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荆门,一驾马车正徐徐向襄阳驶去,打马的正是皇甫居一。自从领悟了“箫声镇灵岳”的玄奥后,皇甫居一从头到脚都焕发出一派崭新的光芒,沉浸在此喜悦之中,不期却被阮生衣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阮生衣坐在车厢里,披着鸦青裘,清雅淡丽,令人心动。
“谢大哥说在襄阳碰面,一天过去了,不知道他和尚公子摆平幕后黑手没有?”阮生衣撩开车帘,微笑着跟皇甫居一说话。
皇甫居一回头看时,心旷神怡,他求天告地只盼能与阮生衣独处,不期今日便如愿。
“我对他俩有信心!”皇甫居一神气飞扬,语气中有说不尽的快意。
阮生衣点点头,却道:“你本不必再亲自驱车的。”
“没事。”皇甫居一哈哈一笑,任清风吹鬓,看绿树含滋,群山旷野,供我驱驰,“我已经习惯啦!”
早在荆门的时候阮生衣就表示不再同行,却拗不过皇甫居一有理有据。
皇甫居一软磨硬泡,认为他回洛阳打点“退婚”和阮生衣入洛参加“山海奇观”方向一致,俩人互相友爱,并无仇隙,分道扬镳不在理。
阮生衣亦觉有理,过于刻意,倒显得小气了。
拿下一城,皇甫居一长舒一口气,心道:我未婚,你未嫁,端看岁月如何。
阮生衣岔开话道:“没想到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是啊。”皇甫居一应了一声,感慨道,“直到现在都觉得是一场梦。”
阮生衣抬眼看了看,兀自又道:“没想到牛掌门也闯了进来。”
皇甫居一即道:“江湖豪杰,义字当先!”
“说得也是。”阮生衣点点头,不知为何又微微叹了一声,不待皇甫居一关心,她自己就解释了,说道,“只可惜没见着那位雅号叫作“铁画银钩”的念师。”
“书十三,令人好奇的名字。”皇甫居一笑了笑,激励道:“不必觉得可惜,谢兄他们在襄城伏妖,必有念师的身影!”
阮生衣笑道:“说的是。”
“吁!”皇甫居一突然拉住马车,不知发生何事。
“怎么了?”阮生衣问了一声,从车厢里钻出来与皇甫居一并立在车前。
皇甫居一微抬下巴一点,说道:“你看。”
阮生衣朝前面看去,只见一支队伍迎面走来,当头是一口大棺材,正面写着大大的一个“福”字,由八名结实的汉子抬着,一步一步,走得缓,也走得稳。
“这怎么算?”阮生衣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不知所措。
皇甫居一道:“死者为大,我们让到一边罢。”
“听你的。”阮生衣退回车厢里。
待马车停稳,阮生衣复又钻出来,这个时候她已不像刚开始那样错愕,留心观察,发现队伍往山里拐进去,整条送葬的道上,每隔五六步就有一捆鞭炮,抬棺的走过去,跟着是送葬的队伍缓缓经过,队伍后面的几个人把鞭炮点燃,随后追着队伍跑去。
一个后生掉头要跑的时候发现阮生衣,呆了一下,转而涩涩一笑,阮生衣便也一笑。
“走了。”阮生衣收回目光,说道。
皇甫居一喝驾启程,听到阮生衣问他送葬的队伍里为什么没有人哭丧,笑道:“福寿善终,我们通常说的‘红白喜事’,这类便是‘白事’,老人善终,是大福报。至于哭丧,应该是横死、不义死,凡此种种,归为非善终之类,那是不能做‘白事’的。”
阮生衣道:“原来如此。”
皇甫居一又道:“古人云:男儿逢死不逢生。照这么个意思,小生似乎是要交好运了。”
阮生衣咯咯一笑,诚挚道:“祝你好运。”
“多谢!”皇甫居一得到意中人的祝福,十分开心,回头看了阮生衣一眼,心道:阮姑娘说的没错,人之一生变数很大,有生之年,我得努力让自己变强,成为阮姑娘喜欢的人!
“驾!”皇甫居一心生意气,高声喝驾。
一切却似乎不如所料,俩人来到襄阳城下,本打算驱车入城找客栈投宿,把行李安置妥当,再找谢瞻碰面,却被告知城内戒严,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阮生衣以为是妖物之事,跟皇甫居一道:“可能是交上手了,你能想办法入城吗?”
皇甫居一尝试用自己的身份通关,却被打了回来。
“看我的!”阮生衣当机立断,双手结印,口念咒语,喊一声“无极”,过不多时,“无极卷”御风而来,惊动城下众人!
阮生衣跳上“无极卷”,朝下喊了一声“上来”,伸手拉了皇甫居一一把,在守城兵卫拢过来时朗声道:“我乃灵脉镇妖师白无瑕,前去伏妖,务必管好我的马车!”
皇甫居一料不到阮生衣还挂念马车,扭头不语,呼啦一声,已被带着御风而去!
继后之事,前文已述。
此时此刻,皇甫居一已是回天乏术。
意秋年只道“说来话长”,转口道:“小伙子,问题容后再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皇甫居一闭了闭眼睛,他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又怕自己撑不到把所有话都说完,轻呼一声“阮姑娘”,见阮生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说道:“看来我交不到好运。”
阮生衣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答话。
“有一件事……”皇甫居一笑了笑,叹道,“阮姑娘,不瞒你说,早在荆州之时,我已写信说了退婚之事,不过那时是为了你才不想自己有婚约在身,现在……”
阮生衣道:“婚约的事我会处理,你不必挂心。”
皇甫居一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能为你再驱驰数百里,我已心满意足。”
“还不够。”阮生衣道,“等你恢复,再走一万里。”
“好。”皇甫居一惨淡地笑了笑,把目光投到意秋年身上,“意大师,您来得正好。晚辈想麻烦您帮忙带话,就说晚辈要与武陵桃花源阮氏女阮生衣解除婚约。”
闻此一语,尚风悦才知意中人即是真正的阮生衣,不由得暗暗一讶。
意秋年慎重道:“此事关系重大,老夫不能答应。”
皇甫居一心中已有取舍,恳求道:“意大师,晚辈早已寄出急信,只是请您帮忙带话,确认是晚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