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珂之名，连身在西荒的玄月也听过，知道那是个了不起的江湖传奇，但却不知道她担任过荒芜宗的前任代理大宗主。

带着满心好奇跟着余十七去聚来钱庄拿兑子换了保存之物，她本以为剑圣留下的东西不是神兵刀剑也是武功秘籍什么的，没想到最终聚来钱庄的管事郑重交给余十七的居然一支短小的木盒。

盒子里是一把钥匙和一张写着地址的泛黄字条。

“这是一户宅院的钥匙？”玄月举着铜黄色的钥匙一脸迷惑。

“我们去看看吧。”余十七说道。

“嗯。”

两人走在乌月城遍布亭台花谢的繁华城中，行过一座座横跨水渠、河流之上的桥梁。闲适的漫步谈笑之中，余十七大致把自己离开西荒后的故事说给玄月听，尽管他没有刻意用惊心动魄的语言，但少女还是被他几度出龙潭又入虎穴的险境给吓得频频失色。

“奇怪，我在西荒也不算消息闭塞，对中洲武林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玄月疑惑地喃喃说道，“这个龙血神教到底是什么来路？感觉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我爹和我娘也这么说，无论是忘川还是荒芜宗，都没有关于龙血神教的丝毫情报。”余十七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

“别傻了，就算不是个庞大的组织，但结构却很清晰，绝不是那种临时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玄月细眉轻蹙，努力思索道：“如你所说，对方不但有武艺精湛的武人，还有通晓秘术的秘术师，但其实秘术师在宸粼并不多见……”

“你是想说……云陆？”余十七恍然醒悟过来。

秘术师的发源是与中洲隔着沧浪海的云陆，也就是曾经跨海而来与宸粼打过两次旷世大战的冷泉帝国所统治的遥远大地。两次粼泉战争都以宸粼扭转危局击退冷泉远征军的结局告终，之后中洲和云陆彼此相安无事持续了百余年。随着造船术和航海术的进步，沧浪海对两国的普通人而言也不再是无法逾越的天堑，云陆的秘术师渡海来到宸粼也并非什么难事。

“说起来我还想起一件事，不久前在江市……”余十七心脏砰砰加速，“龙血神教来袭的一个女人，她用的武功和我小舟阿姨同源，但小舟阿姨的似乎是传自荒芜宗，而她却说那本来是云陆古皇族的武学。”

“云族六艺？”玄月问。

“是，原来你也知道。”余十七有点意外。

“大雪宗有一个藏着很多古籍的书库，藏书可能比荒芜宗红堡顶层的大九天档案阁还要丰富。书里面四海八荒无所不有。”玄月笑着说道，“只不过那些古籍大多数是用西荒古神文书写的，一般灵族人也看不懂就是了。”

“古神文？”

“我和你说过，灵族是信仰西王母的对吧？”

“嗯……不过整个西荒不是基本上都信仰西王母吗？”余十七奇怪地问道。

玄月在一道十字路口前停了下来，转身面朝余十七说道：“西荒普通人对西王母的信仰和灵族是不一样的。西王母是我们敬奉的古神族，他们曾经有过很辉煌的历史和文明，证据就是留在大雪宗书库中的那些古籍。古籍完全是用他们的文字撰写的，即便是我和圣主也不能完全读懂理解。”

“可是古云国的历史并没有那么遥远吧……”余十七粗略读过一些史书，知道宸粼是在古云国分崩离析之后才建立的。

古云国存在时，中洲是诸国割据状态，从云陆渡海而来的牧氏先祖反客为主完成一统，才有了如今宸粼帝国煌煌四百余年的基业。

倒推回去，云族六艺面世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远，与玄月所说的古神族似乎有点搭不上线。

“我说藏书大部分是用古神文书写的，又没有说全部，笨。”玄月久违地对他翻了个白眼儿，“云族六艺本该在云国覆灭时失传，然而现在却传到了中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余十七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混乱，虽然才和她探讨了几句，但一时间接收的新鲜信息实在有点过量。

“荒芜宗的云族六艺是从何而来，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余十七摇头，“六艺是高深的武学，像我这样只在云中剑呆了一年的剑士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诶？那你娘应该知道吧，她是宗主辈的。”玄月眼瞳转了转。

“我们是不是有点离题了？”余十七示意她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荒芜宗的六艺来源和龙血神教的人肯定不一样，六艺在荒芜宗传承已经有超过百年的历史了。”

“话虽如此，但我想验证一下自己的一个猜想。”玄月背着双手与他并肩而行，“六艺本来是古云国皇族一脉传承的武学，现在却能流传到中洲，是不是证明古云国皇族的子嗣还没有断绝？当年把六艺带到荒芜宗的那个人的身份，我很怀疑……”

“就算如此又能说明什么？”余十七没理解她这番话的意思，“古云国覆灭，但皇族没有灭绝的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亡国之君尚且有机会在民间藏留子嗣，何况一族？”

玄月犹豫了一下，虽然她觉得自己的猜想还不够成熟，但余十七都这么问了，她也只好向他解释道：“若是龙血神教是古云国皇族遗留的血脉所创立，那么它的凭空出现也不是什么不解之谜。就像宸粼牧氏的先祖能够带着数千人跨海而来一统中洲一样，龙血神教背后之人，或许也想复辟云国？”

余十七起初被她这番大胆的猜测搞得神情一愣，乍听之下似乎有那么回事，不过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可能。若是真的有古云族的血裔打算效仿宸粼牧氏的先祖，在中洲行复辟之事，那简直是蠢到家了。

毕竟宸粼的开国元勋们渡海来到中洲时，中洲是四分五裂的割据混战状态，各方势力互相角逐就给了他们这些外来者足以立足喘息的空间。而现在的中洲天下是宸粼一家说了算，北方的强敌戎夏在北宁年间的战争中已经失去了威胁宸粼的资本、东海的扶桑、出云弹丸小国，之前在两次粼泉战争中都是受到冷泉的裹挟才敢于宸粼为敌。

除非宸粼发生内乱，否则中洲已经没有变天的条件了。

“月儿你真会说笑，说书的都不敢像你刚才那么想。”余十七挑眉眨眼揶揄道。

“我……我只是随便猜的而已。猜测的事，多么离奇都不足为怪好吗，你、你还笑……”玄月本来信心便不足，被他这么一搅，更加心虚了。

“天塌自有高个儿顶，龙血神教的事还是先不想了。”

“哼，我还以为你吃着流浪画师的饭要操着荒芜宗大宗主的心呢！”

余十七忽然停了下来，直楞楞望着前方一座看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打扫的院落那积灰满满的大门。

“嗯？”玄月还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柳意珂留下的那个地址，正在疑惑他怎么突然停下了。

“到了，就是这里。钥匙还在你那儿吧？”余十七向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