在经历挣扎困苦。虽然在危难关头主动选择将主导权交给西陵风华，但她的潜意识里依然将余十七视作非常重要、不可失去的人。

“住手！”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一道青影携长剑而来，剑刺西陵玥后背。

“师娘不要！”

余十七看清那道青影正是自己的师娘言瑜儿，趁西陵玥仍在自我矛盾之中时抬手扣住她的手腕，使出一式风云流转将彼此之间换了位置。

言瑜儿匆促赶到，正好看到爱徒命悬一线的危机情形，心如火焚的她这一剑刺得丝毫不留余地，也压根没想到会发生这般变故。

长剑刺入余十七的后背，言瑜儿才勉力收住力道，她喃喃失色：“志儿……你……”

被余十七按在墙上的西陵玥沉沉合上眼，身子软了下去，余十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及时扶住了她。

余十七回头望着久违的师娘，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师娘，我回来了。”

“志儿，我要拔剑了，你……你且忍耐一下。”

看到余十七点头向她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言瑜儿咬了咬牙，忍心将剑拔出。爱徒后背顿时血流如注，她又心疼又自责，快步上前为其点穴止血。

“也只能先这样了，回去再给你上药。”

“谢谢师娘，我没事的。”余十七反过来安慰她，自嘲地说道：“我在外面和别人动手，也吃过不少亏，不算什么的。”

言瑜儿听了反倒更加心疼了，伸手轻抚他的脸庞，慈爱地说道：“这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你都长成男子汉了，回家就好……我和你师父都很想你的。”

她的眼神渐渐落到了被余十七扶在身边的西陵玥身上，有些担忧地问道：“志儿，这个女孩是什么人？她先前明明想要害你，为何你……”

“师娘，这是在西荒救过我和我娘的西陵玥姑娘，她刚才只是……只是有些神志不清。”余十七一边想一边解释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了师娘，那个残害师弟们的恶人裘万鼎他……”

“放心，你师父和荆湖玄女派的沐掌门已经去追了。”言瑜儿微微一笑，“看到你没事真好，来的路上我和你师父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对了，志儿你刚才说……你见到你娘了？”

“我在西荒，遇上了荒芜宗的破晓宗主。”他高兴地笑了出来，不过随后又有些埋怨：“师娘，你们瞒了我那么多年……”

言瑜儿既为他感到高兴，又蓦然有些悲伤，她目光柔柔地望着余十七说道：“志儿，在我心里你永远都算我的孩子，和幼慈还有乾曜没有区别的。不过你能和以宁相逢，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我为你高兴……只是，只是心里也有点酸酸的。”

若不是需要扶着西陵玥，余十七此时此刻很想给她一个拥抱以安抚她不平静的内心。

“师娘，要是将来你和师父老了，我也会孝顺你们的。”他信誓旦旦地说道，“在我心里，你们也永远是我的家人。”

言瑜儿展颜而笑，点点头道：“出去走了一遭果然不一样了，志儿变得会说话了。走吧，先跟我回家，至于这边的后事……你师父会好好处理的。”

余十七心想，也只好这样了。他不忍再看两位惨死师弟的样子，只能架着西陵玥走到外面，回头再对铺子低头默默哀悼：“钱师弟，莫师弟，若是有机会再遇到那畜生，师兄一定给你们报仇！”

这时他听到耳畔传来蚊子叫般轻声的呢喃，感觉西陵玥似乎醒过来了，心中忽然一阵紧张。

这次醒过来的会是西陵玥本人，还是那位强大又果决冷酷的西陵风华前辈？

方才他之所以要挡师娘的剑，其实并不是因为担心西陵玥会受伤。以西陵风华击败裘万鼎时展现出的压倒性优势来看，余十七一点也不担心她会被师娘刺伤，反倒是担心师娘会遭到她的反击，所以拼命也要挡那一剑。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什么缘故，他挡下那一剑后西陵玥就晕了过去，本来也许情况还会更麻烦一些。可现在她即将醒来，余十七又有点不知所措了。

“玥儿？”看到西陵玥缓缓睁开眼睛，他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

“余……十七……”西陵玥回应了他，只是听声音似乎她还不太清醒，有点像刚睡醒时的混沌朦胧状态。

“是我。”余十七心中一喜，感觉似乎是熟悉的那个人回来了。

“我们……还活着吗？”

“我们都活的好好的，你不记得了吗？你……你差点就杀了那个可恶的裘万鼎。”

西陵玥抬手扶着额头，皱眉露出苦恼的表情：“我……我只记得我……没能成功召来羽天剑，然后你被他踩在脚下……”

余十七小声地提醒了她一句：“是西陵风华前辈。”

“啊！”西陵玥惊叫了一声，惹得本来不愿偷听他们两个年轻人说话、故意保持一段距离的言瑜儿都忍不住侧目看过来。

“坏了坏了……我……我一定是情急之下，向她求助了……”西陵玥捂着脸，丧然说道。

余十七心想确实挺坏的，自己差一点就被她给杀了，不过这些事还是不要让西陵玥知道的好，免得徒增她的烦恼。念及此处，他便故意莞尔一笑，撒了个谎：“前辈很厉害的，一下就把那畜生打跑了，要不是她我们哪里能撑到师娘过来。对了，这是我师娘，同风门虞令维掌门的夫人。”

言瑜儿转过身来，对他们点头微微一笑。

“虞夫人……你好。我……我是余……虞言志的朋友，我叫西陵玥。”西陵玥神情有些仓皇，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这里不是只有自己和余十七两个人，还有一个如同余十七生母般的同风门掌门夫人。

余十七看出她有些紧张，为了缓和气氛，打趣地说道：“比起虞夫人这个称呼，师娘也许更想听你叫她言女侠。”

“是是是……是吗？言女侠……”

言瑜儿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这举动让西陵玥顿时尴尬又紧张。

“你和志儿不是普通朋友吧。”言瑜儿叹完气之后忽然展露笑靥，“那么说不定我会更想听你喊我婆婆呢。”

两个年轻人愣在那儿，各自羞赧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