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轧钢板的出现，不光震惊了李世民。
就连身后，一众军器监的大匠，也是下巴掉了一地，全都说不出话来。
老者手上的鸠杖早就消失不见了，只能按着徒弟的肩膀，扶着额头，不由得一阵一阵的眩晕。
所有人都看呆了。
且不说，这两根巨棍之下出来的，究竟是不是钢。
光是成品变成了这样的铁板，就直接颠覆了所有人的世界观。
他们那里见过这个？
世间所有的铁官，产出的铁料，那个不是一锤子一锤子敲好的铁锭？
这些铁锭就算是卖出去，买回来的的铁匠，想要重新打制刀剑，农具，还要重新经过烧红锻打，平白无故浪费大量的木炭。
现在，光是在铁炉之前，直接将烧红的铁料，压成铁板这一步，就能给大唐，省下无数的燃料。
更别说，在李淳风的口中，下方的铁板，已经变成了钢材。
不等李世民先动手，身后无论是大匠，还是学徒，“轰隆”一声，全都像是赶集一样，冲到了辊轧机的下方。
而这个时候，李淳风才平息了心中的激动，施施然的说道。
“陛下，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看看这灌钢法，究竟能不能灌出钢来？”
“好！好！好！”
李世民连声赞叹，心神被震撼到无以复加，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尽管只是一次试验性的操作，可这种大工业体制下的美感，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承受的。就算是天天钻研物理化学的李世民也不行。
他颤颤巍巍的提起了袍子的下摆，一步跨出老远，兴奋的说道。
“道长快快随朕，赶紧去看看。”
说罢，也不理后边的李淳风，径直的跑了前去。
新近出炉的热轧钢板之下，围着的工匠，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跟着大匠齐元，老早就来到了蓝田的这些人。
经过了这些天，李淳风的培训，虽然他们依旧不明白化学，但是对各种器具的操作技术，却异常的熟练。
墨守成规，说的就是这些人。
如果这种方法能成的话，他们，将会是新厂的第一批工人。
光是看看河边的地基，就能知道，这座新厂究竟有多么的大。
只要此次试验成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看守一座新的高炉。个个都有成为新的大匠的可能。
因此，无论是哪一个，都一脸的紧张，凝神静气，等待钢板的冷却。
而另外一拨，则是跟着大唐皇帝李世民，一起过来的这些人。
如今仙人既然要用新法大炼钢铁，虽然不知道好不好用，但是既然有了这种新技术，他怎么可能错过？
可到了今天的这种地步，这些工匠，远远要比李世民更加的关心，眼前的这铁板，究竟是不是钢材。
因为这块小小的铁板，关系这无数人的饭碗。
更有那心急的人，早就已经开始上手去摸了。
“不可！小心！”
一边的工匠，急忙喊道。一边喊，一边伸手去拦。话还没有说完。
“噗嗤”一声。
一股焦臭之味飘起，惨叫之声已经传来。那哭喊的工匠，一张大手之上，已经长满了水泡。
看守的工匠，气的顿时满脸通红，张口骂道。
“你这厮，在军器监也干了不少年了，怎么能如此大意？”
“这刚出炉的铁板你也敢摸，不想活了？”
“这要是手上一软，跌倒铁板之上，还不直接给人烫死？”
“你死了不要紧，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岂不是给大家添堵？”
“皇上还在一边看着呢！”
听着这人一脸得意的呵斥，手上的工匠心中骂娘，口上却丝毫不敢还嘴。
若是一个炒钢数十年的工匠，被炼出来的铁锭烫死，那还不是要被众人笑死？就连身后，同仇敌忾的一众大匠，也没脸反驳两句。
这人口中连连赔罪，目光，却转向了身后的一人。正是人群之中的哪位老人。
此人可以说是军器监的三朝元老。从北周，经过大隋，再到如今的大唐，一直都是大匠，极受众人尊敬。在军器监之中，有无数的徒子徒孙。
就算是年迈，干不动了，依然经常被请到军器监之中，指导技术。
他看众人朝着自己看来，有些不悦的砸吧了两下嘴，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兔崽子，全都惦记着我的宝物呢。”
“现在，都给我让开。”
说罢，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大的丝绸包。
小心翼翼的解开了丝绸之后，将一个手套一样的东西，套在了手上。
在几个弟子的搀扶之下，径直走到了钢板之前，伸手抓住了滚烫的钢板，掏出了一个小锤子，仔细的敲了敲。
下一刻，两眼一瞪，脖子一抽，整个人竟然向前跌了下去。
旁边的工匠，正凸着眼，看着老头手上的宝物呢，谁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连忙伸出手上的钳子，一把夹住了老头的头上稀疏的发髻，给他扯了回来。
若是以往，谁敢对着这么无礼，旁边之人，早就群起而攻了。可现在，谁都顾不上这种小节，齐齐开口问道。
“老大人，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究竟是不是刚啊，您老倒是给大家说说啊！”
这话问出，老头顿时长叹一声，掩面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道。
“唉！我炒的算什么钢？”
“跟这钢比起来，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
“就这一张，怕是我这老朽，再干上一辈子，拍马也赶不上啊。”
“不可能吧，老大人！”
人群之中，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就算是这一张钢板，真的是钢材。可大家都是在军器监之中，蹲了一辈子的人。
即便是靠天吃饭，可谁还没有炒出过一炉好钢？
随随便便，就说自家拍马也赶不上，大家难道真的就这么没用？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甚至有些人阴阳怪气儿，直接开口嘲讽。
“老大人，莫不是真的在拍马？”
“就算这李道士是仙人弟子，可你一把年纪了，也不用这么赤条条的鼓吹了吧。”
“难道，这仙人弟子，还能让你长生不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