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的话,给齐元提了一个大行。
对啊,自己早就投靠了佑圣帝君,现在是帝君的人。
家人,也已经派弟子去接了,很快一家人就都是蓝田国的人了。
就算只皇上,也没法处置。
不对,就算是皇上想要处置,也要看看帝君的面子。
这样想着,腰不酸了,腿也不软了,看见皇上和国公,怕的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咳咳!”
齐元干咳两声,才自己打了好一股气,这才勉强的赔着笑说道。
“回国公爷的话。”
“我大唐的铁矿不少,铁也练了许多。”
“可这些铁的品质,却并不相同。”
“我在军器监呆了快半辈子了,这些年炒的钢,也有几十万斤了。”
“虽然说不上是了如指掌,但对大唐各地钢铁的质量,也有个大概了解。”
说到这里,齐元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军器监那么多的大匠,为什么只有自己,能被派到蓝田来?还不是自己的手艺更好,在军器监中,没有人能比得上?
现在,说起关于手艺上的事儿,他当然是一点都不虚。
笑容满面的齐元,几乎忘了自己刚才的狼狈,继续说道。
“如今的大唐,产铁最好的地方,有河东道产的邢铁,有淮南道产的苏铁,有江南东道产的闽铁。”
“而这三处之中,产铁最好的,当是江南东道的闽铁。”
“国公可知为何?”
李靖哪里知道为甚?
不过,看齐元这么得意,怕不是真有两把刷子。若是此人能将大唐的钢铁产量,提高各一倍两倍。别说捧哏,就算是举荐他入朝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当下,李靖捋着颌下的胡须,笑眯眯的数道。
“哦?”
“竟有此时?”
“恕我孤陋寡闻,不大了解,还请大匠解惑!”
听李靖这么一说,齐元顿时喜上眉梢。
他平日里,见到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军器监丞,才正七品上。
就这,他也是高高在上,从来都不会给众工匠一个好脸色。现在,卫国公,超一品的朝廷大员,竟然如此的和颜悦色,怎么能不让他激动?
当下,掐着颌下,被火燎过的几根短须,眉飞色舞的说道。
“国公有所不知。”
“这闽铁,之所以最好,就是因为用的是闽地竹炭。”
“福建此地,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良田没多少,但是最适宜竹子生长。”
“当地的竹子生长快,烧成竹炭以后,杂质少,最适合炼铁。”
“因此,用闽铁炒出的钢,无论是韧度,还是强度,都要比其他地方的钢材好上不少。”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山谷口的大道,有些遗憾的说道。
“如今,这秦岭中的铁矿储量,有三万万吨,可以说是我大唐如今发现的铁矿中,储量最大的一座矿。”
“就算是把秦岭的山都砍秃了,也炼不完这么多的矿。”
“而朝廷想要好钢,就必须将全国的竹炭,源源不断的到这里来。”
“哪里还有竹子,留给造纸?”
“否则,就是能望铁兴叹了。”
竟然会是如此?
这下连李靖都有些抓瞎了。
想不到,这造纸和炼铁,竟然会发生冲突?
这要怎么办?
选铁的话,危机就在眼前。若是商人怂恿百姓,毁田种麻,一场饥荒,将席卷大唐。
可是选纸的话,这全国最大的钢厂,就要停工。
这可是三万万吨的铁矿,而且和长安近在咫尺。若是这里开始出铁,光是省了从全国各地,运来铁料的费用,就能省出一大笔钱来。买的粮食,甚至能救济一部分饥荒。
更何况,想要征服世界,必须要有大量的钢铁支持,一座铁矿,更是必不可少。
这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众人仰天长叹,齐齐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而齐元身后的李淳风,却是哂笑一声,淡然道。
“齐大匠莫要胡说,众位国公也莫要信他。”
“虽说大匠说的这些话,都非常的有道理。但是这却不是我蓝田的道理。”
“师尊已经将蓝田的钢铁厂,全都交由我管理。”
“这座钢铁厂,并不实用木炭,也不使用竹炭。”
“而是要用石炭!”
“一点儿也不妨碍诸位用竹子造纸!”
“什么?”
李靖惊叫一声,直接站了起来,连忙问道。
“李道长说的,可都是真的?”
这边,还没有等李淳风回答,旁边的齐元,已经怪叫了起来。
异常气愤的皱着眉头,一张胖脸像是缩成了一朵菊花一样,跳脚骂道。
“你这小子,莫要胡说!”
“你才多大,练了几年的铁,就敢这样信口雌黄?”
“虽说这石炭火力旺盛,简单易得,河东道大部分地方,只要刨个坑,就能挖到。甚至连渭南都有。”
“可这军器监中,谁不知道,石炭炼的铁,脆的像土疙瘩一样,一捏就碎,根本没法打造兵器!”
“去年,就因为这事儿,还有好几个工匠下狱,就连我都挨了两板子。”
“这种事儿关乎军中士气,谁敢胡来?”
齐元的话,让李靖顿时一愣。
军器监打好武器,会送进武库。而武库之中,运出来的军备,有好有坏。
好的武器,能吹毛断发,绝对能称得上是一把宝刀。
可坏的军备,也能让人大开眼界,一刀砍下,一撞就碎。
以前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当铁匠偷懒,敷衍了事。谁曾料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学问。
同样是炭,一个火里烧的,一个土里埋的。
若是在以前,他大概会扯上几句什么火生土,土生金之类的话。
可现在,学了物理和化学之后,就很清楚,那是扯淡了。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李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只好把目光,转向了李淳风。
看看他,究竟有什么高论。
既然敢用石炭炼铁,当有办法解决自己的疑惑。
而李淳风,却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只见他轻轻一挥衣袖,异常洒脱的说道。
“不知大匠,可曾知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才会让炼出的铁,脆如豆腐?”